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齋記事*壹馬上要貼貼啦
打鐘沉昀進府的第一日,便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或艷羨,或不甘,總之沒有盼他好的。若不是恰巧救了高珩,他這樣的人爬都爬不進王府。 王妃冷口冷面,對著鐘妾妃卻意外的賢惠,似是有心愛護。后院一幫人精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天下哪位正妻能大度到待丈夫的新寵親如姐妹? 他們大都聽過常朝殿那一折著名的“情訴玉階”的戲碼,也知趙闕是男兒身。但既然能夠為妃,按常理必也是屈于人下的。據(jù)大婚時守在房外的侍從說,當夜床板搖得嘎吱作響,偶爾還能聞得端王的促促喘息與王妃的罵聲,活色生香,艷情濃糜。 真相是趙闕面色表情地搖了半宿的床板,下半宿由微醺的高珩代勞。后者有些體力不支,被趙闕罵了兩句又不得不強自打起精神。 二人皆無斷袖之癖,高珩平素雖愛調(diào)笑,真看到趙闕一襲紅裝配蓋頭,只覺得怪異難言,雞皮疙瘩掉個滿地。 眾人都道他們感情甚佳。一個慣會趨附的通房奉承道:“啊呀,王妃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果然得了王爺滋潤就是不一樣,王妃好福氣呀?!?/br> 趙闕臉都綠了。 李氏還待再說,卻見王妃冷冷地盯著他,不知怎么,背后忽然一陣涼意生騰。他聳了聳肩,識趣地噤若寒蟬了。 眾人本就怕他,這下連馬屁都不敢拍。王妃出身高貴又性情古怪,看他拉弓提劍架勢嫻熟,很是有功夫,倘或哪日怒火上來,隨手一頓好打也說不定。鐘沉昀瞧著笨笨呆呆,不知背地使了什么手段,勾得王爺王妃都對他青眼有加。 鐘沉昀不是沒看到那些怨毒鋒利的目光,他只是不去理睬。沉默,逃避,斂靜,是他面對惡意一慣的做法。他知道,這些惡意的種子沒能破土發(fā)芽,是仰賴王妃。 一簾月華乘著風潑進屋內(nèi),趙闕擱下筆,才發(fā)覺天已擦黑。翰林編修分內(nèi)的活不多,只是他不想落下編纂經(jīng)史的進度,每日除了讀書練劍,就是處理帶回來的公文。他認真時喜靜,從不準旁人打攪,一不留神就誤了時辰。乏意后知后覺地涌來,他抬抬手:“傳膳吧?!?/br> 一道窈窕身影應聲踏進,緊著是細潤如春雨的嗓音響起:“妾給王妃請安。” 趙闕微怔:“怎么是你?” 他還道送膳的人怎么來得這么快。 鐘沉昀將懷中物什擱在案幾上,揭開靛藍碎花的包布,里頭是個尚冒熱氣的瓷盅。他靦腆一笑:“廚房的飯菜還得等一等。王妃累了一日,先喝口湯墊墊肚子罷。 ” 纖長指節(jié)微微屈起,王妃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桌面:“又是你做的?” 鐘沉昀點點頭。 “你不用費心討好我?!壁w闕定定看了他一陣,目光里不無審視,“你對高…王爺有恩,即是對我有恩。念著這份情,你在府中便可一直過安生日子。” 一番心意被曲解,鐘沉昀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不是的。妾不是為這個?!?/br> 趙闕挑眉,未置可否。 鐘沉昀一顆心頓時懸在了嗓眼,進退失據(j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低首囁嚅半晌,沒膽同王妃對視,只巴巴盯著自己的足尖:“妾、妾仰慕王妃的風采…”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么,“妾的故鄉(xiāng)是閩地一個偏僻小縣。妾從沒有見過王妃這樣,不像伶人的伶人。王妃個子高,生得又好,還能文能武…這樣的人物,妾只在話本子里見過?!?/br> “妾自知粗陋,只想略盡綿力,侍奉王妃一二。絕無攀附之意。” 原來把他當成伶人了,怪道這樣不設防地親近。 府中眾人摸不準趙闕的刁鉆脾性,索性對他的私隱閉口不提。當日鐘沉昀說得喉嚨都冒煙兒了,侍女也只是淺淺提了一嘴趙闕的身世,此外再無其他。 室內(nèi)一豆火光搖曳,燈下觀美人,別有番朦朧情趣。鐘沉昀似是沐浴后才來的,鬢發(fā)潮潤微微,順貼地搭著肩項。鵝蛋臉面,雪膚紅唇,輪廓線條柔和如一筆墨尾在宣紙上洇開的痕跡。不是叫人一見傾心的絕色,卻勝在五官分布得宜,很是耐看。多一分太艷,少一分則太素,低眉時數(shù)不盡的婉轉(zhuǎn)風流,我見猶憐。 一張讓人看了就覺得舒心的臉。 尤其是男人。 趙闕見過的美人少說也有一籮筐。高珩曾拉著他去京都著名的醉春樓吃酒,衣香鬢影,推杯換盞。高珩擁紅偎翠行云流水,而趙闕正襟危坐,無他,被脂粉氣熏得頭痛。 趙小侯爺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對性事也相當挑剔。樓中那些個穿紅著綠過分冶艷的他不喜歡,有點墨水自命清高拿腔作調(diào)的他也沒興趣。一片紅粉顏色中,唯趙闕冷若冰霜,生者勿近。 小歌姬扯著老鴇的袖子 驚疑不定:“mama,官府來逮人了?” 高珩咋舌:“文疏,你也忒沒情趣?!?/br> 趙闕回嘴:“是你眼光太差?!?/br> 他素來穩(wěn)重自持,并不耽溺美色。屋內(nèi)有兩個母親塞來的通房足矣。這一回,他和高珩的品味倒是罕見地趨同了。 謹小慎微又忍不住親人的模樣,活像幼弟日日抱在懷中的那只兔子,馴順乖巧,溫軟可欺。端王府的日子委實煩悶,既然人家都自己送上門來了,他賞個臉也不是不行。 夜風陡然慢了,柔柔地,拂過梨樹沾雨帶露的枝頭。 趙闕淡淡收回目光,一揚下頷。 “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