33 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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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要到四月開,還有很久。 但期末很快就過了,之后便是春假。 春假期間整個學校都會關,宿舍也是,寢室里四個人除了桿爺都懶得回家折騰,于是便琢磨著一塊兒出去玩免得流浪街頭,還是帶著家眷的那種。程然琢磨著琢磨著,不知為何就很想帶上貓哥。 貓哥聽到他的提議第一反應仍是拒絕,但耐不住程然逮著剛做完的時候扒拉著他耍賴一般地哼哼唧唧,在他最初拒絕之后還學著他以前哄人的樣子親一下哄一句,親得貓哥小腹竄火,最后還是忍無可忍地答應了。 事情答應了就不好反悔,貓哥也沒有反悔的習慣,哪怕后來覺得自己是一時沖動讓人以“美色”坑蒙拐騙了,也只能向程然保證自己一定會去。 但后來看到他答應之后程然那樂得不行的樣子,看著他在那家酒店淋浴室的大玻璃窗上在水汽中很粗劣地畫了一條魚和一只貓,還敲著玻璃傻樂著讓他看,他忽然就覺得怎樣都好。 淋浴室的雙層玻璃窗隔音很好,程然的指節(jié)敲在沾著水汽的玻璃上,聲音悶悶的,其實聽不太清楚。但那一連串咚咚聲隔著玻璃從漫著水汽的浴室里透出來,映著程然模糊的笑,一下一下,仿佛敲進了他的心里。于是他隔著水汽迷蒙的玻璃望著那條圓滾滾的魚和畫得一團糟的貓,望著滑落的水汽將這兩只簡筆畫模糊了輪廓,漸漸不知今夕何夕,最后竟沒耐住開門進了浴室,將人按在玻璃上又來了一回,一直弄得整片玻璃上的水汽都被蹭了個干凈。 貓哥拿到營地地址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程然出聲問他怎么了才回過神說沒事,然后直接一路開到了營地,一眼導航都沒看,硬生生比預計到達的時間早了將近半個小時。程然看得人傻了,心道這營地離市區(qū)十萬八千里,還在山上,貓哥怎么就熟悉得仿佛回家一樣。他這么問出了口,貓哥卻只是笑著說他以前是這里的常客,所以很熟。 程然原本還將信將疑,后來在營地食堂吃飯,貓哥在他邊上站著站著就被一大群廚師奶奶們大呼小叫地團團圍住噓寒問暖,程然才切身體會到這個“??汀钡囊馑肌?/br> 他被這樣的陣仗弄懵了,奶奶們嗓門兒又大,鬧鬧哄哄地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圍著貓哥說了很多話,他卻一句都沒聽清楚,只能默默端著餐盤在空蕩蕩的食堂胡亂找了個位置坐下,遙遙望著貓哥站在這一大圈過于熱情的廚師奶奶中對各種問候應對得堪稱面面俱到。 貓哥一直在笑,而且是那種仿若八月晴天般的燦爛笑容,眼角眉梢還隱隱約約帶著一絲并不真切的羞澀。程然看著看著,表情也便松懈了下來,眼尾甚至還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貓哥這天套了個衛(wèi)衣,外面披著件沖鋒衣,又隨意搭了條牛仔褲,簡單利落的打扮讓他看起來跟大學生沒什么兩樣,再加上他那不知為何有些微靦腆的笑和擠在一大群奶奶們間被反襯得格外勁瘦的身材,程然忽然就不確定貓哥的年齡了。 雖然他本來也不知道貓哥的年齡。 只是很確定貓哥肯定比他大。 他這么望著望著,忽然聽到外面有喇叭聲,聽起來應該是施明杰他們來了。 施明杰依然帶著郭小冉,郭小冉依然帶著她的室友學姐和男朋友談昊,于是他們又是蹭著談昊大哥的車來的,剩下最后一個沒伴兒的羅一成只能可憐兮兮地捎著他的薩摩耶饅頭聊以慰藉。原本他應該是坐程然他們車來的,結果后來兩位姑娘看到這一大團雪白的小狗就走不動路,非要綁架饅頭;而饅頭又特別粘羅一成,于是最后只好連帶著把饅頭主人一起綁架到了談昊車上。得虧談昊的車空間夠大塞得下五人一狗,否則幾個小時車開完到了營地,饅頭這一身美麗的白毛只怕會被擠塌成一塊大餅。 外面的人幾乎是在扯著嗓子嚎叫,程然仔細聽了聽,覺得那應該是施明杰這個大傻子在試探營地這片山林的回音效果。結果他嚎得太歡引得饅頭也跟著狂吠,饅頭吠得越響施明杰也變本加厲,最后整片營地都充斥著這一人一狗發(fā)瘋似的叫喊,連圍著貓哥的那群奶奶們都停下了話語,皺著臉嘀咕這是來了個什么祖宗。 這片營地其實是程然他們學校自己運營的,沒放假的時候經常會有學生組織來租用場地辦大型活動,熱鬧得很,一放假反而冷清了下來。而現在天氣還很冷,并不適合來山里玩,人便更少了。程然記得他們預約的時候這一整段時間里除了他們幾個便沒有其他的訪客,等于是包下了整座營地。 可能這就是施明杰完全拋下偶像包袱發(fā)瘋的原因。 很明顯他忘了里邊兒還有個不認識的貓哥。 以及一大群工作人員。 于是他歡呼著一邊推開食堂小木屋的門一邊扯著嗓子嚎“程然寶貝兒”嚎到“貝”這個字的時候忽然啞了火,接著便維持著這個推開門的姿勢僵在門口,跟一大群奶奶們和被奶奶們圍住的貓哥面面相覷。 相覷到跟在他身后不遠的饅頭都逮住門半敞著的機會鉆進了小木屋,瞬間點炸了那群奶奶們。 “狗不許進!”奶奶們嗓門兒太大,話音落地直接砸得饅頭原地掉了個頭,嗚嗚咽咽地踱了幾步便跑出去找羅一成求安慰了。 