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江邊的槍響
早晨八點,沈陌昏昏沉沉地睜開迷蒙睡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半晌才找回神智,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個無法擺脫的地獄。而在他身側(cè)正躺著一具溫熱的身軀,與他共用一張被子,是他不愿低頭去看的人。 他掀開被子,入目是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那胸膛上和大腿內(nèi)側(cè)布滿青紫抓痕,昨晚他也同樣沒有被溫柔對待。 被褥黏膩腥臊,地板上丟棄著他和雷元中的衣物和用過的避孕套,還沒來得及打掃清洗。 沈陌掀開被子起身想下床,渾身卻疼得要命,他一動身,倒是弄醒了旁邊的雷元中。 “睡得好嗎,親愛的?”雷元中睜開雙眼。 沈陌沒理,自顧自地起身,想瀟灑一些離去,卻發(fā)現(xiàn)腰眼兒酸得厲害,身上關(guān)節(jié)嘎吱作響,干巴巴擠出一句,“還行?!?/br> 他繞了房屋一圈,把自己的衣服撿起來穿上,又繞回雷元中床前,“我的手機,可以還給我了嗎?沒手機聯(lián)系工作室的人不方便?!?/br> 雷元中揉了揉蒼老浮腫的雙眼,靠在床頭點起一根雪茄,描摹了沈陌好一陣子,“小情人那事兒,就算過去了?” 沈陌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本來就是玩玩而已,是你太認真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了還有這么個人了。” 雷元中顯然不信,“是么?真把陳玉韜忘了?” 沈陌有點不耐煩,扭過身子把地上的內(nèi)褲撿起來穿,“這樣總提醒我,我看你是怕我忘了他吧?!?/br> 米色的平角內(nèi)褲略帶褶皺,從沈陌細長筆直的長腿一路向上,剛好蓋住那兩瓣挺翹臀瓣之間,昨夜承歡云雨的隱秘入口。 “這可是你說的,”雷元中插著手閉了閉眼,“還敢騙我,你后果自負?!?/br> 沈陌的動作停了一下,小聲道,“不敢騙你?!?/br> “咱們的婚戒呢?沈陌?”雷元中描摹著沈陌的背影突然發(fā)問,“自從你從地下室上來以后就再沒見過了呢。” 之前那個婚戒早被沈陌扔到不知道哪個角落了,沈陌自然沒法回答雷元中的問題,只低頭假裝找衣服。 “你過來?!?/br> 和雷元中同處一室的每一分鐘都令沈陌如坐針氈,他自顧自地穿衣服,對雷元中的話置若罔聞。 “大早晨就惹人生氣,可不是好習慣。”雷元中生氣了,語氣里帶著壓迫。 沈陌只能回到雷元中床前。 雷元中伸手拽開床頭柜,拿出一戒指盒子遞給沈陌,“給你,咱們重新開始吧。” 沈陌接過盒子,緩緩打開,里面裝著一枚精致的白金婚戒。 雷元中笑瞇瞇的,“快戴上讓我瞧瞧?!?/br> 沈陌輕輕瞥了他一眼,猶豫再三還是取出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指圈不大不小,戴在沈陌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細手上顯得格外耀眼,雷元中看了滿意,牽起沈陌的手贊嘆,“真好看,我果然還是最喜歡你。” 沈陌勉強地笑了笑。 雷元中把沈陌拉回床上坐著,兩只大手固定住沈陌的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記住了,咱們才是最堅不可摧的伙伴?!?/br> 沈陌的頭被禁錮著,垂著眼眸答道,“嗯,知道了?!?/br> —————— 第二天晚上十點,柳波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陳雨生家里接陳玉韜。 陳玉韜提著行李箱下樓,把行李箱裝上柳波的車,突然告訴柳波自己還有東西忘記拿,要上樓去取一趟。 柳波這人有點粗糙,聽大侄子說忘記帶東西也沒多想,就讓他去了,誰知一刻鐘過去了,卻遲遲見不到陳玉韜人,柳波一拍腦袋忽然覺得不對勁,連忙上樓找人,別墅前門緊鎖,后門開著,停在后院的黑色suv不見了。 柳波一看這架勢,知道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他先是打陳玉韜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十聲,不接。 此時陳玉韜已經(jīng)開車獨自前往沈陌家前的江邊的那片密林,他明知會有危險,但昨天收到的那個短信,可能是他和沈陌唯一的見面機會,他不能錯過。 是沈陌,一定是沈陌在找自己,陳玉韜心里堅定著這個信念。 夜?jié)u漸深了,江邊黑水滾滾,深不見底,沈陌矗立在江邊密林深處。