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過去與誰同在
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 他和齊天晨搭乘的船在風(fēng)暴中翻倒,他好不容易拉著昏迷過去的天晨依靠著一塊舢板漂流到岸邊。 在幽暗的夜色中看到一處亮著燈的人家,他用盡力氣抱著天晨跑過去求救。 卻看見一個垂死的男人和一束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光在對話。 他們說的話他一點也聽不懂,但是男人死之前用手指指著他—— “下一個……是你?!?/br> 男子咽氣之后,那束光亮得將黑夜都照成了白天,他不知所措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束光穿過自己的身體,一陣被雷電劈中的強(qiáng)烈痛感之后,他也昏了過去。 他……難道不是葉驍嗎? “葉驍哥!葉驍哥!”青年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驍在朦朧中醒來,看到齊天晨一副要哭出來的傷心模樣,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擦他眼角的淚。 “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天晨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似乎還在確認(rèn)他的心臟會不會跳動,“我好害怕,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家人,我都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了…” “我不會死的?!比~驍苦笑著,但是夢里見到的究竟是什么?死掉的男人又是誰?那束光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會抱著齊天晨從海里飄過來?“難道我睡了很久?”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一天了?!饼R天晨看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jīng)西斜,“要不要吃點東西?” “難道你也一天都沒吃飯嗎?”葉驍看他毫無血色的嘴唇,還有思慮過度導(dǎo)致眼下的黑影,內(nèi)心居然感到了針刺般的痛楚,“……你在擔(dān)心我?” “因為你和他太相似了…”齊天晨有氣無力地回道,在葉驍昏迷的這段時間,他仔細(xì)端詳對方的眉眼,雖然頭發(fā)短了,氣質(zhì)也改變了,五官卻依然是那個人的模樣,說葉驍是皇宏彥的雙胞胎兄弟也不為過。雖然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謬,但是在失去了一切的現(xiàn)在,齊天晨只能把他當(dāng)成內(nèi)心最后的慰藉,“我忘不了他。” “他是你的哥哥?昨夜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嗯……”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薄紅,這般明白地把對方當(dāng)作宏彥的替代品,齊天晨難免有些害羞,若是葉驍因此生氣要責(zé)罰他,他也會受得心甘情愿?!拔冶桓赣H逐出家門,是他收留了我…” “他是你的恩人?又怎么會是你的哥哥?”葉驍挑起眉,從側(cè)臉看去,青年的唇有些干裂,此刻讓他極想用舌頭為他滋潤一番。 “說來話長,”齊天晨也露出了為難的微笑,“我為生病的父親求藥,遇上從東瀛來尋寶的他,他騙我有神藥需以家中典籍交換,我便拿了拓本給他以求神藥…” “他騙了你,又為何要收留你?” “因為我也騙了他,他惱羞成怒對我嚴(yán)刑鞭打逼我交出真的典籍,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信物,與他娘親交予他的信物能湊成一對——”齊天晨想起那意想不到的一幕,迄今依然無法忘記皇宏彥當(dāng)時看他的眼神?!八虐l(fā)現(xiàn)我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br> “……”葉驍一時語塞,對這陰錯陽差的鬧劇不知該作什么評價。 “之后他將瀕死的我救了回來,又給了我藥去治療父親的病,我便跟著他走了?!饼R天晨想到被生氣的父親趕出家門的那天也下著雨,是皇宏彥撐著傘在齊府的門外等他,讓他不至真的被雨淋成一只喪家之犬。 “可是你無家可歸不也是因為他……”葉驍越看齊天晨這慘白的笑容越覺得他可憐。 “不,我自知父親不喜歡我,在我之上還有兩位異母的兄長,他們都有各自的才學(xué)。唯獨我最不成器,因為自小母親便離開了身邊,只有二哥和長母待我如己出,我自幼喜歡書畫,時常流連畫舫酒肆,父親認(rèn)為我不務(wù)正業(yè),我也無法辯駁。后來我與那些三教九流的人來往得多了,便時常挨打。也是二哥護(hù)著我才讓我在齊家又多待了一段日子?!?/br> 他說這些的時候眼里分明帶著辛酸。 “那你為何還要離開齊家?你的二哥和長母定不會嫌棄你。” “父親不知何時罹患了肺病,郎中看了多次都效果甚微,從那時起我也開始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打聽治病的消息…我想,這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我會與宏彥哥哥相遇?!?/br> “可是你也不知道他以后會如何待你,畢竟他能為了典籍拷問你…”葉驍說著說著終于明白天晨身上的傷痕是從何而來。“你身上的傷…都是他造成的嗎?” “我對齊家來說本就是一個多余的人,有時我在想,父親的病藥石罔顧,定也是有我的原因。”青年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片不屬于他的星空,澄澈而孤寂,“我離開齊家,對他和對我說不定都是一件好事。” 再聽下去,齊天晨原本被時間修復(fù)的傷口只會被撕得更開,葉驍捂著肚子大喊著餓才讓青年停下。 看他匆匆出去的身影,葉驍心中頓時涌起無限的酸楚悔恨。他只是同情齊天晨嗎?為何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對自己來說如此沉重,對他來說,齊天晨只是為了完成組織任務(wù)上必須的一枚棋子,即使現(xiàn)在不得不對他噓寒問暖,也只是虛情假意…… 上一個被這樣對待的棋子是…… 葉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記不清了。作為組織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工作人員,他對任務(wù)的記憶居然出現(xiàn)了缺失—— 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葉驍起身看到水中倒影的自己,竟然浮現(xiàn)出了另一個模樣。 一個看上去像是東瀛武士的男人,眼神堅毅而沉穩(wěn),當(dāng)葉驍正視他的時候,他也正視著自己,那疑惑的表情,像是在質(zhì)問他—— 你究竟是誰? 葉驍……究竟是誰? 他的迷惘被屋外的一聲爆炸劃破。葉驍趕忙跑出屋外,看到翻倒在地的鐵鍋,還有一臉黑灰的青年,眼神呆滯地看著爐子,露出酸楚的表情。 “對不起,葉驍哥…我不會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