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顧瓊樓等得有些不耐煩，都過去半個小時了，約定的模特還沒到。合作方連連陪笑，他們是網(wǎng)上經(jīng)營的小成衣店，想拍些藝術(shù)照當作宣傳，模特也是他們自己找得人。

    期間，對方已經(jīng)打了好幾通電話，全都沒人接?！霸僬乙粋€吧，”亞姐悄聲說，“反正就拍個照，條件差不多，能上相就行了唄?！?/br>
    一群人乾等著也不是辦法，拖到後面行程就麻煩了，顧瓊樓同那姓徐的年輕女人一說，徐小姐立刻同意了，只是要從哪找合適的人來，又是一個難題。

    顧瓊樓在後邊發(fā)了條訊息，白鴻影沒回覆，他猶豫了下，直接撥了號碼。

    嘟……嘟……

    直到自動掛斷前，都無人接聽，反倒是徐小姐那邊手機響起，原來模特路上出車禍，斷了條腿，現(xiàn)在在醫(yī)院。

    奇怪……怎麼今天手機都失去通訊功能？顧瓊樓瞥了眼日期，周四，這時間在忙嗎？

    雖然沒人規(guī)定收到訊息一定要立刻回覆，可自從他們關(guān)系親近起來，白鴻影一向都是秒回，電話不接更是頭一遭。聯(lián)想到那倒霉的模特，顧瓊樓隱隱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正焦灼間，老齊走過來，扳過了他肩膀，“哎，找什麼模特，浪費時間，直接讓老板來不就得了?！?/br>
    徐小姐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這兒就有個現(xiàn)成的可用，她仔細打量了下顧瓊樓，又跑去拿了件衣服比了比肩寬，高興道：“應(yīng)該可以！”

    “……”顧瓊樓沉默了下，“你照片是放在……”

    徐小姐說了個平臺，“還有進入我們網(wǎng)站時的頁面橫幅，也會放全版。”

    顧瓊樓思考後，同意了。

    他先進休息室，換好要求的著裝，褲腰有些松，恰恰卡在髖骨上。顧瓊樓坐上椅子，亞姐開始替他上妝，兩個助理都忍不住盯著他笑。顧瓊樓不禁在心中慶幸自己這幾天都有好好抹護膚品，臉上應(yīng)該沒有出痘起疹。

    他原來還是有些緊張，可一對上鏡頭，自然而然就隨著要求擺出了姿勢。

    助理打好光後，老齊幾下按了快門，又稍稍改變角度，“嗯……可以，下一組?！?/br>
    有了開頭，後續(xù)就順利多了，妝不必重上，只要換衣服就成。

    拍好後，徐小姐直接將原檔帶走，她笑著說：“我給大家訂了茶飲，應(yīng)該快到樓下了?！?/br>
    小馬立刻說：“我和薇薇下去拿。”

    等顧瓊樓卸好妝出來，桌上就剩一杯百香綠，他拿起來搖勻了，啵的一下插入吸管，下意識的看了看手機，依然沒有消息。

    ???

    “今天很忙嗎？”

    晚上十點多，他靠坐在床頭，難得主動先發(fā)視訊過去。一開始，鏡頭不知道對著什麼，一片昏暗，晃了晃後，才出現(xiàn)白鴻影的臉。

    “你有看到我發(fā)的消息嗎？我看你一整天都沒回覆?！?/br>
    顧瓊樓語氣倒不是抱怨，只是單純的詢問。白鴻影嗯了聲，沒有看鏡頭，神情有些恍惚。

    顧瓊樓覺得奇怪，問他：“你喝酒了？”

    白鴻影搖搖頭，沒說話。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顧瓊樓試探的說：“你在哪里？家里嗎？”

    “嗯?！?/br>
    “一個人？”

    “嗯?！?/br>
    “現(xiàn)在在做什麼？”

    “睡覺?！?/br>
    “……”顧瓊樓皺了皺眉，“今天不說晚安了？”

