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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如一顆無聲引爆卻威力無窮的炸彈,陸臨野身形猛地僵住了。 氣氛瞬間凝固,陸臨野臉色變了又變,盯著蔣和,干巴巴反問:“是又怎樣?” 蔣和到?jīng)]想到他會直接承認,往后一仰,對少年的沖動感到不可思議。 陸臨野的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你知道我昨天看見什么了嗎?我看到他老公,跟其他——” 還沒說完,房門被從外面推開,方青宜拿著外套和公文包迎面進來。 陸臨野的話語一下子哽在喉嚨。 方青宜一進門就感覺到了辦公室的氛圍有些古怪。他先是看向蔣和,蔣和舉起雙手,擺出一個他很無辜、與他無關(guān)的手勢。他便又把目光落向陸臨野。兩人只對視一眼,陸臨野便扭開了頭。 他放下東西,走過去把桌面的材料整理好,對陸臨野說:“臨野,你出來一下?!?/br> 陸臨野一聲不吭地跟方青宜出了門。方青宜走到樓道盡頭,停下腳步,將旁邊的窗戶敞開,從煙盒里掏出一支煙。 “下月找個時間,”方青宜點燃煙,“我?guī)闳ヌ奖O(jiān)?!?/br> 陸臨野一怔,說:“好?!?/br> 方青宜修長手指夾著煙,袖子卷到肘部,斜搭在窗臺上。今天天氣不好,整座城市顯得模模糊糊,街道的噪雜持續(xù)不絕落入耳中。 他沒有看陸臨野,把煙送入唇中,輕輕吐出一口煙霧:“你以后放學(xué),不要再到律所來了?!?/br> 陸臨野下意識問:“為什么?” “這是我上班的地方,你過來會打擾我工作?!?/br> 方青宜語氣冷淡。他把煙掐滅,頭也不抬說:“快天黑了,趕緊回去吧。” 等方青宜忙完,開車返回家中,天色全然暗了。 雖然白天越來越暖和,晚上卻依舊很冷,寒意如無數(shù)顆粒漂浮在昏暗夜色里。 方青宜把車停進車庫,靠坐在駕駛室,沉默地待了好陣子,才鎖了車,往房子走。 他打開門,玄關(guān)感應(yīng)燈隨之亮起,從壁柜上方射出的光線照亮他眼前的一小片區(qū)域,客廳與樓梯的黑暗幽靜反被襯得愈發(fā)分明。 聞馭還沒有回來。 聞馭工作繁忙,很少能正點回來,這個點不在家很常見??勺詮纳洗嗡勸S發(fā)生不愉快的爭執(zhí)后,兩人的關(guān)系一直有些僵持。每次回到家,面對空空的房子,方青宜心頭總是掠過微微的失重感。 就像從高處跌落。 這種失重感,會讓方青宜回想起他與聞馭維持婚姻表象,內(nèi)里卻空洞無物的兩年。日復(fù)一日,隔著臥室的房門,他聽到屬于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靠近又遠離。 方青宜搖搖頭,打斷自己的思緒。 他走進餐廳,倒了杯水,然后轉(zhuǎn)身上樓。 洗完澡后,方青宜倦得沒有意愿再做其他事情,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耳膜邊的寂靜,在無聲放大他內(nèi)心的孤獨。 半睡半醒間,咔噠一響,房門被人推開了。 腳步聲在門口停頓,過了兩秒,才抬腳往床的方向走近。似乎是見床上的人睡了,對方始終把動靜壓得很低。 方青宜仍然閉著眼睛,沒有動彈,意識卻很清醒。他知道此刻坐在他旁邊的人是他的丈夫。 聞馭想必剛結(jié)束一場飯局,衣服沾染著煙酒氣息。 方青宜每天都看新聞。他知道X國發(fā)生政變,聞家的項目被卷入其中。本市最大的財經(jīng)雜志,還特意專題報道了這件事。直言聞馭接手聞家以來,丟棄老一輩的穩(wěn)慎風(fēng)格,做事殺伐氣太重,如狂賭之徒,追求高風(fēng)險、高收益。該項目遭遇危機,是對其商業(yè)策略的一次“沉重打擊”。 事后嘲諷總是容易的。生意場上,不進則退,如果不求突破,就會被浪潮吞沒。聞馭一意孤行在海外推進項目,也是基于這樣的考慮。但是其他股東抱著既得利益,意見尖銳對立。如今項目停滯,聞馭必定承受了極大壓力。 他正閉目思忖,聞馭俯身過來,手指插入他發(fā)絲間梳了梳:“怎么又不吹頭發(fā)就睡?” 方青宜心中一愣。聞馭嗓音很低,如果不是離得近,幾乎聽不清楚。方青宜忽然意識到,聞馭不是在同他說話,而是自言自語。 “都結(jié)婚了,還跟當(dāng)年的小孩一樣。” 聞馭的話音含混醉意,透出無奈。 方青宜原本可以繼續(xù)裝睡,當(dāng)做一切都不知道。可當(dāng)他察覺聞馭準(zhǔn)備離開時,他不自覺伸出手,握住了聞馭手腕。 “聞馭?!?/br> 大概沒想到方青宜會醒來,聞馭身形一滯。 方青宜打開床頭燈,靠著床頭坐起,注視沒有脫去西服,就走進臥室的聞馭。 “最近有什么事嗎?”方青宜輕聲問。 燈光之下,聞馭深邃的眉目覆著陰影,顯得頗為疲憊。他清晨飛去海外,傍晚回來,又馬不停蹄參加晚宴,強打精神應(yīng)酬整晚,才終于能夠抽身回家。 “是不是因為X國的項目?”方青宜握住對方手腕的力道不由緊了緊,“我沒做過生意,或許幫不了你什么,但是,你也可以跟我說一說……” “不是?!甭勸S說。 方青宜眼神浮現(xiàn)困擾。 聞馭重新坐下來,抬起眼簾,靜靜與方青宜對視。床頭燈散發(fā)出柔和黃光,把方青宜的面龐勾勒得精致俊美,如易碎的瓷器。聞馭的拇指落在他白皙面頰上,緩慢地、近乎眷戀地摩挲著。 聞馭黑沉沉的眸里,涌動復(fù)雜神色,一時間,方青宜產(chǎn)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一直以來,在他與聞馭的關(guān)系里,他始終認為自己是不安、被動的那個??墒?,似乎聞馭也被某種不安、被動的不確定感裹挾著。 “怡怡,再給我一點時間,”聞馭看著他,“等我處理完,再跟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