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煬簽合同的手停頓下來，“抱歉，我想了想，公司不能賣。公司是我的心血不假，可...”，宣煬把簽字筆合攏，“我會按約賠違約金的?！?/br>
    “不用了。”，鐘靖煜淡淡開口，“早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賣，我們還有一份新的合同。我們?nèi)牍?，公司還是你的，所有事情還是你說了算，只不過...我們想簽的人都要簽下來。”

    “沒問題。”，宣煬笑，“合同給法務(wù)部看過沒問題，我簽好會發(fā)給鐘總?！?/br>
    “原來的老板呢？”，鐘靖煜看著手里的戒指，像是隨口問道。

    “跟我鬧脾氣了?！保麩@得有些羞澀，“您放心，不會影響到公司?！?/br>
    “不太放心，宣總說好要賣又不賣了，這可是商場里破壞口碑的大忌。”

    “抱歉，我...”

    “宣總不用放在心上，鐘總在和您開玩笑?！保娋胳仙砗蟮娜碎_口，四平八穩(wěn)。宣煬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男人看，可男人戴著帽子，根本看不清楚臉。

    “是，和您開玩笑，您別介意?！?/br>
    宣煬越看越覺得正對面的少年特別眼熟，“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沒有?！?，鐘靖煜搖頭，“我還有事，晚上就不和宣總一起吃飯了。靜候宣總的好消息?！?/br>
    “好，下次一定請您吃飯。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保麩呀?jīng)不知道第多少次瞄少年身后的秘書，那人明明站著，低眉順目的模樣，可他直覺那位不是個什么簡單角色。

    “我們走吧?！?，鐘靖煜站起來。

    “好?！?，鐘靖煜身后的秘書推開門，領(lǐng)著鐘靖煜走了。猛地，宣煬愣住，為什么他會覺得是男人領(lǐng)著鐘靖煜走呢？秘書走在前面引路根本稀松平常啊。

    “老板?！保椒即驍嗔诵麩乃悸?，把手機的聊天記錄給宣煬看，“花店老板說您一直送花的那間店拒絕簽收。”

    宣煬笑意盡失，“沒事，跟老板說以后不用再送了。”

    “好?！?/br>
    “今天我不回公司了，你先回?！?/br>
    “好?！?/br>
    宣煬在會議室呆坐了一會，拿起外套朝外走。

    “篤篤”

    “進。”

    “老板，門口有個叫宣煬的男人找您。”

    “跟他說我忙著呢?！?/br>
    “已經(jīng)說了，可他說他有時間，可以等您。”

    “不管他?！?/br>
    “好。”，出去的女孩子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一向脾氣好的老板會這樣對那個男人。

    宣煬站在畫廊里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左手掛著外套，右手拎著紙袋。面前的女孩子有些抱歉，“先生，抱歉...我們要關(guān)門了。”

    “是我抱歉?！?，宣煬眼里的失望一閃而過，動了動，才后知后覺自己竟然在這站了四個小時。小腿酸麻的感覺一路上延，宣煬的表情不變，“能麻煩您幫我把這個交給阮老板嗎？”

    “按照規(guī)定，我們不能收客人的東西?！?/br>
    “好，沒關(guān)系?！?，宣煬穿起外套，“那我在門口等阮老板。”

    “可是…”，女孩子有些猶豫，“老板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br>
    宣煬咬了咬唇，“好，我知道了，謝謝您?！?，宣煬推開門，仰起頭看天空，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飄起雪花。宣煬打開手心，雪花融化在手里，再沒什么存在過的痕跡。

    阮庭抬頭看向門口有些遲疑的女孩子，“人走了嗎？”

    “老板，您為什么騙他?。扛杏X他找您有急事。”

    “他得罪了我想來道歉，沒事，你回家小心，等會我會鎖門的?！?/br>
    “好。”

