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不出兩日,陸子書和應(yīng)天瀾回到了仙試大會試場。 可能是因他們這番變故,從傲霞山往外走時,忽然多出許多和他們反方向行走的怪物。 好在山中方向終于可辨,他們沒有遇上什么危險,陸子書送出的消息很快有了回復(fù),不久,胭脂蝶尋著樂明身上的引路石來了,回程比來時快了十倍不止。 進(jìn)了山門,來接應(yīng)的竟是齊掌門。 陸子書手持折扇,一派怡然道:“掌門師兄,怎么要你親自迎接,也好,這路上我們小有收獲,奇花異草,靈藥寶丹都有,掌門師兄先挑你喜歡的。” 他灑脫自在得不像是去救人,像出門游玩,還玩得十分盡興,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得意的春風(fēng)。 齊掌門見他們?nèi)毴l(fā)地回來,如釋重負(fù),道:“沒事就好,雖說你修為高,可那地方太危險,下回再有這樣,你身邊多少帶個人。” 齊掌門像個憂心自家孩子的大家長,或許他自身實力不及陸子書,但身為掌門和師兄,總本能地護(hù)著自己人。 還沒念叨陸子書幾句,看到應(yīng)天瀾,他霎時住了口,客客氣氣道:“應(yīng)魔君不在,仙魔盟會會議就沒開成。云仙道門中出了敗德辱行之人,應(yīng)當(dāng)立時向你賠罪,只是云仙道掌門及幾位仙尊行動不便,無法親自前來。” 應(yīng)天瀾神色不改,淡然道:“不必,錯不在他們,親自賠罪亦是多余?!?/br> 永臨昂首道:“我們可是很講道理的,說是殺吳良,就一定是殺吳良,不要把我們君主說得像你們修士一樣。” 齊掌門:“……” 齊掌門得體的笑容八風(fēng)不動,暗自瞥了應(yīng)天瀾一眼,見這位魔君從容坦然,顯然不認(rèn)為自家侍衛(wèi)的話有什么不妥。 ……是他癡心妄想了,要求魔族如修士一般委婉圓滑,說句話繞三個彎,那不是扯談么。 陸子書心里好笑,但也沒忘記正事,方才一進(jìn)山門,他就感覺氣氛不同尋常,此時細(xì)看齊掌門神色亦是略顯疲憊,他問道:“掌門,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是因為那問仙祭祀?” 他心思玲瓏,一語中的,齊掌門苦笑了一下,嘆道:“還真是,我正是要跟你們細(xì)說此事,師弟,還有請應(yīng)魔君一同前來……這位姑娘是?” 他注意到一直站在眾人身后的白萱。 齊掌門在水月鏡中見過這位小姑娘,心知能出現(xiàn)在傲霞山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只是他竟然看不出這姑娘的修為。 陸子書讓樂明先帶走白萱,和齊掌門同行時,道出了白萱的來歷。 齊掌門聽完后,進(jìn)入議事堂時都沒收下吃驚的表情。 陸子書也不催他,徑直拉開一把椅子,殷勤地將應(yīng)天瀾輪椅推上前,自己坐到了旁邊。 永臨撇撇嘴,盡忠職守地站到后面。 坐下后,陸子書親自沏了一壺茉莉花茶,他將茶壺放在刻有符咒的茶盤上,那壺茶眨眼沸騰冒煙,茶香出來后,轉(zhuǎn)瞬又冷卻至合適溫度,清香四溢的茶水被他倒入應(yīng)天瀾前面的杯中。 “云仙道特制的花茶,喝了補(bǔ)精氣神,去躁去倦。你嘗嘗。” 應(yīng)天瀾如玉的長指環(huán)住白瓷杯,他抿了一口,入口甘潤清涼,沁人心神,周身十分舒服。 他看向陸子書,眼睫輕抬,桃花眸眼尾微翹,露出色澤幽深的瞳仁,里頭含了一點燦燦清暉的笑意,幾乎無跡可尋。