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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穿到古代做總攻在線閱讀 - 49 冷情殺手成長史/凡是過往,皆為序章/上

49 冷情殺手成長史/凡是過往,皆為序章/上

    支離自有記憶起就在流浪。

    不,那時的他還不叫“支離”。天地為家的小乞兒無名無姓,不過為了敘述方便,姑且還是以支離相稱——盡管這實際也不算名字,而是他作為殺手的代號。

    最初的小乞丐倒也并非孑然無依,一名老乞丐在幽深臟污的小巷里撿到了尚是襁褓的他,靠著乞討來的湯湯水水好歹是養(yǎng)活了,沒有讓他與巷子里的垃圾一同腐朽。

    老乞丐年輕時是個屢試不第的落魄書生,到了晚年實在無法養(yǎng)活自己,只能以乞討為生。他無妻無子,便將小支離當(dāng)親孫子。

    可惜多了一張嘴,祖孫倆的日子并沒有好過到哪里去。

    老乞丐已經(jīng)淪落至乞討境地,卻還苦苦守著那幾分文人傲骨。他年輕時正是因不肯仿名家字畫牟利,只肯賣自己原創(chuàng)的筆墨,賺不來錢,晚年才落魄至此。

    哪怕當(dāng)了乞丐,他也不屑學(xué)其他乞丐一般,裝瞎扮殘騙人同情。顯而易見地,“收入”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那些會拿捏人心的同行。

    都這樣了,老乞丐還時常同情心泛濫,將到手的口糧分一些給看上去更凄慘的乞丐和流浪動物。其實有時候?qū)Ψ绞茄b的,可他仍一次又一次,節(jié)衣縮食地給出自己的饋贈。

    老乞丐不是沒有覺察過被騙,但他總想著萬一呢,萬一這一次對方真的需要幫助呢。像當(dāng)初自己吃不起飯仍毫不猶豫撿回支離一樣,他就是如此善良到近乎愚蠢的人。

    而支離呢,從小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逗半天也難見個笑顏,不像其他乞丐小孩嘴甜會說吉祥話哄貴人開心,乞討起來比他爺爺還不順利。

    不過老乞丐并不怨他,更不嫌棄他是個雙兒,老頭兒從不要求孫子活潑伶俐,只教導(dǎo)對方要正直,要善良。他的言傳身教,一點一滴影響著幼小的,三觀正在塑型的支離。

    祖孫倆日子過得盡管饑一頓飽一頓,但也不至于餓死,因此誰也沒抱怨過生活不好,相反,倆人自己過得挺有滋有味。

    老乞丐每天帶著支離走街串巷,指著街邊的牌匾教他識字。他們沒錢買筆墨紙硯,只能靠老乞丐的口述給支離開蒙,講詩詞歌賦,講今歲前朝的傳聞軼事。

    爺爺沒給支離起名字,想讓他長大了自己取。賦名帶來的牽絆太重,而老頭兒盼著這個孩子將來能擺脫自己,擺脫一個注定爛透在臭水溝里的老乞丐,去走光明大路。

    所以老乞丐平時都是娃娃囝囝地隨便喊他,支離一直沒有大名。而爺爺以外的人則更不會關(guān)心他有沒有名字,他們只會叫他小乞丐,小臟鬼,小啞巴,或者更輕賤的稱呼。

    燕城是頂繁華的大城市,可越是光芒明亮的地方,越離不開黑暗粘稠的影。支離的童年便是在這些暗影里掙扎過來的,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被他早早司空見慣。

    但幸好有老乞丐在身前擋著,那些臟東西潑不到支離身上來。比起貴人們的傲慢白眼,底層人的粗鄙攻訐,小支離印象最深的還是爺爺蒼老丑陋卻無比溫暖的笑臉。

    老乞丐確實是個好人。支離在他的教導(dǎo)下,也長成了一個心中有愛的好孩子,從來不抱怨命運不公,自己的日子還陷在泥潭里,心中卻始終綻放著一片鮮花著錦。

    小小的支離并不懂,所謂的善良,是日子過得有余力才能拿來消耗的奢侈品,自身尚且難保,還要發(fā)光照亮別人的那叫傻子。

    善良的老乞丐沒能像畫本里的好人一樣有個好結(jié)局。支離六歲那年,老乞丐在某次行乞時撞上貴人心情不佳,在人家府邸門前被活活打死,破草席一卷丟去了亂葬崗。

    人命有貴賤。貴人們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像隨手拂開一粒塵草般決定底層螻蟻的生死。石階上溫?zé)岬难槐涞乃疀_凈,映出頭頂牌匾上熠熠生光的金粉慕字。

    而小支離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幼小的孩子撫摸著近日總纏著他討食的流浪小狗嶙峋的皮毛,乖巧地在他們暫時的落腳地等爺爺回來。

    他再也等不到了。沒人會理會亂葬崗上的無名尸骨,更不會尋家人來認(rèn)尸收殮。小支離只知道有一天,爺爺突然不見了。

    他滿燕城地尋找,一天又一天。但他去不到亂葬崗,也沒辦法從旁人口中打聽到老頭兒的下落。老乞丐像一滴蒸發(fā)的水珠般消失在燕城,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乞丐也有自己慣常活動的地盤,在同一片行乞的彼此間大多眼熟。這些乞丐嘲諷地告訴支離,別找啦,你爺爺肯定是不要你了,拋下你自己過好日子去嘍。

    支離從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一天天地板著小臉兒,冷不防與他那雙烏黑的沉寂的眼睛對上,甚至怪滲人的。