于是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靜,施明杰繼續(xù)跟一大群人面面相覷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場面有點滑稽,程然沒忍住笑了一聲,連忙站起來要去解圍。 與此同時其他人終于姍姍來遲,一溜兒人接連推開木門的聲響終于讓奶奶們想起來他們還要給這群訪客小孩兒們準備晚飯,便放過了貓哥,鬧鬧哄哄地回了后廚,開始叮叮咣咣地拿餐具給他們裝食物。 施明杰在這一片嘈雜聲響中磨磨蹭蹭地走過來,舔著臉笑著,說一個字淺鞠一下躬:“哎,你好?!?/br> 表情太過狗腿,貓哥沒忍住偏過頭去笑了一聲,回了個你好。 程然看著這對話走向有點不太對,急忙湊過去互相介紹了一番,但介紹到貓哥的時候忽然卡了殼。 不止是不確定該怎么介紹貓哥和他的關系,更是不知道該怎么讓別人稱呼他。 他忽然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并不知道貓哥的名字——畢竟自己平時并沒有什么需要直呼貓哥的場合,真有需要喊他哥就完事。 但一上來就讓人喊一個陌生人哥總有點不太對勁,也不能也讓人叫他貓哥——那聽起來可更怪了。 所以程然卡在那兒,半晌扭頭望著貓哥用眼神求助。 貓哥很自然地接嘴道:“我姓薛?!?/br> 施明杰更加自然地狗腿道:“薛哥好?!?/br> 程然:“……” 施明杰繼續(xù)狗腿道:“薛哥您真帥?!?/br> 程然:“。” 貓哥笑了笑表示感謝。 施明杰沒完:“薛哥您笑起來更帥了?!?/br> 程然兩眼放空。 貓哥快掛不住笑了。 郭小冉湊過來跟著說:“是啊,太帥了?!?/br> 施明杰瞬間便癱了臉,連聲喊著餓死了趕緊把女朋友扒拉走。 程然望著他略顯狼狽的背影偷笑。 然后忽然被一只霸道的爪子揉亂了頭發(fā)。 “程然小寶貝兒——”學姐不知什么時候也學壞了,跟著那倆家伙喊他寶貝兒,程然還沒法反駁,只能努力禮貌地沖她笑笑。笑著笑著莫名覺得貓哥似乎在看他,便側頭看了貓哥一眼,正好看到貓哥扭頭收回視線的那一瞬間。 學姐眨著那雙大到離譜的眼睛,大大方方地把貓哥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聲音笑得有些變態(tài):“什么時候悶不吭聲認識了這么一位大帥哥啊?” 程然大睜著眼裝傻。 然后學姐利索地套出手機打開二維碼,說加個好友唄。 程然一驚,偷偷摸摸瞅了眼站在一邊的談昊,卻見大哥一臉坦坦然抱著手臂拎著包看著,臉上還帶著得體的微笑,一副早已見怪不怪怪也沒用的樣子。 他忍不住開始想象多久之后施明杰也會逐漸進化成談大哥這樣。 想象了一會兒,他開始巴巴等著貓哥怎么反應。 沒想到貓哥帶著禮貌的微笑丟出四個字:“這里沒網?!?/br> 學姐不信邪地看了看手機,發(fā)現不僅僅是沒網,連信號都沒有,只能作罷,最后還不死心地囑咐說出山的時候一定得加,不許跑。 程然替貓哥敷衍地嗯了一連串,等學姐他們走了之后回過頭,便看到貓哥垂眼望著他在笑。 他下意識地就跟著笑了笑,接著忽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道:“你姓薛。” 貓哥笑著應了一聲,又聽見他小聲道:“我都不知道。” 貓哥垂眼勾了勾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指,聲音里帶著笑:“沒機會跟你說嘛?!?/br> 程然也垂眼望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問貓哥他名字叫什么。貓哥笑著猶豫了一會兒,說他的名字有點不好念,待會兒打字給他看。程然抿了抿嘴,接著便聽到貓哥小聲喊了他一聲“寶貝兒”。 程然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瞪著貓哥小聲警告:“別瞎喊。” 貓哥彎著眼睛說其他人不也這么喊,為什么他就不行。 程然僵著臉腹誹說這能一樣嗎,但他說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瞪了貓哥一會兒,然后轉身去取餐,耳尖通紅。 貓哥也跟了上來,在他身后小聲不依不饒地喊著“小寶貝兒”,還學著學姐的腔調將那個“兒”字繞得厲害,一直喊到他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說“滾”才閉了嘴,然后在他身后捂著額頭笑。程然一開始還僵著臉裝冷漠,后來耳里聽著身后貓哥輕微的笑聲,聽著聽著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表情一旦破了功便冷漠不回去了。他對著空氣傻樂了一會兒,想自我反省自己笑得太傻,便轉身讓貓哥別笑了。貓哥應了一聲,收斂了一下表情,一秒后又笑出了聲。原本跟著整理好表情的程然再次被他勾得笑岔了氣,最后放棄似地喊了一聲。 他倆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