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玄?!?/br> “小笨鳥,這回你終于飛不掉了?!?/br> 玄海海水褪盡,蛇龜化身為一個水色長袍的男子。這男子法相莊嚴(yán),身后黑壓壓的漩渦里蘊藏著滅世的能量。 他背后的漩渦如水渦如黑洞,一層疊繞一層,渦流里偶爾冒起暗流和浪花。漩渦兩旁圍著四只眼睛,有蛇有龜,蛇眼虎視眈眈,龜眼半開半閉。兩雙神情各異的眼睛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全都盯著男子懷里橫抱著的人。 “你以為放棄抵抗就可以擺脫我了?” 男子每走一步,腳下就會出現(xiàn)黑藍色的水紋標(biāo)記,這標(biāo)記不多久就會隨著他的步伐自動消散。 他懷里抱著一個渾身濕透的紅衣人,紅衣人像剛被從水里打撈起來,他面色慘白,毫無生氣,好像已經(jīng)溺死多時。那垂落在外的蒼白手臂,隨著青衣男子的步伐無力地一晃一晃。 “死不是真正的解脫,我的火鳳明王。你不了解我,死亡阻止不了我追逐你的步伐?!?/br> “因為我不止貪圖你的美色,我愛你的靈魂,所以你死也好活也罷,我都不會太過失落,只要是你,安然地留在我這里,就好?!?/br> “其實你還是現(xiàn)在更乖一點,安靜又聽話,不會亂跑不會說薄涼話,還會乖巧地靠在我身上……。你以前,從沒像這樣依靠過我?!?/br> 一直在說話的男子從紅衣人的頭頂撫過他的發(fā)梢,從發(fā)梢撫過他的衣領(lǐng)和袖口。 “看看你現(xiàn)在,又濕又冷,你從沒這么冰冷過……。真讓人懷念吶,明明當(dāng)時咬你脖子的時候,你的里面是那么guntang溫?zé)帷!?/br> 玄武把臉貼在朱雀額頭,“現(xiàn)在的你和我一樣涼……,一點溫度都不給我,你是在報復(fù)我嗎?!?/br> 一直沒等到懷里的人回應(yīng),玄武也不在意,翻看著朱雀衣服上的長羽,自顧自說著。 “你羽毛的顏色,為什么會在身體涼了之后暗淡這么多?”玄武咬開指尖,直覺把指腹的血涂上朱雀淡色的唇瓣,涂上后又匆匆擦掉:“?。课彝?,我連血都不是紅色的。不好意思,玷污你了?!?/br> 天空旋轉(zhuǎn)著扭曲,云朵被碾成破碎的紗布。天地間廣袤無垠,只剩一顆十人合抱的古木,古木彎曲如巨蟒,橫跨在深淵之上。 玄武攬著朱雀的腰,朱雀軟趴趴靠在他肩頭:“還記得這里嗎?那天,你在這里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迷不悟?” “你讓我怎么醒悟?我是天底下至陰至寒的冷血動物,冷血動物天生愛著溫暖的陽光。而你偏偏就是人間烈陽的化身。” “我這一輩子在至暗中苦苦尋求光亮,如果從沒見過暖陽的話也就算了,可偏偏讓我看到萬丈光芒的你。初見面,你踏火而來那么鮮亮明艷,就那么驚鴻一面,我淪陷得毫無懸念?!?/br> “命運不公,天道也逼人發(fā)瘋。命數(shù)偏偏讓你主夏讓我主冬。我們兩個,一夏一冬,就像彼岸花的兩端,花開不見葉,葉茂不花開,永遠動如參商?!?/br> “我們之間的有緣無分,明明是因為天道無德。我想改變這天地間現(xiàn)有的規(guī)律,你卻怪我離經(jīng)叛道為禍眾生。我們之間的矛盾也因此越壘越多,一切全是這個世界的錯!” 玄武撩開朱雀還在滴水的紅發(fā),貼他耳邊低語,好似愛人間的親昵: “和你整整斗了2500年,你恨我嗎?如果我不興風(fēng)作浪這么多年,你還會再看我一眼嗎?” 他用尖牙拉了拉朱雀的耳垂,朱雀細白的皮膚上冒出一個血點,像顆紅寶石耳釘。 “你現(xiàn)在眼里全是那條黃龍,我承認,我因此妒忌得發(fā)狂。現(xiàn)在你死了也好,死了,你就是我的了,再也回不去他的身邊?!?/br> ……臨仙宗…… 我從沒想到那天過后人間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整個世界進入永夜,漆黑的夜幕仿佛永遠沒有放亮的一天。 我忽然明白為什么朱雀臨死前要送出那么多火苗。