陸子書卻捕捉到了,這抹笑當(dāng)真似醉非醉,似是若有似無地勾著人的心魂。 “很好喝?!?/br> 陸子書眼直直看了半晌,伸手又給應(yīng)天瀾倒了八分滿,道:“你若是喜歡,我去找云仙道他們多要些?!?/br> 應(yīng)天瀾看他一眼,復(fù)又微微垂眸:“其實,我覺得可能因為這是你沏的茶,所以特別好喝?!?/br> 陸子書微愣,隨即心頭鼓動,只覺得這話動聽極了,他滿心愉悅,立刻接道:“你要是愿意,我以后都泡茶給你喝?!?/br> 齊掌門驚疑未定,立刻又被眼前所見震得頭昏眼花,他恍惚地坐在他們對面,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多余? 他是不是不該叫這兩人過來? 他是不是成背景了?這兩人是不是忘記他的存在了? 齊掌門突然茫然了,眼前一幕如果出現(xiàn)在夢中,絕對是他醒來后要罵荒渺不經(jīng)的程度。 這兩個人關(guān)系這么好了? 齊掌門如坐針毯,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要是天庭當(dāng)真如此混亂,人間界恐怕是難以太平了?!?/br> 陸子書忙著和魔君大人含情脈脈,樂不思蜀的分出一點神來應(yīng)了一句:“那的確是?!?/br> 齊掌門不由有點頹然,他揉揉眉心,“仙試大會結(jié)束后,有門派陸續(xù)報信,他們派中人煙稀少的地方突然出現(xiàn)了狂悖無道,舉止失常的妖怪。其中有個剛出關(guān)的仙尊擊敗妖怪后,在原地勘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彼處靈氣異同尋常,似是被什么污染過。” 陸子書和應(yīng)天瀾不約而同憶起深淵中被碧仙花過濾后的污濁靈氣。 回想應(yīng)天瀾在自己懷里痛苦吐血的模樣,陸子書不禁身泛寒意,他壓了壓嘴角,問:“其余地方也這樣?” 齊掌門:“對,可能是被污染靈氣存在范圍極小,找不到出處,還會隨時間散去。所有從前未有人發(fā)現(xiàn)過?!?/br> “說來也巧,”齊掌門神色晦暗,“我們布下通天陣法,本以為能與仙人對話,不料竟召喚出……妖族?!?/br> …… 樂明把白萱送到偏院。 “師尊給你掩去了妖氣,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你在這里可以放心。等我去給你找一套咱們弟子的衣服?!?/br> 說著他就要出去,白萱叫住他。 樂明回頭:“怎么啦?” 女孩穿一身嫩綠衣裙,杏眼蛾眉,唇若櫻桃,她恬靜的臉綻開一個淺淺的笑:“你們這樣幫我,我真不知如何感激?!?/br> 白萱從懷中掏出一根青色的羽毛,她遞給樂明,“日后如需用到我,就燒了這根羽毛,縱使天涯海角,我也會趕到?!?/br> 樂明先是臉一紅,隨后飛快擺手,“不、不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師尊教導(dǎo)我,救人于危難之時,是功德無量之舉。就是換了別人,我和師尊也會救的?!?/br>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你們的,你就收著吧,”白萱把羽毛塞進(jìn)樂明手里,她黯然嘆道,“我留下只會招惹麻煩,實在過意不去,等會我就走……” 少女抓住樂明的手柔軟無骨,肌膚細(xì)膩,樂明這輩子都沒牽過女孩子的手,當(dāng)即腦子一翁,面紅耳赤。 