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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青瀾怔怔地向前走了兩步,被擁著埋進(jìn)了溫暖的懷抱里。聞衡像抱著個失而復(fù)得的寶貝,一手?jǐn)堉?,一手搭在他后脖頸上輕輕地揉捏,不像是心懷芥蒂,反而充滿了溫存憐惜之意。 薛青瀾心有萬語千言,可話到嘴邊,最終出口的還是只有一聲“衡哥?!?/br> “嗯,我知道?!甭労馄^頭去,在他冰涼的耳尖上親了一下,低低地道:“我的阿雀受苦了?!?/br> 兩人胸膛相貼,聞衡的心跳清晰有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yuǎn)沉穩(wěn)堅定,令人不自覺地心生依賴,甚至癡望能長長久久地賴在他身邊,最好是一輩子都不分開。 “這不算苦?!毖η酁懡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雙手環(huán)抱住聞衡,低聲答道:“這是我回到你身邊必須要付出的代價?!?/br> 當(dāng)年方無咎被方淳設(shè)計陷害,身中劇毒,卻并未就此死去。當(dāng)時垂星宗有個年輕男子戀慕她已久,動亂發(fā)生時,他并沒有隨眾人逃命,而是執(zhí)意回去尋找方無咎,幸而天無絕人之路,方無咎被發(fā)現(xiàn)時離死只差一口氣,那男人帶著她逃離了陸危山,回到已成空山的曠雪湖無色谷,尋找可以救她的辦法。 聞衡聽到此處便明白了,問道:“那男人是薛慈?” 這樣就說得通了,四年前越影山純鈞劍被盜當(dāng)晚,聞衡在后山與黑衣人交手,對方用的是垂星宗功夫,果然就是薛慈。 薛青瀾道:“薛慈這個人雖然喪心病狂,但對方無咎可謂用情至深。‘萬蛛血’是種天下罕見的劇毒,薛慈翻遍了家傳醫(yī)書也沒找到解毒的方子,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用了一個以毒攻毒的辦法。 “映雪湖湖底生有一種罕見的冰翅蟲,能捕食比它大數(shù)倍的蜘蛛,它的毒液對蜘蛛毒有克制之效。不過萬蛛血不同于尋常的蛛毒,直接用冰翅蟲入藥反而是毒上加毒,所以薛慈想辦法令冰翅蟲寄生在自己的血脈中,用自身血rou來溫養(yǎng)它,等每年七月冰翅蟲完全醒來,再用一種金線蛭吸出體內(nèi)鮮血,送入方無咎體內(nèi),這樣就能夠克制住萬蛛血,令它一整年都不再發(fā)作。” “他靠這個辦法救回了方無咎,但冰翅蟲以人的鮮血為養(yǎng)料,被吸血的人最多也只有十年壽命,所以薛慈不得不到處尋找合適的人來做冰翅蟲下一任宿主。我上頭的幾個‘前輩’沒有一個撐過五年,所以薛慈才找到了我?!?/br> 薛慈第一次接觸薛青瀾,就覺得這孩子根骨絕佳,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他走了大半個中原,還從沒有見過比他更有天賦的人。而這樣的美玉正藏在石胚中,尚且無人發(fā)覺,他當(dāng)然要用盡一切手段把他抓回去做藥材。 只是薛慈沒有預(yù)料到,他看中的并非寶劍,而是一把噬主的妖刀。 “我那時候想,早晚都是死,那何不讓薛慈跟我一道去死算了,免得他再去禍害別人,所以就砍了那老東西?!?/br> 聞衡默不做聲地聽他說著,手指順著后頸摸到頸側(cè),在兩個幾乎看不見的小傷疤輕輕摩挲。薛青瀾被他摸得有點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像是更深地往聞衡懷中藏去:“等我提著刀摸到地下石室,想順便帶著方無咎一起解脫時,她卻告訴我,只要我肯幫她找方淳報仇,她愿意用自己的血幫我把體內(nèi)寄生的冰翅蟲引出來?!?/br> 薛青瀾當(dāng)時已經(jīng)抱定了必死之心,方無咎的話無異于絕境中的一線生機(jī)。因為他心中尚有一個放不下的人,哪怕只能再看他一眼,薛青瀾也愿意拿命去搏這最后一眼。 “現(xiàn)在想想,殺薛慈還真是殺對了?!毖η酁懕宦労饫盏糜悬c疼,又不敢掙動,故作輕松地道:“殺了他之后否極泰來,我在垂星宗站穩(wěn)了腳,還找回了你,到如今馮抱一方淳都死干凈了,方無咎復(fù)仇大計已成,只剩下最后一步——” “你們有幾成把握能成功?”聞衡簡直不敢細(xì)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只囫圇聽個大概,沉聲問道,“這里呢?這里又是怎么回事?” 薛青瀾故意略去前一個問題,只回答了后面一個,輕描淡寫地道:“不是什么大傷,以前也說過,薛慈不是為秦陵配制了一副可以增強(qiáng)內(nèi)力的靈藥么?我的血也是其中的一味藥材?!?/br> 聞衡穩(wěn)重了這么多年,頭一次生出想刨了別人墳頭、將死人挫骨揚灰的念頭,他收緊了手臂,一句話像是從嗓子眼里生擠出來的:“如果失敗了……會怎么樣?” 相比于聞衡的焦灼,薛青瀾此刻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釋懷。他怨恨過、掙扎過、自暴自棄過,最終選擇蟄伏隱忍,咬牙拼盡了全力。走到了這一步,誰也不敢保證一定會成功,天意難測,對誰來說都一樣,薛青瀾也只能放手,將命運交回給命運裁斷。 可他不能對聞衡這樣說。 “不會怎么樣,”薛青瀾從聞衡懷中掙脫出來,雙手微微使力,按住他的肩頭,不容置疑地道:“衡哥,方無咎離死只差一步,也被薛慈救了回來,我這毒縱使不治,也還有三年可活,你當(dāng)初許諾過要帶我遍尋天下名醫(yī),咱們的運氣再差,難道還能差過薛慈嗎?” 聞衡平生從未生出如此迫切的恐懼,恨不得立刻把薛青瀾抱起來藏好,一輩子不給別人看;可薛青瀾的話又把他死死釘在原地,就像七年前他無意間拉回了聞衡求死的念頭,無論是稚拙的阿雀還是堅決的薛青瀾,這份信任始終未曾改易,像一根骨頭,總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撐起他搖搖欲墜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