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
天元王朝的官服是輕薄的紅色,穿著好看,但不抗寒。冠與帽都齊整了,莫塤又要往他身上披厚重的狐皮大氅,蕭承栩抬手一擋,眉目間流露出抗拒。 他是皇帝的第二子,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注定與皇位無緣。好在母親是妃,從小錦衣玉食供著從未受過苦寒饑餓,心中對名利沒什么追求,若非說有什么喜歡的,那便是看些民間奇談,志怪,以及寫字彈琴,算是半個文人。文人的身體素質(zhì)普遍差,他雖長的挺拔俊美,卻一到冬天就遍體生寒,平時又不喜和別人觸碰,一雙手時時像從冰里撈出來的。 莫塤看著他蒼白的唇色,心中無奈,卻也不敢強迫他,只好把狐皮大氅隨身拿著,以便他隨時需要。從南方被召回帝京,每日自然是要上朝的。離年關(guān)還有些時日,蕭承栩便只好每日穿著這薄薄的朝服去面圣。 到了宮門外,轎子與馬車便都不讓進了。莫塤將轎簾拉起,家奴跪在轎下為王爺墊腳。莫塤扶著他的手,一觸到,便不由得驚了一下。這手當真如凍住了一般冒著寒氣,莫塤心下一抽,不由得襯這一會兒握緊了些,恨不得將自己全身的熱量盡數(shù)給他。可惜蕭承栩并不領(lǐng)他的情,一下轎便松開他的手,對他道:“宮門口等著本王?!?/br> 只這一句,再無其他。莫塤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了,這才指揮家奴將馬車停在蕭承栩出殿后最近的一道宮門口,如雕塑一般,站著不動了。除了他這個護衛(wèi),王爺身邊還跟著兩個暗衛(wèi),平時見不到人,關(guān)鍵時候才會出現(xiàn)。他從不帶莫塤進宮,莫塤對此已經(jīng)習慣。 官員多是這個時辰進殿,蕭承栩獨自走著,別的官員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官員們似乎已經(jīng)習慣,也不指望他能回應(yīng)。正往前行著,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頭,看到笑的燦爛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三十出頭,卻長了一張春風與陽光共存的臉,他笑起來,總讓人想起學堂讀書的門生,還是人緣很好的那種。蕭承栩看到他就皺眉,他本就臉色不好,俊美的一張臉被寒風刮的青白,這會兒一嚴肅,更像個大冰塊兒似的,比這冬天的風還要更冷。大理寺卿像是沒看到他難看的臉色似的,自顧自笑著跟他打招呼:“王爺,上朝啊?” 從他回帝京開始,每日上朝,這人總要來說那么一句,實在無聊的惹人厭煩。他點了點頭,邁開長腿往前走,紅色朝服隨著他的動作掀起優(yōu)美的弧度。大理寺卿比他矮一些,努力跟上他的步伐,還在很有活力地跟他搭訕:“王爺,昨日陛下說的問題你可聽了?是不是有點無聊?要不下朝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還有一些你絕對想不到的故事跟你講……” 他第一次說“絕對想不到的故事”時,蕭承栩確實有些好奇,于是便應(yīng)了和他一起吃飯的請求。結(jié)果他凈說些天馬行空稀里糊涂的話,什么網(wǎng)絡(luò),什么時空門,還有會飛的代步車,虛擬世界,能毀滅地球的武器……哪怕大理寺卿再怎么詳細解釋,他還是覺得被耍了,講跨時代的文明等于白講,蕭承栩?qū)λ墓适略贈]了興趣。 “王爺,我知道只是說的你不信,我做了一個好玩的給你看,保證厲害!” 蕭承栩終于在進殿前停下腳步,他看著大理寺卿冷冰冰問:“夏大人,你為何執(zhí)著于讓本王看?也許國師和太子師更能理解你呢?” 他說完便整了下帽冠進了殿候著,徒留夏英梔猛然怔在那里,像是被震驚了。 皇帝在講北方賑災(zāi)的事,今年收成不太好,很多百姓在冬天甚至吃不飽,餓死的暴亂的扎堆來。太子蕭承晏就站在蕭承栩前面,皇帝問他解決的辦法,他略一沉思,說道:“撥糧是必須的,但只能緩解燃眉之急,要對付暴民,最好的辦法就是洗腦?!?/br> “洗腦?” 這又是什么奇怪的話術(shù)?蕭承栩抬了一下眼角,看著太子的后腦勺。 “是的,暴亂除了饑餓的原因,還有思想,只有在思想上給他們灌輸一些我們想要的觀念,并不斷強化,才能取到良好的效果。這件事國師比較擅長,他在民間威望高,可以出一個什么教派,去百姓中間宣傳洗腦,等過了這一陣子形勢減緩,這教派也可為我們所用……”太子說著,眼睛看向皇帝身邊的玄靈。玄靈仍遮著面,十足神秘的樣子。不止在民間,在朝中,也少有人不服他。算命,算運勢異常精準也就罷了,關(guān)鍵他真的像是會法術(shù),眾人甚至都見過,不得不信。 玄靈一雙上挑的眼睛微微瞇著,卻越過太子,看向了蕭承栩。蕭承栩盯著太子的后腦勺,一絲目光都沒分給他。 太子的腦袋還挺圓。他想。 “我想問一下潤王爺意見如何呢?” 玄靈的聲音響起,殿內(nèi)的目光齊刷刷全部落在蕭承栩身上。蕭承栩終于抬起眼看了他一下,與昨夜無二的冷漠。他說:“本王閑散王爺做慣了,這方面多有疏漏,恐提不了好的意見,只聽太子和國師的?!?/br> 他雖然面冷,但永遠都是一副不爭不搶讓我干嘛我就干嘛的樣子,皇帝知道他無心奪權(quán),也沒真打算聽他的意見,便對玄靈說:“我覺得這個方法可以一試,國師覺得呢?” 皇帝都開口了,哪怕玄靈地位再高也不會主動作死。他眼睛露出個笑模樣,恭順道:“正是如此,臣會盡力辦妥?!?/br> 散了朝,蕭承栩感覺有幾道目光仿佛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他現(xiàn)在全身涼的跟冰雕一樣,實在不想搭理他們,結(jié)果還沒回頭,卻見太子回身沖他嫣然一笑:“二哥,你今天總盯著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