他沒聽清白萱說了什么,兀自慌亂抽回手,匆匆退到門口,“你、你現(xiàn)在這里待一會,我給你找衣服,還有找吃的,我先走了!” 白萱追上去叫他,樂明跟生怕被玷污的黃花大閨女一樣,越叫越走。 白萱一頭霧水,在原地站了一會,覺得貿(mào)然不告而別不太好,打算等樂明或者陸子書回來,把羽毛交出去才離開。 打定主意后,她轉(zhuǎn)身往回走,穿過院子走到屋前,輕輕推開屋門,那門大概開了二分之一,她不經(jīng)意往里掃了一眼,這一眼讓她停下了動作,悚然一驚,“你是……” 屋內(nèi)赫然坐著一位紅衣女子。 女子放下手中瓷杯,緩緩轉(zhuǎn)過臉來,嫣然一笑:“又見面了?!?/br> 是不久前帶頭截殺鵬天的妖族。 七皇子的人! 白萱瞳孔驟縮,血色從臉上急速褪去,她踉蹌著后退兩步,心中大亂,不慎跌倒。 她下意識想變回青鳥飛向空中,不管天南地北,只想拼了命地逃。 這念頭一閃,她臉上神色變幻,驚懼凜然皆有,最終停在了視死如歸上。 白萱一顆心跌落谷底,只覺得無比悲哀,她指甲扣進(jìn)了手心,萬念俱灰道:“我跟你走,你別找這里的人麻煩。” 歷經(jīng)磨難逃走,以為別處有生天,最終還是逃不過那本就在天上俯視著蕓蕓眾生的大手。 白萱心口一瞬就空了下來,卻也似乎踏實了,繃著的那口氣也斷斷續(xù)續(xù)地松開了。 紅衣女子緩步上前,聞言一笑:“誰說我要帶你走了,就算要帶你走,也是帶你回去你族人那里?!?/br> 心如死灰的白萱一怔,楞楞地抬頭看向紅衣女子,試圖逐字逐句弄清她是反話還是真話。 紅衣女子伸手把什么物件拋向了半空,白萱看清那東西,下意識抬手接住,她攤開手,只見躺在她手上的,是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 白萱驚喜交加:“是族長!” “嗯,”紅衣女子倚在門上,雙手抱臂,看向了院門口,“你們族人托我尋你。” 白萱珍而重之地收了羽毛,目光略復(fù)雜地看向女子,道:“他們怎么知道的?” “你上任途中失蹤,王母娘娘派人來問詢,你族人自是緊急追查,正好查到當(dāng)日七殿下經(jīng)過,”紅衣女子眼里平靜地閃著一股辛辣的輕蔑,“你不用驚訝怎么懷疑到七殿下身上去,光是一個碧仙果,就需要三十三個天授神職的妖族煉成的藥鼎?!?/br> 她聲音透著長年日久打造的尖利:“像你這樣被偷偷帶去煉制藥鼎的妖族,何止一個。你以為其他妖族沒發(fā)現(xiàn)?” 白萱愛惜地?fù)崦鹈?,青鳥天生賦有信使的職能,她能感受到羽毛上族長的話。 “但我也不能返回族里,只怕會平白害了他們?!?/br> 紅衣女子道:“你擔(dān)心得沒錯,你族中的確被盯著。煉制藥鼎不容易,七殿下心胸狹隘,錙銖必較,你逃走壞他事,就是天涯海角,他也會著人了結(jié)你?!?/br> “那你怎么敢出現(xiàn)?”一個淡雅清潤的聲音從院門口處傳來。 紅衣女子打眼看到院門口出現(xiàn)了一張輪椅。 輪椅上坐著一個容貌昳麗得近乎妖冶的男子,這人當(dāng)真是好看得過分,只是本人氣質(zhì)過于冷肅,一雙本該風(fēng)情流露的桃花眼只有森冷傲然,令人初時對他外貌的驚艷,很快就被畏懼壓過。 紅衣女子意識道并非是這人說話。 應(yīng)天瀾身后,陸子書手持折扇,目光“溫和”地掃過紅衣女子,道:“你膽子不小,不怕你那七殿下先了結(jié)你?” 紅衣女子看清來人,她竟是片刻晃神,一下站直了身子,輕微顫了顫,她盯著陸子書目不轉(zhuǎn)睛地瞧了好半晌,直把陸仙尊盯得渾身不自在。 應(yīng)天瀾瞇了瞇眼睛,不動聲色地一抖手腕,握住黑鞭,魔君大人瞧著是打算替七皇子了結(jié)此人。 