    對方終於瞥了他一眼，“晚安?！?/br>
    那眼神說不出的冷漠，就好像回到了剛認識那時，“你──”來不及說完，視訊便中斷了，回到了聊天框。

    顧瓊樓覺得奇怪，轉(zhuǎn)念一想，約莫是心情不好，明天再問問情況。

    沒想到，隔天早上，他吃著煎餃搭豆奶，隨手發(fā)個早安的表情包過去，白鴻影很快就回了一個配套的表情包。

    他松了口氣，連忙打了過去，“學長有什麼事嗎？”

    白鴻影的聲音很輕快，“我在排隊買包子?！?/br>
    “我也在吃早餐，”顧瓊樓猶豫了下，問：“昨天心情不好嗎？”

    “昨天……”那邊傳來一陣嘈雜聲，白鴻影似乎在付錢。過了一會，安靜了下來，白鴻影說：“還行吧，為什麼這麼說？”

    “沒事就好?！?/br>
    顧瓊樓不想再把沒回消息這事翻出來說，搞得像深閨怨婦一般，更何況，他也不是白鴻影的誰，沒資格叫嚷。

    白鴻影卻說：“可能是小組報告讓我有點難受。”

    “怎麼說？”

    “四個人一組，一個負責報告，三個做PPT，下周要上臺，我是抽到報告的那位，兩個已經(jīng)打好草稿傳給我了，另一個一點動靜都沒有，問了進度還是零?！?/br>
    顧瓊樓有些氣憤，“怎麼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人！”

    “是啊，他在群里說自己在圖書館做報告，結(jié)果朋友圈放了張泡吧的自拍?！?/br>
    “……”顧瓊樓下了結(jié)論，“祝愿這位加入陽痿的行列，從此失去泡吧的快樂?！?/br>
    明明是苦主，話筒卻傳來白鴻影的笑聲。

    “我已經(jīng)不指望他了，打算周末就把那份做完，課題不難，應(yīng)該很快就能搞定?！?/br>
    “那就好，下次別和他一組了，記得和教授說一聲，有人劃水，千萬不要給他分數(shù)?！?/br>
    “好?！?/br>
    白鴻影忽然說：“對了，下個月10號，學長有空嗎？”

    “不確定，”顧瓊樓說：“要看一下安排……怎麼了？”

    “是很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

    顧瓊樓一下就想到，該不是白鴻影的生日吧，那的確很有必要慶祝一番，“我等一下看看，沒事的話我就空出來?！?/br>
    他翻了下日程提醒，暫時還沒安排，顧瓊樓特地在上頭標了記號。

    往上滑，是這周日的同學會，指尖頓了頓，心中一下傳來難以言喻的悸動。

    ???

    出門前，他再次檢查了自己的儀容，即使知道什麼事都不可能發(fā)生，他還是忍不住想展現(xiàn)自己最好的一面?？紤]到喝酒等等，自駕不方便，他早早就訂好車票，準備回A市。

    隨著車體搖搖晃晃，煙塵混合著油氣，顧瓊樓看著窗外，心中感嘆居然比起老家，更先回到高中生涯。

    前一天他趕工到凌晨四點，雖然車里的味道讓他有些頭暈，還是抵擋不住nongnong睡意，再睜眼時，已經(jīng)快到站了，幸好也有人同一站下車，顧瓊樓急忙起身，車子猛一剎車，他差點往前撲倒，右手勉強抓住了欄桿才穩(wěn)住身形。

    下車後，又轉(zhuǎn)了兩次車才到目的地。

    因為來得早了，顧瓊樓先到附近逛逛，學校外的店面更換速度極快，一旦抓不準學生喜好就只能倒閉，而大量的客源會吸引著新的一間馬上接手。緩步走了近十分鐘，顧瓊樓發(fā)現(xiàn)比起當年他還在讀書的時候，這里更熱鬧了，店家一直延伸到盡頭處。走近後才了然，原來多設(shè)了個車站，通過的車輛也增設(shè)了好幾班。

