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實話
其實在刑驍和刑淵慎的事情沒被黎卉知道前,這樣的場景在蓮山的那棟別墅里并不少見。 盡管刑驍清楚黎卉對自己的關心里沒幾分真心,畢竟他就是個一窮二白的私生子,刑氏集團的股份刑淵慎半點都沒分給他,但黎卉還是會看在刑淵慎的面子上和他做做樣子,說些沒什么意義的客套家常話。 不過現(xiàn)在,當黎卉再一次用這個嫂子的身份和口氣對他說出這些話時,刑驍終究沒能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他覺得這場面真是滑稽透了。 黎卉被刑驍天真中帶著嘲諷的笑刺激得不輕,當即就有些繃不住,剛才那番話說得她自己都有點犯惡心,刑驍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刑驍冷不冷管她什么事,她恨不得把面前guntang的咖啡潑到刑驍那張狐貍精似的臉上然后質(zhì)問他那東西到底在哪里。 但從小接受的良好教養(yǎng)還是讓她維持了自己的名門淑女的氣質(zhì)和風范,她穩(wěn)住身形,大衣底下交叉的雙腿換了個方向,強作溫柔地問刑驍:“刑驍,你笑什么?我說的話很可笑嗎?” 刑驍便收了笑意,只在嘴角剩下一抹淺薄的弧度,捂著眼睛的手撤了下來,露出一雙冷然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眸子,只有兩排微微濕潤的眼睫昭示他方才真的有放肆笑過: “嫂子,這些話你說著惡心,我聽著其實也惡心。咱們還是正常點,直接說正事吧?!?/br> 黎卉內(nèi)心的惡意翻涌難平。 眼前這個青年在她面前永遠都是淡然的,無論是被溫柔對待還是被逐出門外,她只見過刑驍笑,卻從沒見刑驍皺過哪怕一次眉。 他的底氣是什么,他憑什么活成這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他明明就是一條被刑淵慎囚在掌心的任意蹂躪的狗! 黎卉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嗤笑,終于卸下了早就維持不住的溫和面具,直言問道:“東西你帶來了嗎?” 刑驍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她也沒必要再虛與委蛇,豈知刑驍忽然睜大眼睛反問她:“什么東西?” 刑驍?shù)谋砬樘^自然也太過詫異,黎卉有一瞬間甚至不知道刑驍?shù)降资窃谘b傻還是真的不知道,她只能壓低了聲、咬牙切齒地把那幾個字嚼出來:“關于,黎氏集團的,東西?!?/br> 然后她就看到刑驍恍然般的“哦”了聲,卻說:“我不是和你說了么,我沒有那種東西呀?!?/br> 黎卉氣得幾乎要拍桌了,但她立馬想到黎氏此刻岌岌可危的處境,指在父親太陽xue上的那把隱形手槍至今還握在刑驍手里,她不得不忍著劇烈的怒意努力恢復出和顏悅色的表情: “刑驍,算嫂子求你,黎氏集團這次已經(jīng)摔了大跟頭,我父親也會為他從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受過什么委屈都該解恨了。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你母親當年是死是個意外嗎?你今天只要把東西交給我,我就把當年的真相交給你,你說行嗎?” “可是嫂子,你真的會給我嗎?” 黎卉不斷徘徊在憤怒與壓抑之中的焦躁讓刑驍漸漸心生厭煩,而他更厭煩黎卉一遍遍用他母親的死來做說辭:“三年前你曾用那份筆錄脅迫刑淵慎和你結婚,那么它上面一定有能夠威脅到刑淵慎的重要內(nèi)容。嫂子,你那么愛刑淵慎,又怎么可能把能夠殺他的刀遞到我的手上呢?” 刑驍說完的時候看到黎卉非常明顯的怔了一下,像難以置信似的突然問:“……你知道那份筆錄?!” 但她馬上又笑了起來,整個人都煥發(fā)出和之前所截然不同的自信氣質(zhì),然后搖著頭肯定地說道:“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就不會這么說了?!?/br> “刑驍,那份筆錄和阿慎本人沒有任何關系,但它的確能牽制阿慎,我黎卉今天可以用整個黎氏集團和你發(fā)誓,我沒有說謊。” 咖啡館內(nèi)舒緩的BGM靜靜流淌,刑驍精美如畫的臉上一成不變的淡然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黎卉敏銳地捕捉到了刑驍在這一刻難能可貴的猶豫,她從價值幾十萬的手袋里取出了一臺銀白色的定制手機,點開,然后快速從相冊里翻出一張掃描圖,從刑驍凝視著它的眼底滑了過去。 