陸子書讓白萱到自己身后來,伸手搭在應(yīng)天瀾肩膀,道:“我們之前見過?” 紅衣女子如夢初醒,她脫了力似的砰一聲靠在門扇上,搖頭笑道:“沒見過,你就是陸子書?你果真肖似你娘親,脾性也像?!?/br> 陸子書:“……?” 什么東西? 應(yīng)天瀾感覺肩頭力度一重,他抬頭看向陸子書,握住對方的手。 陸子書在他身上得到了一些心神皆穩(wěn)的力量,目光立刻變得柔和:“沒事?!?/br> 紅衣女子目光在陸子書和應(yīng)天瀾之間來回掃了幾遍,道:“你娘親沒提過她有個勝過親生的姐妹?也罷,你不信也無妨,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你娘親見了我就知道,她在哪里?” 陸子書看著她,淡淡道:“多年前就和家父一起離世了?!?/br> 他看著女子表情微微空白,皺起眉頭,似是難以理解他的話。 陸子書直接拉著應(yīng)天瀾在院中的八仙桌前坐下,也不管對方什么反應(yīng),問道:“你認(rèn)識我娘親?你怎么知道我的?既然你知道我為什么不知道她離世了?” 紅衣女子從儲物袋里掏出一瓶酒,自顧自坐在他們面前,問:“喝不喝?” 沒人應(yīng)她。 她自己悶了一口,苦澀辛辣入口,燒得心肺都疼痛起來。 “唉,其實我早就想過了,渺無音訊這么多年,多半是沒了。我和你娘親是自打出娘胎就認(rèn)識的好友,她名曉雪,我名宵云。我們的名字取自‘凍云宵遍嶺,素雪曉凝華’。” 宵云說,當(dāng)年陸子書母親在天庭學(xué)習(xí)掌人間界祭祀,學(xué)成可被授予神職,只是她沒等到這一天,就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子書眼角一跳,問道:“就像白萱這樣?” “對,”宵云看向白萱,目光悠遠(yuǎn),“就像這小姑娘一樣,被煉成藥鼎。我為了你娘親查到七殿下身上,我知道她逃了,還慶幸她應(yīng)當(dāng)沒事……后來發(fā)現(xiàn)曉雪并非個例,我想繼續(xù)查下去,可惜我族和天庭交往甚少,因為沒有族中引薦,我至今沒法取得七殿下信任?!?/br> 白萱天生為妖,能被授予神職自然天賦異稟,可她的妖生經(jīng)驗不過十幾年,與千年老妖相比稚嫩得很,宵云的話她聽得云里云霧。 陸仙尊的娘親也是妖族?那陸仙尊豈不是…… 她努力理著宵云的話,想起了一件事,她小聲道:“我們離開深淵的時候,好似見到還有別的人來了。宵前輩,你們有見面嗎?” 宵云道:“那是七殿下的人?!?/br> 面對白萱不解的目光,她解釋:“是真正得他信任的人。其實他是對的,我這不就叛變了么。” 宵云看向陸子書,仿佛透過他看另一個人,“沒想到曉雪會和人族成婚生子,那你應(yīng)該和你娘親一樣,擁有他們……” “師弟!” 宵云被打斷,她抬頭,見外面一個人文質(zhì)彬彬的男子快步走來,看她的眼神十分警惕。 剛才齊掌門本要和陸子書一同來問白萱有關(guān)七皇子的事,出發(fā)前他被叫去處理事務(wù),只遲來一步,他的師弟竟又帶回來一個來路不明,似乎知道他身份的人。 齊掌門來不及震驚,立刻出聲制止。 這里不是靈仙山,周圍都是別的門派的修士,就是自己門派內(nèi),也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陸子書身世,他自然十分緊張。 宵云也不在意,老懷欣慰地對陸子書道:“看來你過得不錯?!?/br> 何止,簡直快活極了。 外人都當(dāng)陸仙尊身陷囹圄,其實不知道他因著美人相伴,有多么稱心快意,逍遙快樂。 