因為人間沒了他就會失去太陽和火光。沒火照明,沒火煮飯,百姓就會餓死、凍死、掉進山谷摔死,跌進河里淹死…… 這就是神明嗎?活著的時候明知打不過玄武還硬扛了2500年,身死之后還能用朱雀靈火繼續(xù)保佑百姓子民…… “你還愣這干嘛,再不過去打粥都要被人搶光了。你知道沒了太陽之后木頭潮濕得連火都生不起來。就這點粥,還是湊了山門所有弟子手里的火苗才好不容易煮熟的。” 溫晚手里端著一碗熱粥遞給我:“今天湊巧多拿了一碗,就給你了,但下次可不一定。” 我接過溫?zé)岬闹嗤?“謝謝你大師兄,你人其實挺好的。就是每次都兇巴巴,我一開始也差點誤會你?!?/br> 溫晚抱臂看向別處: “不,我只是擔(dān)心你餓死然后斷更?!?/br> 我看著他笑著抿了口粥。溫晚大概被我的表情惡心跑了。其實,他就是專程趕來送粥給我的吧。 雖然現(xiàn)在生存環(huán)境變惡劣了,但有些人反而變可愛了。 以前臨仙宗是修仙門派,門派弟子個個遠離凡塵。但自從天象異變后,現(xiàn)在大伙兒都下山幫忙填水患去了。每每看著他們白衣白袍出山,渾身泥濘回山,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臨仙宗真的很可以。盛世封山修行,亂世下山救人,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宗門。 我喝完粥正準(zhǔn)備出門,一個滿頭紅發(fā)的人倚在門口。他低著頭,紅發(fā)被雨水打濕,水滴沿著發(fā)絲一滴滴滴下來,我不知道他在門口保持了這個姿勢多久。 他一直沒有說話,我以為他睡著了:“尊,尊上?” 九幽伸手搭在我肩膀上,他燦金的魔瞳被滴水的紅發(fā)遮去了一半:“他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他出事了。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對吧。” 九幽的手臂在我肩膀上壓著,很沉很沉。 我:“尊上你眼睛里紅血絲都快擋不住了,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九幽不耐煩打斷我:“告訴我不死鳥是怎么死的。” 我一時語塞。 九幽態(tài)度堅硬,他非知道不可。 我在他殺人的眼神里扛不過三秒,憋出三個字:“……淹死的?!?/br> 九幽的金瞳驟然變窄:“被誰?他不可能蠢到自己落水淹死?!?/br> 我:“玄武?!?/br> 九幽轉(zhuǎn)身就走,我三步變一步?jīng)_上去死命抱住他:“不要沖動尊上,他好厲害的連朱雀都不是他對手。你千萬不要去送人頭!” 九幽扒開我的手:“放手!” 我感覺手要斷了但是我沒放,我扯著脖子喊:“你不能去!朱雀遺愿還要你來完成!” 九幽停在原地:“什么遺愿?” 我莽上去:“找回蘭九!” 雨依舊嘩啦啦地下。 我:“蘭九這兩個字,尊上還熟悉嗎?” ……九幽回憶的分割線…… 朱雀:“小蘭九,這是你第一次接觸審閱文書。這幾本記載著宗門要務(wù),我已經(jīng)批注完了,你以后要學(xué)著自己批注。喏,在落款的地方簽下你的名字就可以了?!?/br> 蘭九:“你手邊也有幾本要簽,那我們比比誰簽得更快?!?/br> 朱雀:“那自然是我更快?!?/br> 朱雀簽好的文書一本疊一本,越疊越高,蘭九狐疑地偷瞄過去。 他一把抓住朱雀手上的小黃雞:“誒,你怎么能耍賴啊,你就按個雞爪子印怎么能算簽名呢?” 朱雀理直氣壯辯解: “我原身是火鳳,怎么就不能按雞爪子?!?/br> 蘭九:“你之前嫌棄我名字筆畫多,于是給我改名為蘭九,還說我簽一個名的時間抵你簽三個名,我說你怎么簽這么快呢,原來你的簽名就是指這個?!?/br> 朱雀面色如常:“對啊,不服氣啊。常言道【小朋友不可以偷懶,師尊可以?!俊?/br> 蘭九歪著腦袋想:“哪來的常言?我怎么沒聽過?!?/br> 朱雀笑了笑:“我說的”,“從今天開始你就聽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