    阮庭清點完手里的賬目，感覺腰酸背痛，看了一眼時間，穿上外套出去，一推門就看見門口站得筆直的身影，裝作沒有看見，熟練地把門鎖好，抬腳就走。

    “阮庭?！?，宣煬太久沒說話，聲音不太對，阮庭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呃！”，身后響起極輕的悶哼聲，阮庭腳步一頓，暗罵一句轉(zhuǎn)過身。宣煬皺著眉緊緊抱著紙袋，跪在雪地里，半天沒能順利起身。

    阮庭彎腰摟住宣煬的腰向上提，宣煬借力站了起來。阮庭沒說話，拉住宣煬冰冷的手塞進自己口袋，又抬手去掃宣煬頭頂?shù)难麩⑽⒌椭^配合，“有病嗎？一直傻站著，現(xiàn)在摔倒了吧?！?/br>
    “有你心疼，我也不虧。”

    “你說得對，我也有病。”，阮庭聞言抽出宣煬的手，“別再來，不然我連這家店都不會再回?！?/br>
    “阮庭。”，宣煬拿出手機，屏幕里是一張合同，“我今天差一點...就把公司賣了?！?/br>
    “胡鬧什么？！”，阮庭動氣，公司對于宣煬意味著什么，他清楚得很，“和我賭氣至于拿自己的心血出氣嗎？”

    “我不是跟你賭氣，我只是想試最后一次，如果今天你還是不肯和我和好，我就把賺來的錢都還給你。把我送上島一定花了很多錢，我知道我賺的這些錢你看不上，但我不想欠你的，欠你的我想全都還給你。”

    “不用。”

    “用的。我是個孤兒，如果不是被你挑中，我可能會餓死。你知道饑餓是什么感覺嗎？啊，我竟然問你這個蠢問題，你當然不知道，那我給你形容一下，最開始呢就是覺得餓，餓得撓心撓肺，睡也睡不著，什么事情都沒心思做，再后來呢，感覺不到餓，但是沒力氣，看什么都想往嘴里塞，而且…”

    “宣煬，你到底想說什么？”，阮庭不想站在雪地里浪費時間。

    “好吧，那我快點說。”，宣煬笑得沒心沒肺，“被你選中以后，你讓人給我拿來一套衣服，你說‘這么冷的天你們不知道給他一套厚衣服嗎？’，然后你看著我，你應(yīng)該都不記得了，你說‘以后你是我的人，你要為了我好好努力，知道了嗎？’，我那時候就想，我把我的命都給你。后來雖然有很多訓練，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你救了我，所以我也應(yīng)該為你做些什么，這樣才公平。再后來，他們讓我陪你去念書，他們和我說如果我不能讓你滿意就要回去，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你身邊。我終于如愿留在你身邊，可你好像對我不太滿意，總是在生我的氣，總是不高興，我不知道我怎么做能讓你滿意，所以我加訓了…一年陪你?！?，宣煬像是說累了，肩膀低垂，“我總是不能讓你滿意，不論我怎么努力都會惹你生氣，我知道你討厭那些受不住罰的奴隸所以我不求饒，我知道你討厭不聽話的奴隸所以你說什么我都聽話，我以為這樣你就不會丟下我，到頭來，阮庭，你還是不要我了?！?/br>
    阮庭不知道這些，他以為訓練是島上要求的、以為宣煬就是那樣隱忍的性格、以為…合著這一圈，都是他自以為是，“宣煬，我…”

    “你對我很好，我長這么大，只有你對我好，我生病了你會照顧我，我被人欺負了你會幫我出頭，我受了委屈你會抱著哄我，我知道這只是主人對奴隸的一種手段，恩威并施嘛，可我還是義無反顧…愛上了你。我覺得自己卑鄙，覺得自己惡心，一個奴隸怎么配喜歡自己的主人，說得難聽點，我連人都不算，只是一條狗、一個泄欲的工具。我強迫自己不許對你產(chǎn)生不該有的情感，我不許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阮庭，我真的努力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你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我也都明白，你的遷就、你的包容我也都能感受到。”

    宣煬絕望一笑，“可是阮庭，我只是條狗，我哪里…配得上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