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人命

    自寧郡主鬧了一場，龍廷云立馬被龍家叫回府去拘著，可憐這一對新人才新婚就分別。竹海倒很冷靜，不哭不鬧，只梳起新婦的發(fā)髻，一心鉆研醫(yī)術(shù)，整日在“竹杏堂”后院里泡著看書配藥。

    “竹杏堂”有蕭衍的資金贊助，牌子打響得快，又承接了許多軍營的單子，短時間便開始獲利。竹家世代行醫(yī)，懸壺濟世，并不把銀子看得重，竹杏堂每月?lián)艹鲢y子救濟貧民，施舍常用藥物，在京城頗有美譽。

    竹杏堂背后的東家是定王府，竹海此舉無形中為定王府廣結(jié)善緣。

    竹海姑娘雖然在醫(yī)術(shù)上頗有造詣，可在京城名門貴女口中卻是品行低劣的放蕩婢妾。寧郡主堅持不肯讓龍廷云立外室，連老夫人的話也不管用，一日日哭鬧，龍家家主為此痛罵了兒子一頓，哪知激得龍廷云愈發(fā)極端，一怒之下將兩座價值數(shù)十萬金的京郊宅邸送給竹海。

    龍家為了這個外室，鬧得雞飛狗跳，天翻地覆。

    王府后院，青楓閣三面鄰水，血紅絢爛的楓葉遮蔽整個樓閣。

    “紅顏禍水，便是如此吧。”雎星野姿態(tài)慵懶倚靠著椅背，手里把玩一串沉香佛珠。

    “也不知竹海姑娘用了何種手段，大少爺好似中蠱一般的迷戀她?！币蝗A服老嬤嬤陪著笑道，“郡主的意思，是有勞您去和小王爺說一聲，勸竹海姑娘進(jìn)龍家當(dāng)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良妾，也好讓大少爺收收心?！闭f罷小心翼翼獻(xiàn)上一錦盒，打開，紅絨緞子上擺著一顆碩大晶瑩的隋侯珠。

    雎星野用余光掃了掃盒中禮物，眼皮也不抬：“郡主好意我心領(lǐng)了，這禮就不必了?！彼皖^掃了掃自己白玉似的指甲，“一盞茶的功夫也到了，劉嬤嬤請回吧，郡主的事我自會盡力?！?/br>
    “是是是，有勞雎二少爺?！眲邒咭粡埨夏樞﹂_了花，將身后的青衣少年拽了出來，笑道，“禮您不收，這人您就留下取樂吧，是從永樂戲班里挑出的角兒，天生的好嗓子?！?/br>
    青衣少年畏畏縮縮的跪下請安，姿容秀麗。

    “叫什么？”雎星野單手撐額，來了點興趣。

    青衣少年叩首，聲若鶯鸝：“下奴名芳華。”

    雎星野點頭，命人送劉嬤嬤出去。

    他沒叫起，芳華一直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單薄的身子一動不敢動。

    “主子，您可要求見王爺？”蘭亭小心翼翼的詢問。

    “求見什么？難道我真會幫寧郡主那個瘋婆子傳話？”雎星野白了蘭亭一眼，冷哼，“竹杏堂才做起來，我還指望竹海jiejie替我掙錢呢，誰在乎龍家那點破事?！?/br>
    “這——”蘭亭瞠目結(jié)舌，為難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青衣少年。

    “過來。”雎星野也看向芳華。

    芳華忐忑的爬到雎星野腳邊，畏懼抬頭，顫抖道：“下奴什么也沒聽見?！?/br>
    “真乖?！宾滦且靶揲L白皙的手指劃過少年的臉頰，突然一把鉗住了芳華細(xì)長的脖頸，手指緩緩用力，優(yōu)雅又緩慢的收攏，將他的脖子勒得越來越細(xì)。

    芳華嚇呆了，不敢掙扎，只是忍痛噙著淚哀求：“求您饒下奴一命，下奴……咳咳咳……下奴不敢……咳……不敢……”