陸子書笑而不語,桌下指尖給輕勾魔君手指,摸摸他的手心。 做賊偷情似的,別有一番滋味。 那手微涼,骨節(jié)分明,陸子書從指尖摸到手背,又從手背摸到手心,一根一根手指仔細(xì)地觸摸過了,隨后將自己手心貼上去,那只手突然反手抓住他,緊扣住了。 陸子書側(cè)目看向應(yīng)天瀾,生氣了? 應(yīng)天瀾把他們牽著的手,光明正大地舉起,柔軟薄唇壓在陸子書的手背。 “你的手是暖的。”應(yīng)天瀾下半張臉被擋住,露出一雙干干凈凈的眼睛。 陸子書反應(yīng)過來這句無厘頭的話,怔了一怔,一顆心好像被泡在了蜜里一樣。 他的魔君心思其實很細(xì),只不過,他的細(xì)膩只愿意用在自己在乎的地方。 他是怕陸子書聽及親人往日恩怨,再次執(zhí)念成魔。 陸子書內(nèi)心柔情似水,如淋甘露般澆灌得春心蠢蠢欲動,他笑意淺淺,壓低聲道:“其實我還有別的地方更暖?!?/br> 應(yīng)天瀾自認(rèn)為已略懂他的腦回路,低頭朝他下身看了一眼,誠實回道:“這里嗎?那我也是?!?/br> 修士,魔族和妖族都應(yīng)該是一樣的。 其實,陸子書偶爾不正經(jīng)那真的是偶爾,他還是有分寸的,他沒想別的,他是想說他的心來著。 不過既然如此,他得順著應(yīng)天瀾的話才好。 他笑得溫柔極了,說出的卻是:“也不對,我認(rèn)為你身上另一個地方更溫暖些。” 白萱低著頭,小姑娘臉都紅透了。 這里沒一個普通凡人,陸子書聲音再小都能被聽見,齊掌門成功讓自家不正經(jīng)的師弟絆住了腳步。 他很想拿掌門師兄的威嚴(yán)壓一下陸子書,讓他收斂些,外人在,就不要沒個正型,但陸子書壓根沒看他。 齊掌門一時進(jìn)退兩難,索性也坐了下來,謹(jǐn)慎盯著宵云。 “齊掌門,”宵云毫不見外,說明身份后,開門見山道,“想知道你們問仙為什么失敗嗎?因為來的都是仙帝那七殿下的走狗。是妖族,你們打不過是正常的?!?/br> 齊掌門被噎得臉紅,身為人間界修仙四大門派之一的掌門,他好似被當(dāng)眾輕輕扇了一巴掌,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其實他們并沒有完全失敗。 修士們確實成功上達(dá)天聽,當(dāng)時陣法之上,天降異象,祥云翻滾,仙光下凡。 只不過,就在所有修士欣喜不已時,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召來的,并非仙人,而是……妖族。 修士們發(fā)現(xiàn)后大驚失色,不知哪里出了錯,霎時間方寸大亂。 下凡的妖族無視他們的控訴,起手攻打上來,當(dāng)時陣法上有各門派的掌門和仙尊,有仙試大會脫穎而出的修士。 幾乎集合了人間界修士的頂尖力量,仍然不敵妖族,被揍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這些妖族似乎另有去處,打倒前來阻止的修士后,就龍卷風(fēng)似的一走了之。 陸子書道:“后來他們?nèi)チ税料忌?,既然他們是七皇子心腹,為何去得那么遲?!?/br> 宵云道:“他們在天庭有神職,不得隨意下凡。我記得掌祭祀的沒有那些妖族,應(yīng)該是七皇子信不過我,派他們橫插一腳?!?/br> 她看了看天色,突然拎著酒壺起身,對白萱道:“我可以幫你。遠(yuǎn)走高飛或是回家找爹媽,你自個考慮吧。” 她說完,化成一只紅如火的飛鳥,來去如風(fēng),招呼也不打,如烈火飛向半空,眨眼不見了影蹤。 