    最後手里多了杯奶茶，學生時代舍不得加的芝士奶蓋通通點上去，喝起來和一般飲料店沒有區(qū)別，心理卻很滿足，好像完成了什麼不得了的愿望。

    顧瓊樓咬著吸管，慢悠悠的晃到附近公園。

    假日沒有什麼學生，附近小區(qū)遛狗的人三三兩兩經(jīng)過，草地上，自帶音箱播著大火的音樂，大爺大媽們跟著扭腰擺臀。

    ……好久了。

    距離只需迎頭向前，不必考慮後果的日子，已經(jīng)太久了。

    手機傳來震動，顧瓊樓打開一看，群里不停發(fā)來消息，當年的學委楊燕已經(jīng)到了，拍了張照，催著其他人趕緊過來。

    他推開店門，里頭長桌坐了數(shù)人，一看到他進來，李丞就吆喝著他到自己旁邊。

    “來來，先點單?！?/br>
    顧瓊樓拿過單子和筆，勾了碗叉燒餛飩面，猶豫著要不要點個小菜，正巧，老板娘用托盤盛了好幾碟小菜過來，“請你們的啊，隨便吃。”楊燕笑著說。

    “學委大氣！”

    幾個人笑鬧著，顧瓊樓拿起筷子夾了些放到碗里，跟記憶中的味道無甚差別。

    確定的與會者也就十來人，有的失聯(lián)已久，有的在國外趕不回來，有的工作太忙排不開。

    主食都還沒上，酒就先上了，另一邊已經(jīng)有人開始勸起酒來，顧瓊樓換了個位置，往外面坐些，偶有人找他搭話，他也沒什麼能講，一沒小孩二沒結(jié)婚，只能聽著他人聊些家務(wù)事。

    顧瓊樓觀察著他們，十年歲月在臉上、靈魂上多多少少刻劃出痕跡，他不禁想像起梁詠瀚如今的模樣，應(yīng)該早已收起一身痞氣，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一副菁英人士的做派才對。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進來，楊燕看人差不多了，先把菜單拿過去，不多時，熱騰騰的面一碗碗端上來。

    老板娘走了過來，“還餓的話可以加面哈。”

    “好！”

    她擦了擦圍裙，認出顧瓊樓，笑著招呼，“哎，你這，不是總和一個高個兒一起來吃嗎？”

    顧瓊樓有些詫異，失笑道：“是我，老板娘還記得?。俊?/br>
    “記得，怎麼不記得，你臉還是一樣嫩，都沒變，羨慕死阿姨了?！崩习迥锎侏M道，“我就印象最深了，你的面都跑到你同學碗里。”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李丞拍了拍他肩膀，“長腳了長腳了，自己跑的?！?/br>
    “我的面哪會跑，胡說！”老板娘又看了看他們，“你那同學沒來啊？”

    楊燕說：“應(yīng)該會來的，路上堵車了吧。”

    “不打擾你們了，要吃什麼再過來點啊！”

    眾人齊聲道：“好！”回頭又繼續(xù)先前的話題。

    “你們最近有和梁詠瀚聯(lián)絡(luò)嗎？”

    盯著門口許久，顧瓊樓終於忍不住問。李丞那伙人搖搖頭，“很久沒他消息了……就幾年前他結(jié)婚時，參加過那次婚禮?！?/br>
    “對呀，怎麼還沒來，打過去問問。”

    “沒用，”張勤說：“我剛傳了好幾條訊息過去，不回我，打了也打不通，好像關(guān)機了?！?/br>
    顧瓊樓臉色變了變，他拿出手機，點開梁詠瀚的號碼，試圖撥過去，確實關(guān)機了。

    “啊，”一人忽然湊過來說，“我之前遇到他們籃球隊的隊長，問了下，也說不曉得這小子在干什麼?！?/br>
    “有誰知道他住哪？”

    顧瓊樓有些焦急，其他人倒是不以為意，搖頭說不知道。張勤端起碗來，夾了一把蔥花，“臨時爽約，下次讓他請咱們喝酒！”

    “對！”

    “絕對要坑他一頓！”

    顧瓊樓站起身，“我抽個菸，你們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