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之所起
秋露不知蕓蕓苦,山楓仍染故時紅。 月谷一諾循幽去,霧散云開不見蹤。 季疏臺不敢言愛,也不知世人所謂之情,是否是他心中的念。 念念不舍,念念不忘。 起初,那只是三個字,一個貼著“總受”標簽的影,和他無關(guān)。 走近了,那又成了苦,化成澀,是顫抖著承受無上惡意的悲慘化身,讓他憐而卻步,心卻狠狠顫抖。 再近一步,他們相擁,相眠,相吻,那是溫柔的羽,是輕聲的低吟,是蹭入懷中的柔弱,讓他繳械投降、甘愿守護。 但也還不止。 他們月下暢談,那盈盈一笑,有他牽掛的蒼生;芳菲霧林,是他保護同袍的桃源;就連那覆蓋雙眼的綢帶,也是他明知苦難而行,最后給自己留下的尊嚴。 或許,也有對世人的寬容。受苦而不見兇者,留仁不留恨。 那時,季疏臺就想,那是他在此世上,見過的最美好的人了。 他不敢說這是否是愛,更不敢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都太遙遠了。 世界的惡意,讓他和他,站在了鎖鏈橋的兩端,一步踏錯,就粉身碎骨。 季疏臺在這世界呆了三百年,沒遇上什么險境,修的又是自在道,隨心所欲,從不逼自己,以至于上輩子為人的懦弱始終留了分在骨子里。 怕出洋相讓世人嘲笑,怕與眾不同被千夫所指,怕沾上麻煩再難安寧,怕痛怕苦,怕死! 但易微塵讓他不同了。 龜縮兩輩子的勇敢,破土而出了,向著那空中皎月盛放。 他只想,跟在他身邊,默默守護他。為他,義無反顧一次。 只這一次,以命為代價。 可那指引前行的月兒,卻被云藏了。 在哪兒? 在哪兒! “易微塵?。?!” “你在哪兒?。?!” 空山深谷,久久回蕩,化成劍池圈圈浪。 冰,濕,冷。 巨大的北冥鐵將蒼白瘦弱的軀體鎖在湖心的小小孤島上。 小小的孤島上,泥土沾著血跡,滋養(yǎng)了一叢叢螢螢草。那是這片漆黑中,唯一發(fā)光的東西。 周圍黑色的湖水,倒映著那叢叢暖光,顯出了巨大的滄桑的石壁,上面布滿了久遠的劍氣。 這是一個在山體中人為開鑿的洞。 “易微塵,我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br>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那聲音似是經(jīng)過偽裝,格外沙啞。 “我已免你遭受爐鼎之苦。這是我的誠心。只要你告訴我答案,你就可以隱姓埋名離開長坤門,擺脫雙生族人的身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活,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易微塵神色冰冷。他遮住雙眼的束帶被外人破了禁制,強行摘了去。此刻那雙鳳眸里是化不開的寒。 “這就是你設(shè)計陷害師父的理由?” “呵哈哈哈哈!文冀昌這老東西暴殄天物,早該退位讓賢。是他自不量力,自討苦吃!” “明明有收服阿(e)鸞神獸的寶物卻不用,天天龜縮長坤,要是我,早就駕著阿鸞一把火滅了其他雜碎,一統(tǒng)大陸!” “先滅鄭齊,再破圣天,而后劍指九州!無人爭鋒!!哈哈哈哈哈?。 ?/br> 那人瘋狂的笑。 易微塵像看著跳梁小丑般看著前方漆黑一片:“你以為,只有長坤門有神獸?” “……怎么?其他門派也有?”那人猛然收了笑,問道。 易微塵冷哼一聲。 “你說??!說?。?!” 那人怒了,突然巨大的北冥鐵上電光一閃。 “??!——” 易微塵此刻呈大字被北冥鐵吊在湖心小島上。他的胸前兩乳被一粗針接連穿過,粗針兩頭連接著細細的鐵鏈,分別纏上了他的雙臂,而后與吊住他的北冥鐵相接。兩乳間的粗針中部,掛著一條細鐵鏈,那細鐵鏈向下,緊緊綁著yinjing根部和囊袋,而后又延伸至后庭洞里。里面有一顆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寒鐵球。 那道電順著北冥鐵和鐵鏈傳導至胸前的粗針上,又流經(jīng)yinjing囊袋,最后匯聚在體內(nèi)的寒鐵球上。瞬間,疼痛在易微塵所有敏感點上炸裂,他劇烈彈動起來,兩眼失了焦距。 似乎,什么東西要電焦了。 易微塵無力地低垂下頭,白發(fā)擋住了他的狼狽。