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很美，是內(nèi)陸孩子難以見到的風(fēng)景。

    “你不是不想你那個弟弟知道你這幅樣子嗎？他早就知道了。”

    那一絲僥幸也被撕碎了。

    鹿鳴苑顧及著凌易的身體沒折騰太久，他記得醫(yī)生說的囑咐。

    只是他沒想到在他睡去之后，凌易并沒有睡著，窗簾的縫隙里燈火一盞盞熄滅，剩下徹夜的黑幕時不時傳來海浪聲。

    凌易輕手輕腳的爬起來，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好出了酒店，只是唯獨沒有穿凌洛送的那件。

    他的弟弟是從書中走出的霽月靈光，他這個哥哥倒是唯一的缺點了。

    海灘上還有些許篝火未滅，些許飛灰?guī)е鹦锹逶谌松砩嫌行┨邸?/br>
    但是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光著腳被海邊破碎的貝殼礁石割傷也不重要了。

    凌易走到個從岸邊突出來的礁石上，這里的浪因為潮汐變得很大。

    他回頭看了最后一眼，透過那萬千鋼筋水泥看最后一眼他掛念的人。

    嘩啦的海浪聲里，有人跳海的聲音被遮蓋的死死的，沒人知道在太陽即將越出地平線的時候，有這樣一個少年與大海擁抱。

    海水一點點填滿鼻腔和肺擠占掉珍貴的氧氣，終于能睡一個好覺了。

    “醒醒，別睡著了啊。”

    海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可是人在水下是不能說話的吧？一時間的震驚蓋過了絕望，甚至是有些嚇到凌易了。

    原本應(yīng)該嗆進肺里的海水不見了。

    入眼是只……美人魚？？！

    在海水里漂浮的黑發(fā)間，淡藍(lán)發(fā)光的耳鰭以耳骨撐著薄膜，修長的尾巴點綴著薄紗般的尾鰭搖曳在視線之外。

    是只存在傳說和童話之中的美麗。

    人魚的手托著一團瑩藍(lán)色的光團在發(fā)光，伸手抓起凌易的手腕把他帶到了海綿上。

    “你可不能死了，你死了他會傷心的?！?/br>
    ？

    “你弟弟嘍。”

    ？？？

    人魚托著凌易把他舉上海邊的礁石，等凌易坐穩(wěn)后潛入水里，再次從水中躍出就沒了魚尾，變成了人類的模樣。

    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臉長得很好看的成年男人。

    “你......認(rèn)識凌洛？”

    剛從水里上來兩人身上還有不少水，那男人伸手，衣服里的水就被他抽走送回到大海。

    “其實嚴(yán)格來說我跟你都算的上是情敵了?！?/br>
    他弟，他那么可愛一個弟弟，有個人魚這種傳說中的生物喜歡?而且他弟為什么會和超自然生物有聯(lián)系？

    一旁的男人在他身邊坐下，太陽從海岸線的對面一點點升起，墨色的天空變得湛藍(lán)，海面和天空被只露出一點的太陽分割。

    “我跟他認(rèn)識很久了，只是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人類，也不叫現(xiàn)在這個名字。

    在以前，他是我們那里的神，他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神。他吞下所有苦痛，直到靈魂無法承受那數(shù)萬生靈的累計崩毀。

    但是神的靈魂并不會消亡，他流浪至此，大約是見到你的時候，本能的對身處危難的你給予庇護，將你視作子民。

    你小時候走丟的那次，在山里見到的你以為的山神其實真的是神哦?！?/br>
    是......他夢里的那個？

    “原來那不是夢嗎？”

    男人看著他點了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可，他為什么要當(dāng)我的弟弟？”

    “這個啊，在最早的時候他還不是神。他也只是個身世凄苦的孩子，或許是見到你的時候，對尋常人家里的親情起了奢望吧?！?/br>
    “奢望？”

    “是啊，你們?nèi)祟惒灰灿幸痪湓拞?。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我們那里也是一樣的。他是命定之外的誕生，所以不可能和任何人的命運交織，他因自身的不定能干涉別人的命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dān)改變命運的代價。

    就像你，他是喜歡你的，可是他不能改變你原本的命運，那些代價你承受不了，他崩潰破碎的靈魂也承擔(dān)不了。

    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但，其實你命運里的因緣就是那個讓你無比痛苦的鹿鳴苑?！?/br>
    這種真相真的很難叫人接受。

    感情是很復(fù)雜的東西，隨著時間和人們之間的交集，會像一團散落的毛線，又細(xì)又亂還被人為的揉捏纏在一起變得難以解開。

    理不清道不明，也找不到最開始的源頭，想要解開就只能從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地方截斷，只是這樣，毛線就不在完整。

    凌易和凌洛，無論內(nèi)心抱著什么樣的情感，他們就是永遠(yuǎn)也不會在一起，不會相交的兩顆星星。在各自的軌道上跟著引力旋轉(zhuǎn)，越是靠近就越會被偏離軌道時巨大的引力撕碎。

    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反倒是一直帶來痛苦的鹿鳴苑，一下子諷刺的成了最合適的伴侶。

    人和非人是注定沒法善終的，壽命的長短，見識的多少都會一點點拉大他們因愛產(chǎn)生鏈接的關(guān)系，一點點的割離沒有例外。

    “放心吧，年少的歡喜是最容易消散的，你知道真相斷了念想不用幾年就會好的。你命運和選擇，我的傻神明承擔(dān)了代價，你可以做出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無論是戀愛還是別的什么。

    只是我希望你記得，你們之間的愛對雙方來說都是毒藥，當(dāng)兄弟不是也挺不錯嗎？”

    情感是多樣的，把他人為的拘泥于愛情，親情反倒是會把情感扭曲變質(zhì)。而大多數(shù)時候，情感本身就并不是單一的親情愛情。

    之后的歲月里，凌易和鹿鳴苑最后還是在一起了。只是和鹿鳴苑那種抱得美人歸不同，凌易倒像是反正又不是自己一生最心動的，和誰都無所謂了的態(tài)度。

    當(dāng)然，日子久了還是會有些感情的。

    心地善良的人總是很容易原諒，即使在外人看來實在是過于柔軟。

    偶爾幾年凌易會收到凌洛寄來的東西，他們的關(guān)系慢慢恢復(fù)到普通兄弟的交流，反倒是能不怎么遭受改變命運帶來的反噬。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善終不是嗎？至少不是一死一活陰陽兩隔，甚至死了誤會都沒解開什么的。

    就像兩人一開始相遇時打算的。

    鹿鳴苑脫離了年少輕狂的中二叛逆期也是個不錯的伴侶，成熟穩(wěn)重有事業(yè)上進心，長得帥家世好。至于為什么鹿家這種黑道背景會讓兒子跟一個畸形的雙性兒在一起，這個是不能說的。

    鹿鳴苑并不知道凌洛的情況，但只要他兇凌易，第二天他的桌子上總是會放著用來威脅的拆信刀。

    所以說，好好當(dāng)老婆奴吃軟飯其實也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