    雎星野置若罔聞，繼續(xù)收攏手指，殘忍又冷峻的欣賞著少年因為窒息而通紅的臉蛋與滿臉淚痕。

    “不，不要——”芳華終于意識到這位新主人要掐死自己，他驚恐的掙扎起來，想要掰開雎星野的手指，在他動作之前，蘭亭悄無聲息的走到他身后，將他雙手反扭在后，拿靴子踩住他掙扎的雙腿，再粗暴的將他的頭發(fā)后拽，露出纖細(xì)脖頸。

    蘭亭的力氣大的驚人，很明顯是練過的，芳華如同一只待宰羔羊般徒勞的反抗，絕望流著淚，呼吸愈來愈脆弱。

    雎星野的呼吸反而急促了，眸子深處掠過狼一般的興奮，無限收攏手指，感受脈搏最強烈又無力的跳動。

    秋日暖陽在如血的楓葉中跳躍穿梭，灑在雎星野白玉無瑕的面容上，美得如同一張靜止的畫。

    “主子?！笔虖某蔁蓮哪鹃T中走進(jìn)來，看到此情此景垂下頭，“奴才一會兒再來?！?/br>
    雎星野仿佛夢醒般驀地松開手，芳華馬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火燒火燎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火刃在凌遲，疼得他淚流不止。

    淚光之中，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雎星野的褲子間有一凸起。

    “什么事？”雎星野漫不經(jīng)心的詢問，同時抓過芳華的頭發(fā)，將他抵在自己胯下。

    芳華瞪著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仰望著他。

    “想活命就快點?！宾滦且靶α诵Α?/br>
    芳華不敢再拖延，噙著淚去解雎星野的腰帶，跪在他胯間張口吞吃灼熱雄物。

    “是，正君請您去望山海閣一趟?！背蔁晒矸A告，“是關(guān)于超支事宜?！?/br>
    雎星野享受著膨脹的欲望，撫摸著芳華的臉，諷刺開口：“什么超支？雕花樓的銀票開支何時與夜卿皇有關(guān)系了？”

    成熒聽著耳邊靡靡之音，沉默片刻，回話：“是……人命。”

    雎星野自得知王沉魚有孕以來，心情十分不好，時時失了分寸。

    他的癖好親密之人都知曉，若是在以前，沒人敢管他，連蕭衍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珊髞硪骨浠蔬M(jìn)了府里，常常拿此事針對他，令他煩不勝煩。最可氣的是夜卿皇說服了蕭衍，在此事上寸步不讓，夜卿皇身為王府正君，真固執(zhí)起來，他也不得不屈服。

    雎星野閉上眼睛舒服的喘息，拽著芳華的腦袋，頻繁撞擊少年的喉頭深處，獲得一波波洶涌的快感。反觀芳華，仿佛一具過度驚恐的木偶，含著淚忍受摧折，使勁渾身解數(shù)伺候口中之物，半點不敢松懈。

    青楓閣里靜悄悄的，侍從們似乎連呼吸也沒有，顯得芳華痛苦的呻吟十分刺耳。

    終于，雎星野在芳華口中釋放出來，蘭亭見主子沒有其他興致，上前將芳華踢開，單膝跪地為小少爺整理衣衫。

    成熒還侯在門口等待主子的答復(fù)。

    過了許久，雎星野不緊不慢的悠閑走出：“去望山海閣，看看夜卿皇想干什么?！?/br>
    華貴的軟轎早備在外頭，蘭亭躬身打了簾子，雎星野胳膊肘靠在軟枕之上，閉目思索對策。

    為何夜卿皇要在此時此刻找他談這件事？

    那不過是一群賤奴而已，值得如此？夜卿皇明明只是針對他。

    雎星野越想越氣，夜卿皇不過是偏遠(yuǎn)山區(qū)沒見過世面的讀書人，有個做妃子的jiejie，他有什么資格嫁給衍哥為正君？憑借什么入主王府對自己指手畫腳？他配嗎？