他的嘴巴里流出伴著白沫的津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易微塵,號令神獸的寶物在哪里?嗯?!” 易微塵喘著粗氣,好半天才回過神。他忽而笑了:“死……死心吧!…沒有……神…器……” “易微塵,你別想著激怒我。你的師弟師妹,還在后山芳菲霧谷呢?!?/br> “你……你怎么…知道??!”易微塵一愣。 他相信季疏臺,他只告訴過他…… “幾百年前就知道了,你以為你和掌門演的戲有多天衣無縫?每次神獸異動,掌門都能安撫下來,安撫過后必然見你。一次兩次就罷了,可是年年如此,那就不是偶然。你早就突破卻藏在那芳菲霧林,定是在守護那寶物!” “文冀昌看著是和你起了沖突。欺師滅祖,好精彩的戲吶!他再死前給你扣一個血祭的名頭,以為我們能看在這點輕饒你??上?,他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雙生族人了,不做爐鼎可不就可惜嘛!” “說來也是搞笑。搞死他的明明是我們,結(jié)果你們不知吃錯什么藥,臨到頭來竟自導自演那么一出戲,竟是幫我們背了鍋,真是得謝謝你了?!?/br> “易微塵啊,你乖乖配合,念在你背鍋的份上,還可饒你一命?!?/br> 易微塵松了一口氣。 不是季疏臺,不是他。 “你帶我……去血祭……我……就告訴……你?!币孜m勉力道。 “血祭不過是其中一種方法罷了。之前掌門安撫神獸從未血祭過,而是用一方神獸寶章,為何現(xiàn)在偏要你血祭?因為你守護那寶物幾百年,和它一起吐納,一起修煉,血里早有那寶物之神力。你只要把寶物交給我,不就不需要血祭了嘛!” 那聲音道。 “你……怕……暴露!”易微塵篤定道。 又是一陣電光閃過。 “啊啊啊啊?。。?!———” 易微塵被電得渾身抽搐,身前淅淅瀝瀝漏出尿來。 一陣焦香隱隱約約散發(fā)。 他胸前原本殷紅的rutou已經(jīng)泛起焦黃,yinjing和囊袋的根部也染上深色,后xue的焦香最為濃郁。 “早說過不要惹怒我!” 易微塵的唇顫抖著不聽使喚,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晚…輩……倒想向……北峰長老……討…討教…一二……就……怕……長老……老了!” 北峰長老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暴露了,大怒:“你?。。∧阍趺粗溃。?!” 易微塵痛苦地閉上眼,半晌才忍耐下來,顫巍巍道:“因……因為………晚輩……天資……聰穎!!” 北峰長老此人,天資愚鈍,常年靠丹藥爐鼎渡劫,聽說早年用了四十多個爐鼎,七個雙生爐鼎,才走到如今化神境修為。只不過進了化神境后,壽命四千年,他又有自知之明,不亂去秘境里闖蕩,待他父親一仙去,他就繼承了北峰長老的位置。權(quán)勢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有關(guān)他的閑言蜚語被迅速打壓下去,只不過背后的借刀殺人的鮮血就有點多了。等再過幾年,新上山的小輩根本不知他真面目。 北峰長老看著有點慈祥,平時又做和事佬的角色,沒人會認為他是個為了權(quán)勢和力量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 他一路靠外界力量走到化神境,已經(jīng)是極限,是以對享用爐鼎的興趣不大了。但文冀昌憑一個神獸寶章就可以安撫甚至號令眾神獸,實在是太讓他心動了。 不需要再繼續(xù)修煉,卻可以擁有神獸的力量?。∷梢詭ьI(lǐng)神獸,蕩平九州,獲得真正的無上權(quán)勢?。。?/br> 可那文冀昌老不死,他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上?,這幾年他把長坤門翻了個遍,連文冀昌的尸體都給剖了,沒見到一點寶物的影子。 他只能等待時機。 終于,南峰長老閉關(guān)了,東峰長老也閉關(guān)了,西峰長老手握“不見”劍獨孤,為人又甚是倨傲,脾氣也大,很適合當擋箭牌。此時不拿下易微塵?等到何時! 哪料這賤骨頭嘴硬,不僅沒供出來,還嘲諷他! “好,那就讓你領(lǐng)教領(lǐng)教!”北峰長老氣急,反而開始文縐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