齊掌門:“等下!” 齊掌門一個頭兩個大,想問陸子書作何打算,他的師弟已經(jīng)起身準(zhǔn)備帶魔君離開。 陸子書對應(yīng)天瀾說:“我院子就在隔壁,你要去坐坐么?” 齊掌門:“……” 仿佛完全沒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陸子書這懶懶散散,對什么都不上心的性子,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樂明。 于是齊掌門走得比陸子書還快,仙試大會收尾工作全壓在他身上,他忙得很。 …… 陸子書的院子外,是一片清幽的竹林,竹葉臨風(fēng)起舞,抖動起一片片翠綠的輕紗。 林間小徑邊上簇?fù)碇蹰_的野花,高低錯落,色澤不一,瞧著勃勃生機(jī),嬌艷可愛得緊。 應(yīng)天瀾被陸子書扶著走,許是很少見這樣的景色,他本可以走得快些,但短短的路,他硬是走了一刻鐘。 他走走停停,摘了一束淡紅淡藍(lán)的野花,連枝帶葉地塞給了陸子書,“給你?!?/br> 陸子書正欣賞著魔君童心未泯的模樣,突然就受了他的禮,他看看花,再看看應(yīng)天瀾,其實他覺得還是應(yīng)天瀾更好看。 “謝謝?!?/br> 他也不知道這花有什么用,不過還是很高興,難道是魔族的示好方式?魔族也有這么……這么雅致的表達(dá)方式么? 他高興地問:“為什么送我花?” “我就是想送你花,”應(yīng)天瀾脫口道,隨后他略微煩惱地擰了擰眉,“我就是覺得跟你挺配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嗎?” 他記得自己還欠陸子書一個問題的答案,這樣下去,會越欠越多么? “其實沒那么重要,”陸子書將他散落臉龐的一縷發(fā),輕輕別至耳后,他笑了笑,“我就是貪心,總想聽你說出心意。” 應(yīng)天瀾眼露迷惑,片刻后,他道:“心意?人族……正常的話,我該怎么說?!?/br> 陸子書眼神很軟,聲音很輕:“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應(yīng)天瀾微微一怔,突然之間,聽到了怦怦的跳動聲,好一陣后,他發(fā)覺竟是自己的心狂跳起來,完全不受控,毒發(fā)時也沒這樣跳得激烈,也沒有整個人像是發(fā)燒一般,好像跌進(jìn)了漩渦一樣頭重腳輕。 “我……”應(yīng)天瀾慌了一瞬,強(qiáng)壓下莫名其妙的心緒,“我當(dāng)然知道,我也喜歡……喜歡……” 他這是怎么了? 陸子書期待又小心翼翼:“你也喜歡什么?” 應(yīng)天瀾突然低下頭,他沉默了。 陸子書想抬起他下巴,最后還是放下手,他不想逼得太緊。 就在此時,應(yīng)天瀾雙手突然搭在他肩膀撞了上來。 那軟唇貼上來時,陸子書同時毫無防備地后退幾步,隨后立刻摟住應(yīng)天瀾。 應(yīng)天瀾在他唇上親了親,眼神是從未見過的堅毅,他用好似要去決斗的眼神看著陸子書,聲音輕軟道:“我也喜歡你?!?/br> 陸子書靜靜看了他良久,眼睛里好像有千言萬語。 應(yīng)天瀾不得其解,只好移開目光:“我說完了……唔!” 陸子書捏住他下頜,重重堵住他的唇,在他唇上又啃又咬,激烈如火,親得兩個人氣喘吁吁,應(yīng)天瀾唇瓣都微微紅腫了才松開。 “你怎么了?”應(yīng)天瀾被親得白皙的臉染了薄薄的艷色。 “我高興,因為喜歡你,就想親你?!庇H也不夠,簡直想把這人吃下去。 