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瞬間紅了眼。

    耳邊響起一陣陣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那是新朝的股肱們在討論他這個(gè)背主的逆臣。

    鄙夷的目光如利箭，像要把沈玉“看”穿，蟄得他眼眶酸澀無比。

    梁仕太知道他的軟肋了。

    自尊，要強(qiáng)，怕在眾人面前被折辱。

    他怕什么，梁仕就要做什么。

    游街不過是開胃小菜，正餐在這等著么。

    反正死期將至，就這樣吧。

    沈玉放棄了掙扎，眼看著青大人拿著三指寬、兩指厚的檀木板子走近。

    “啪！”青大人用了手臂的力，來執(zhí)這掌嘴的刑。

    很疼，但疼不過鞭刑和針刑，公開羞辱的意思大過施以痛楚。

    “啪啪啪啪啪啪……”接著連續(xù)幾板，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沈玉的臉迅速腫了，紅彤彤得充起了血，他有點(diǎn)支撐不住，主動昂起的腦袋低了低。

    發(fā)帶早不知丟到了何處，沒收拾的長發(fā)一半垂在背后，一半凌亂地飄在耳側(cè)，垂到胸前，遮住了他有些變形的臉。

    壓著沈玉的侍衛(wèi)以為他要抗刑，便把他的手臂扭到身后反剪著，又抵著他的頭皮，抓了他的臟兮兮的發(fā)，迫使他抬頭仰視青大人，直面那裹著勁風(fēng)的檀木板子。

    “怎么不唱刑？”約摸打了二十幾板后，梁仕突然開口“提醒”，“那便重新來過吧?！?/br>
    大臣們都看出來了，他們的陛下這是存心要給這逆臣一點(diǎn)顏色看看，都配合地又“嚼起了舌根”。

    “活該！就應(yīng)該直接打死……”

    “背叛了陛下，凌遲都是輕的……”

    “你看他，臉腫地像個(gè)豬頭……”

    “真難看，這還是那個(gè)人間絕色沈侍郎么……”

    沈玉感覺耳中嗡鳴不斷，不知是被打的，還是那些辱他的臟話，入耳后自動被模糊成了雜音。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梁仕，梁仕心有所感，也回望他。視線交匯，沈玉竟從對方的眼神里讀到了憐惜。

    是錯(cuò)覺么？

    明明下令行刑的也是他。

    沈玉不想直接被毀容，鼓著臉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配合著青大人的動作，從唇縫里飄出蚊子哼哼似的“一”……

    “大點(diǎn)聲，朕的愛卿們都沒聽到呢?！?/br>
    沈玉咬了咬嘴唇，青大人手臂落下，他提高了聲音，“二！”

    “三！”

    “四！五！六！七！”

    ……

    “五十……”

    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模糊不清，散在風(fēng)中。

    青無到二十板以后是卸了力道的，但沈玉的臉還是腫得極為難看。

    腮幫子疼得很，所以即便嘴角有血溢出，沈玉也懶得管了。

    隱竹都這般磋磨他的相貌了，他在意個(gè)什么勁兒。

    梁仕抬手示意，便有內(nèi)侍上前宣旨：“奉天承運(yùn)，天子敕曰，前禮部侍郎沈玉，參與梁思一黨謀逆案，散播謠言，構(gòu)陷東宮。念其于大錯(cuò)鑄成前，有檢舉揭發(fā)之功，免其死罪，仗一百，沒入罪奴局悔過，以儆效尤?！?/br>
    罪奴局……入奴籍……

    真狠啊，隱竹。

    他早該料到，以梁仕的性子，怎么會讓他痛痛快快地死了。

    在隱竹眼里，他沈玉早就是個(gè)玩弄感情的混蛋了吧。

    可終究，他還是存了絲希望的。

    也許，也許隱竹會念舊情而不忍；

    又也許，隱竹真的愛他到，可以不計(jì)前嫌地放過他。

    事實(shí)證明，“也許”并不存在。

    “陛下直接打死我好了……”沈玉忍著疼冒出了這一句，聲音很小，一直盯著他的梁仕卻根據(jù)口型猜出了他說的什么。

    梁仕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走上前，俯身貼到沈玉耳邊，吐氣如蘭，“死？朕可怎么舍得？”沒等沈玉回應(yīng)，他又輕巧地退開，向侍衛(wèi)招了招手，示意開始執(zhí)刑。

    侍衛(wèi)們得了令，搬來了長長的刑凳，又把沈玉拖起來，按壓到刑凳上。

    囚服被扒到腿彎處，受過刑的屁股就這么暴露在眾人面前。腫成一團(tuán)還殘留著精斑和血跡的xue口，把沈玉的驕傲碾得稀碎。

    厚重的實(shí)木棍子如暴風(fēng)驟雨般落在臀上。初時(shí)，沈玉還能握緊腕間的銬子來抑制喊叫。后來，疼痛一波接一波席卷全身。

    臀上的那道刑傷本已結(jié)痂，被這么一打，又綻開流出濃血。層層棍子的力道疊上去，臀峰從青白變?yōu)榘导t，又轉(zhuǎn)為黑紫，最后破了皮，逐漸成了血rou模糊的兩團(tuán)。

    有些棍子往上打到了腰際，五臟或已受損，喉中有血沫翻涌，沈玉只得咬住了小臂，在本就鞭傷密布的地方添上了深深的牙印。

    左前方有道目光一直灼灼地盯著他，沈玉大概能猜到是誰。

    意識消失前，他固執(zhí)地抬起頭，朝那個(gè)方向望了望，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幸災(zāi)樂禍。他終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人群中，只青無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順著視線找過去，發(fā)現(xiàn)那里站著陛下的新寵——明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