江對岸高樓林立,最高的建筑物上立著一塊巨大的LED屏幕,上面播放著沈陌最近代言的家具廣告。 “夫人,”阿奇站在沈陌身旁,面色凝重,“這是最后一次幫您了?!?/br> 沈陌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大恩不言謝?!?/br> 夜幕中,那臺熟悉的黑色suv駛過立交橋拐角,出現(xiàn)在沈陌視野里,一個人從車上跳下,直奔沈陌而來。 阿奇站得遠遠的替他們把風。 夜色冰涼,樹葉被風吹得沙沙直響,兩人于密林中擁抱親吻。 “沈陌,跟我走吧,我?guī)汶x開這。” 沈陌抱著日思夜想的人,骨頭恨不得都酥在陳玉韜懷里,希望時間永遠暫停在這一刻。 他抱著玉韜,良久無言。 陳玉韜低頭摸沈陌的臉,手上有淚。 他低下頭,沈陌仰著頭,兩個人自然地銜起對方的唇瓣,兩人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沈陌低下頭,玉韜追著他的嘴唇不放。 沈陌推著玉韜的胸膛,用手指尖隔開陳玉韜的嘴唇,漸漸穩(wěn)住呼吸,語氣冷然道,“我不能和你走?!?/br> 陳玉韜的眼中閃著淚光,在江邊led屏幕光亮下映得發(fā)亮,嘴唇顫抖著,“為什么?。俊?/br> “因為你,阿沖死了?!?/br> 陳玉韜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風吹亂了沈陌的劉海,月光撒在沈陌的臉上,那張嘴輕輕地一張一合,吐露出絕情的話,“不要再牽連更多的人了,包括我在內(nèi)。” “我不信……” 沈陌推開玉韜,背對著他站著,“我來是想親口告訴你,我們真的不合適,分開對你我都好,以后不要再見了?!?/br> 陳玉韜聽了這話不知說什么好,最終只訥訥地上前拉住沈陌的手,再次把他抱進懷里,幾個月不見,沈陌更瘦了,瘦得他好像一把就可以被自己抱起來,“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最近沒有好好吃飯么?” 沈陌拽開陳玉韜的手,拼命把他推開,“你是聽不懂人話么?我說分手!” 陳玉韜依舊湊上來,“你沒有想我么?” 沈陌拼盡全力跑遠,“我說分手!不要再糾纏我了!我討厭你!” “不行!”陳玉韜咆哮,“我不同意!” 他三步并作兩步追上沈陌,把他圈在自己懷中,“沈陌,你不愛我了嗎?” 沈陌起初掙扎不休,或許是累了,靠著陳玉韜的胸膛,開始流淚不止。 “為什么害我!我恨你!都怪你!”他哭得聲嘶力竭,不住搖頭,卻無力再掙脫玉韜的懷抱。 陳玉韜抱著沈陌,用手輕輕拍他的后背安撫他,“沒事了,跟我走吧。” 走吧,多簡單的事。 沈陌搖頭,“我可能只有死了才能離開他?!?/br> 一聲槍響打破了江邊的靜謐,陳玉韜低頭,發(fā)覺自己的胸口正血流如注。 “砰砰砰”又三聲槍響,血開始從陳玉韜的口鼻噴出,他逐漸無法支撐身體,在沈陌驚恐的眼神中跪倒在地。 沈陌睜開雙眼,看見幾米開外,雷元中舉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冒著白煙,正指著自己,他的身后站著十來個黑衣保鏢。 “打擾你們約會了嗎?沈陌?”雷元中說話語氣很輕,握著手槍的手腕上,金表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沈陌愣在當場。 血從射入陳玉韜胸膛的彈孔中汩汩流淌而出,很快形成一大片血泊,血腥味刺鼻。 地上陳玉韜張著嘴,艱難地呼吸,不愿合上雙眼,他伸出手,想摸沈陌的臉,卻最終沒能觸及。 在雷元中的注視下,沈陌脫下外套,用手壓著外套死死捂住陳玉韜流血的彈孔,“玉韜,玉韜你堅持住,你別睡,你別睡聽到?jīng)]!” 血還在往外涌,很快沾濕了沈陌的外套,血黏黏的,沈陌滿手都是,口中從喃喃自語逐漸變成絕望的哭喊,“沒事的玉韜,你不會死的,你不許死你不許死!” 溫熱的rou體開始變得冰冷,陳玉韜合上雙眼,就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不再理會沈陌的哭喊。 他從沒那么絕情過。 沈陌跪在地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雷元中看著崩潰嚎叫的沈陌一臉諷刺,“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騙我后果自負?!?/br> 沈陌像是聽不見一樣,趴在陳玉韜身上,晃動著他的身體,祈求他睜眼再看自己一眼。 “把夫人帶走!”雷元中命令道,“阿奇,你帶幾個人收拾尸體。” “是,雷總。” …… 濤聲依舊,夜幕里的江邊重新恢復了靜謐,江對岸的led屏幕上依舊播放著沈陌代言的幸福家居廣告。屏幕里的沈陌坐在布置溫馨的樣板間里,正笑得燦爛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