陸子書滿腔歡喜,忍不住咬了一下應(yīng)天瀾臉頰,不過高興之余,他沒忘記應(yīng)天瀾是魔族,魔族的理解和他應(yīng)當(dāng)是有偏差的。 他道:“那你喜歡永臨嗎?” 應(yīng)天瀾這次答得毫不遲疑:“喜歡吧。如果不喜歡,他不可能做我的侍衛(wèi)?!?/br> 陸子書笑容一僵,無言以對,他深吸了口氣,覺得好笑又無奈。 “不是的,我的喜歡,是只會對一個人的喜歡,是獨一份,再不給別人的。是想和喜歡之人長相廝守,靈欲結(jié)合,為他笑而歡喜,因他痛而更痛,因他面紅心跳,惴惴不安,希望他幸??鞓?,但這幸??鞓繁仨毷俏医o,不然我會痛切心扉。因為我還想霸占他一輩子,不對,是想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應(yīng)天瀾張了張唇,皺眉思索著,他以為自己會不明白,但是細(xì)細(xì)聽來,陸子書的話竟有與他心境相符的部分。 他的手被陸子書握起來,那人問他:“這是獨一無二的喜歡,不止如此,還有很多事,你只愿意為一個人做,你不愿自己喜歡的人去喜歡別人,也不愿意別人喜歡他。” 陸子書笑了下,“沒事,你慢慢想,總歸是我陪著你的?!?/br> 那人的手輕撫他的臉頰,是情人般親密無間的舉動。 應(yīng)天瀾因他最后這句話,感到一種他理解為安心和歡喜的感覺。 他記起了,人的喜歡,是分很多種的。 魔族不講究這些,喜歡一個人是喜歡,喜歡一件武器也是喜歡,沒什么不同。 陸子書領(lǐng)著應(yīng)天瀾進(jìn)了自己的院子,因為是給客人用的,和應(yīng)天瀾那處沒多大區(qū)別。 進(jìn)門時陸子書打了個響指,道:“歡迎?!?/br> 應(yīng)天瀾不明所以,直到他看到自己腦袋上飄下來皚皚雪花。 他以為是下雪了,但現(xiàn)在艷陽高照。 每一片雪花可見清晰繁麗的紋路,像晶瑩剔透的蝴蝶,翩翩起舞來眷顧他,又像細(xì)碎的清輝流瀉在他身上。 應(yīng)天瀾抬手接了,在紛紛灑灑的雪花里轉(zhuǎn)了個圈,道:“修士除了修煉打架,怎的還琢磨出這樣消遣的玩意?!?/br> 陸子書:“你當(dāng)誰都會?這是我的秘技,好看吧?” 他居然還驕傲上了,真叫別的修士看見,指定要掉一地下巴。 偏生那傳說兇神惡煞的魔君,睜著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眸看著陸仙尊:“好看,你真厲害??梢越涛颐??” 這就有點難為了,陸子書道:“有點難度,這是我打從娘胎出來的本事?!?/br> “原來如此?!?/br> “你喜歡我天天給你看。不過你怎么不好奇我的身世?”陸子書忍不住問,上次他給應(yīng)天瀾透露過,但是他竟然到現(xiàn)在沒有問個明白。 “你想起來,會不開心,” 應(yīng)天瀾把陸子書手中的花抽出來,枝橫葉亂地塞進(jìn)了桌上的花瓶,他松開手,還掉了幾片葉子。 陸子書剛感動上,就有點心疼那花,這可是應(yīng)天瀾送他的禮物。 “來坐下,你的腿別久站?!标懽訒褢?yīng)天瀾拉到桌前,又改了注意,兩個人一起坐在又軟又寬的床榻上。 應(yīng)天瀾乖乖隨著他。 “我不想看你不開心,不過你是覺得我問你會比較好?” 他還不怎么懂得和人族相處。 陸子書將他摟進(jìn)懷里,唇親在他耳邊,碰了碰,低笑道:“不必這樣……嗯,縱容我,我會得寸進(jìn)尺的?!?/br> 事實上,陸仙尊總是在得寸進(jìn)尺,也就欺負(fù)魔君“天真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