    轎子穿過亭臺樓閣，穩(wěn)穩(wěn)停在一排金色的銀杏樹前，入秋后銀杏燦若黃金，高高佇立，碧空之下顯得格外耀眼。

    望山海閣飛檐高懸，壁飾艷麗。一路向北，廊下站著十來個著粗布麻衣之人，他們躲在陰影里死死盯著雎星野。

    雎星野感受到異樣目光，抬眸掃過去，皺了皺眉：“那些穿著破爛的都是什么人？”

    “回雎少爺?！陛捞脑汗芗谊惼劫r笑著答話，“您之后就知曉了?！?/br>
    雎星野歪歪頭瞧著陳平：“你膽子大了，覺得夜卿皇這個靠山很穩(wěn)固？”

    “您可千萬別誤會奴才?！标惼绞嵌ㄍ醺锏募疑牛瑢ν醺畠?nèi)勢力劃分一清二楚，神色恭敬開口，“南苑的靠山只有小王爺，小王爺看得起奴才，讓奴才做堇棠院的管家，奴才自當(dāng)從命，忠心侍奉正君?！?/br>
    雎星野笑容加深，神色天真又刻?。骸昂靡粋€‘忠心耿耿’，你當(dāng)初爬衍哥床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吧？夜卿皇知道你是怎么不要臉的勾引世子，然后被趕出南苑的嗎？”

    這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照著陳平的心狠狠捅下去，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這么多年了，雎少爺說話還是這樣沒輕沒重。

    “正君在里頭，您請進(jìn)。”陳平面上沒有一絲情緒，躬身道。

    但雎星野仍舊知道他受傷了，頗得意睨了他一眼，抬靴邁入閣中。

    閣內(nèi)，夜卿皇端坐在南邊主位上，面前是一壺顏色沁得極好的鳳凰單樅與幾碟精致點心，細(xì)頸美人瓶里插著幾支含苞欲放的東瀛依蘭。

    “正君?！宾滦且安莶莺鲜中卸Y。

    “請坐?！币骨浠噬裆届o的吩咐，“看茶?！?/br>
    “茶就不喝了，您有事直接講吧。”雎星野撩袍坐在對面的空椅上，俊俏的小臉頗不耐煩，“我下午還要去赴宴?！?/br>
    “好?！币骨浠蕯[擺手，有侍女捧著一燙金信箋上前。

    雎星野隨手拿過信箋打開，才看一眼，白紙紅字，六七個熟悉的名字跳入眼簾，他心下一沉，將信箋狠狠摔在托盤里，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夜卿皇神色不動，淡淡望著他：“他們是人。”

    “什么人？他們的賣身契都在我手里，我可以隨意處置他們?！宾滦且皻庑α?，嘲諷道，“殺‘人’償命，你有能耐就讓官府來審我?！?/br>
    在南明王朝，奴隸等同于私有物，生殺予奪僅在主人一念之間。

    夜卿皇目不轉(zhuǎn)睛望著他：“他們有父母，有兄弟，只是出身低賤才不得不賣身為奴，你不能因一時‘性’起，就隨意處死他們。”

    “我為什么不能？”雎星野覺得可笑至極，“你是什么普度眾生的菩薩？京城里買賣打殺奴隸的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救救他們？打著‘假慈悲’的名號，在衍哥面前博賢良的名聲，我看你就是針對我而已！”

    他的狂妄自大如同一把帶著火焰的劍。

    夜卿皇眸色暗了暗，平靜吩咐：“把外面的人請進(jìn)來?！?/br>
    雎星野忽然有種壓抑的沉悶感，他驟然想起廊下那群粗布麻衣的賤民，那些人用陰暗惡毒的眼神盯著自己，想來那群賤民就是信箋上死者的爹娘兄弟。

    他從未處在這種被人質(zhì)疑與仇恨的境地之中，從小到大所有人對他寵愛有加，爹爹讓他自由自在的活著。他如今不過是失手處死了幾個奴才而已，有什么大驚小怪。

    如此一想，一股委屈與憤怒自心底升起，他生出一種逃避之感，夜卿皇怎么敢做這種事！

    雎星野冷著臉起身想要離開。

    “站住。”背后是夜卿皇平靜而強勢的聲音，“我允許你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