黎卉動作很快,存了心不讓刑驍仔細看清,但刑驍?shù)难哿玫皿@人,還是從密密麻麻的內(nèi)容中讀到了兩句至關重要的話。 那短短一瞬的駭然和失神被黎卉全數(shù)看進了眼里,她收回手機后,刑驍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再次端起面前盛滿咖啡的杯子時,棕黑色水面上漸漸泛出了一圈圈跳躍的紅光。 黎卉知道,那是刑驍?shù)氖衷陬澏丁?/br> “……好吧,”刑驍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對黎卉放軟了一下語氣,“既然你說了實話,那我也跟你說實話?!?/br> 黎卉按捺住瘋狂涌出的迫不及待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鎮(zhèn)定,但還是忍不住微微向前傾斜了身子。 刑驍閉了閉眼睛,把剛才不慎流露出的情緒悉數(shù)遮下,重新恢復了鎮(zhèn)定的模樣。他對黎卉緩緩道:“那樣東西我身邊的確沒有,此刻我也給不了你。但是我知道它在哪,你可以選擇自己去拿?!?/br> 黎卉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險些以為刑驍又要耍她,但好在后半句里有她渴求的信息,于是壓下內(nèi)心狂喜連忙道:“好,我可以自己去拿,你告訴我那東西在哪里!” “在蓮山別墅,二樓最東邊的那個房間,你丈夫的書房里?!?/br> 刑驍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黎卉那雙刻意描畫得濃艷嫵媚的眼睛,從并從中滿意地看到了那瞬間降至冰點的溫度:“嫂子,我和你說實話吧,所有關于黎氏集團的內(nèi)部機密信息,賬本、生意、股份變更、資金流動等等,都是你的丈夫——刑淵慎一手查的,和我刑驍沒有半點關系。你要東西就在他書房那臺臺式機的硬盤里。我還要提醒你,那臺電腦上有兩塊硬盤,一塊在上,一塊在下,至于那些數(shù)據(jù)存在哪一塊上,你就得自己找了?!?/br> *** “刑驍,你手里有那么重要的證據(jù)為什么不早點說?!” 刑驍與岳松兩個人回到車上后,岳松等不及地對刑驍發(fā)出了質(zhì)問,他參與過橫港警方對黎氏集團曠日持久的調(diào)查取證,深知那過程有多艱難多不容易,而刑驍現(xiàn)在竟然告訴他,他手里有一份比警方掌握的更完整更直擊要害的鐵證,岳松怎么可能不動怒。 然而刑驍只是重新?lián)Q上了厚厚的羽絨服,然后靠在車座上懶懶地說了三個字:“怕死唄?!?/br> “什么?”岳松驚疑。 “今年八月份,我曾向橫港警方匿名提交過一份關于黎氏集團董事會高層大規(guī)模集資并違規(guī)cao縱股市的舉報材料,黎氏集團被調(diào)查后,黎修良很快就查到了那個匿名者是我,之后就多次對我實施暗殺報復。得虧我命大,不然你可能也見不到我了。哦,也不能這么說,因為其實中秋節(jié)那天我之所以會在南陽路派出所,就是因為黎修良又來找我的茬,我幸之又幸地避過,只是受了點小傷。” 刑驍說到這里時,側(cè)頭把目光對向了岳松,岳松此時正緊緊凝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滿是擔憂,但刑驍不以為然,他說:“岳松,你們里頭不干凈,所以我沒法相信你們第二次,你明白嗎?”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黎卉?”岳松皺緊了眉追問,“你不怕她真的把東西找到然后銷毀嗎?” 刑驍無所謂的聳肩:“你覺得呢?” 岳松見他這副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拿出了手機:“不行,我得把這件事報上去,這份東西不能落到他們手里,這是給黎氏集團定罪的最好證據(jù)!” 誰知刑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在他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手機奪了下來,之前還一副看淡了人生的臉上突然爆發(fā)出精彩的笑容:“哈哈哈!岳松,你真是沒長進,到底是你傻還是你覺得我和你一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