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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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 林卻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回公寓,臨走之前被江舒拉著親來親去,對方嘴里還振振有詞,“學(xué)長,你回家一趟不會忘了我吧,你是喜歡我的對吧,對吧。學(xué)長……真不想放你走啊?!?/br> 他笑得不懷好意。 林卻覺得江舒的頭頂上一定長著惡魔的犄角。 - 林卻到公寓的時候顧歸玨還沒回來,他在書包里翻來翻去也沒找到鑰匙,他回想了半天,不會是江舒開他抽屜的時候拿走了吧。 他給江舒打電話,沒人接。 無奈之下,又給顧歸玨打,希望對方很快就能到家了。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了。 “小狗,怎么了,到家了嗎?!蹦腥岁P(guān)心地問道。 “主人……我到家門口了,忘帶鑰匙了?!绷謪s感到很心虛。 “哦……這樣啊。”顧歸玨意味深長地回道,“那你在哪兒?!?/br> “我就在門口?!?/br> 林卻站在樓梯口,顧歸玨住的公寓每層只有兩戶住房,分布在東西兩側(cè),中間一部電梯,背后是雙向應(yīng)急樓梯,每家公寓門前還有一道消防隔離門,沒有特殊情況都是緊閉的狀態(tài)。 “我剛出校門,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家,你就在門口等我吧?!鳖櫄w玨停頓了一下,“嗯……在我回來之前,玩?zhèn)€游戲?!?/br> “?。渴裁从螒?。”林卻緊張地握著手機,警惕地看著樓道,這會一個人也沒有,對面的鄰居家里隔著消防門什么聲音也聽不見。 “樓梯口右側(cè)有個水表柜門,里面放了盒子,你去打開它?!?/br> 林卻在角落里摸到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取了出來,里面是一副眼罩和降噪的藍牙耳機。 顧歸玨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看到了嗎?!鳖櫄w玨問道。 “嗯……是眼罩和耳機?!焙孟癫碌侥腥艘鍪裁戳?,林卻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嗯,別掛電話,連上耳機,把眼罩帶上,然后——” “跪到門口去?!?/br> 果然是要玩這個。 林卻的心跳快起來。 他拿著東西走到門口去,合上中間那道門。消防門一旦關(guān)閉,與家門口相連的那段區(qū)域就變成了完全封閉的狀態(tài),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見。 林卻摸索著走到門口,借著手機的光亮帶好耳機和眼罩,然后端正地跪下來。 “跪好了嗎,手背到后面去,不要動?!?/br> “好了,主人?!绷謪s大氣都不敢出,小聲說。 “嗯,小狗在門口乖乖等著主人回來啊。” 顧歸玨那邊聽起來背景聲音嘈雜,似乎還有學(xué)校路邊攤的吆喝聲和車輛的汽笛聲。 “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許出聲?!?/br> 顧歸玨說完這條命令以后,就沒再開口了。 耳機里聽得不太真切,不知道對方走到哪里了。 林卻一個人安靜地跪在黑暗里,眼睛看不見東西,顧歸玨那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慢慢安靜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他的視覺和聽覺都被剝奪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一刻鐘,黑暗里的時間實在是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卻感覺自己慢慢地出現(xiàn)了幻聽,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里,他聽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聽到了時鐘滴答滴答轉(zhuǎn)動的聲音,不可能,怎么會有鐘表的聲音呢,那肯定是耳鳴。 人在黑暗幽靜的環(huán)境里待久了,會聽到一些身體發(fā)出的聲音,那些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的聲音。 沒有聽覺和視覺,林卻的大腦不停地轉(zhuǎn)動起來。 身處在黑暗里,最容易想起那些脆弱的、憂慮的、總想忽略忘掉的事情,比如,江舒和顧歸玨。 腦子里仿佛有個電影的播放場景,使用著老式的放映機,咯吱咯吱地旋轉(zhuǎn)著。 空蕩蕩的影院里,只坐著他一個人。 那泛黃的熒幕播放著他們的過去,他第一次在茫茫人海里遇到顧歸玨,第一次推開門看到笑容燦爛的江舒。他們說過的情話,溫存的時光和記憶,還有那些他在深夜里難眠又昏沉睡去時,夢到的最可怕的場景。 三個人會怎么樣呢,林卻想不出,這些東西在他的腦子里仿佛走馬燈一般來回重復(fù)地上演,好像故意在提醒他當(dāng)下的處境,和那可能會變成現(xiàn)實的夢魘。 腦子的東西一旦開始想象,就很難停下來。那些刻骨銘心的片段,摻著林卻主觀的臆想變成了他此時最害怕的噩夢。 時間過去多久了? 他變得沒有體感,以前怎么沒覺得這樓道里這么冷。 他瑟瑟地抖起來。 即便是這個時候,他也沒忘記顧歸玨說過“不許出聲”,他舌頭緊緊地抵著喉嚨,那地方在顫動,像是要發(fā)出哀鳴。 主人,還沒回來嗎。 林卻難過地想。 忽然,消防門外傳來腳步聲,是從應(yīng)急樓梯走下來的,應(yīng)該是樓上的住戶。 不是顧歸玨! 也許是他剛才身心都緊張地繃著,塞著降噪耳機本不應(yīng)該聽到那腳步聲,可是那聲音卻清楚地傳遞了過來。 怎么辦,怎么辦。 林卻粗重地喘著,呼吸聲越來越大。 應(yīng)該只是下樓而已,不會進來的,應(yīng)該不會的。 他安慰著自己。 那腳步聲停在了消防門口。 林卻呼吸都屏住了。 然后他聽見有人握住了門把手緩緩轉(zhuǎn)動。 他身體的溫度都變得冰涼起來,他也顧不上顧歸玨的命令,急切地低聲喊道,“主人,主人,有人來了!你能聽得見嗎,主人!” 他急得都忘記了,自己完全可以先站起來。 門被打開了。 林卻心跌到了谷底。 他頭也不敢回,后面那人會看到什么場景,一個戴著眼罩跪在地上的變態(tài),然后明天整個小區(qū)都會知道。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這段時間的不安憂慮齊刷刷涌上心頭。 “小狗,我回來了?!?/br> 身后的人終于開口了。 那聲音如同天籟,林卻摘掉眼罩,長時間處在黑暗里的眼睛適應(yīng)不了突如其來的光線,他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明晃晃地站在門口。 那照進來的光仿佛是陰沉許久的天空,層層疊疊壓城的烏云緩緩散開時,光明破天而入,天光乍現(xiàn)。 林卻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跪的時間不久,但過于緊張的情緒讓身體的血液循環(huán)都變得不通暢起來,起來的時候還趔趄地歪了一下。 顧歸玨見狀趕忙過來扶住他。 然后被林卻一把抱住了。 他像是久旱逢甘霖,干涸的土地終于得到上天的眷顧,迎來渴望已久的雨水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