    而老乞丐讀過書,若身邊沒了這么個小累贅,本可以被哪戶人家聘進(jìn)府里,當(dāng)個先生或賬房,總比流浪要強(qiáng)。

    那些人一遍遍地朝支離洗腦,像聒噪的烏鴉。給高門大戶打工,再苦也比當(dāng)乞丐舒坦得多,拋棄你這個拖累不是理所當(dāng)然嗎?就算你找到了,他也不會認(rèn)你的。

    支離卻不信。他不信曾因為不肯做假賬被主人家趕出來的爺爺,會再去給那些人面獸心的人做賬房,更不信當(dāng)初吃不起飯都要把他撿回來養(yǎng)著的爺爺會丟棄他。

    他更不明白,這些人一個個分明都受過老乞丐的幫助,本該比誰都清楚對方是怎樣的人,為什么還能夠在老乞丐失蹤之后非但不著急,反而像遺忘了過去的照拂與饋贈一般,毫無顧忌冷漠地詆毀對方。

    失去爺爺?shù)哪嵌螘r間,一直被老乞丐護(hù)在羽翼下,未曾被風(fēng)餐露宿,人人喊打的流浪生活玷污半分赤子之心的支離,終于第一次被迫直接觸碰外面世界的殘酷冰冷。

    老乞丐剛剛離開,那些身強(qiáng)力壯的大乞丐就吞噬了他們的地盤,支離弱小的身板根本不被他們放在眼里,嘲笑與驅(qū)趕,就是他們對曾經(jīng)無私給予過自己恩惠的祖孫的回饋。

    他們也提過要接納支離,條件是打斷支離的雙腿,殘疾的小孩子更容易讓那些心軟的貴人打開錢袋。

    支離理所當(dāng)然地拒絕了,他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去騙取陌生人的眼淚。爺爺說過,他會有更光亮的未來,不會一直是乞丐,他不能先一步毀了自己,使希望未萌發(fā)便碾滅。

    原先的落腳地沒有了,支離打不過大乞丐,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奔波在一個又一個無光的角落,為自己謀求一絲生存的空間。

    他不得不與流浪狗爭搶食物。原先他都是給予食物的那一個。而那些過去被他喂養(yǎng)過,曾與他相處融洽的小動物現(xiàn)在也不謙讓他,撲咬起來又兇又狠,仿佛他是它們的仇人。

    稚嫩的善心在短短數(shù)日,就被生活噬咬得千瘡百孔。支離無數(shù)次問自己,爺爺說的真的是對的么?你無條件地待人好,可當(dāng)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yōu)槭裁催@么待你呢?

    有一天,那些大乞丐忽然找到他。久違的笑容出現(xiàn)在他們臉上,自從爺爺失蹤后,他們再沒有對他如此和善過了。

    當(dāng)時尚且還是習(xí)慣把人往好處想的支離,乖乖跟著他們走了。他內(nèi)心歡喜,覺得對方是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覺得人心果然仍有善意。

    而當(dāng)后頸一痛失去意識,醒來發(fā)現(xiàn)被關(guān)到了某個地方,意識到大乞丐們?yōu)榱藥讉€饅頭把自己賣給了人販子之后,支離那雙黑水晶一般的眼瞳里徹底失去了光。

    爺爺錯了。爺爺所教給自己的,根本不是能讓他在這世上生存下去的法則。

    殘酷又冷漠的世界給他上了第一課:你予世界以善意,世界卻不會善待你。

    ……

    沒花費半枚銅板,只拿幾個新鮮的饅頭就將支離從那些乞丐手里換走的,是止殺的人。

    “止殺”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兼做情報生意,它的觸須盤根錯節(jié),蟄伏在燕城地下濃稠黑暗的陰影里。

    任何組織都需要新鮮血液,但殺手組織的特殊性,注定了它沒法像其他江湖門派一樣,光明正大打開門招收弟子。

    于是止殺便通過各種途徑,買來,拐來,偷來少不經(jīng)事的小孩子,從小由組織洗腦培養(yǎng),長大后成為新的刀或眼。這些孩子大多是流浪兒或孤兒,也有平民家的小孩。

    其中,如果是男孩,就會被送進(jìn)吃人不吐骨頭的殺手訓(xùn)練營,女孩和雙兒接受的則是性事方面的調(diào)教,將來進(jìn)入青樓或某戶豪門的后院,為組織收集和傳遞情報。

    支離是唯一的例外。止殺成立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個進(jìn)入殺手訓(xùn)練營的雙兒。

    并不是因為止殺的人搞錯了,將他當(dāng)成了普通的男孩;也不是由于他們看出他天賦異稟,是天生就該當(dāng)殺手的武學(xué)奇才。

    他們是為了懲罰他,才將他扔進(jìn)那個鬼地方的。換句話說,支離是殺雞儆猴里的那只雞,是徹頭徹尾的棄子和犧牲品,從一開始,止殺的人就沒指望過他能活著出來。

    至于支離犯了什么錯,那就要從頭說起了。

    在六歲的支離的記憶里,并沒有什么汀蘭坊以及坊主夫婦的存在,他只知道自己昏昏沉沉中被蒙住眼睛帶上了馬車,一路顛簸輾轉(zhuǎn)。

    等到徹底清醒時,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jìn)了一間像是柴房或雜物房一樣的昏暗屋子,窗戶被釘死,看守他的人沒有將一個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小孩子放在眼里,沒用繩子綁他。

    男孩女孩和雙兒是分開關(guān)的,與支離同一批被帶來的孩子里,除了支離,還有另外一個與他年紀(jì)差不多大的雙兒,兩人被關(guān)在一處。

    對方不是支離這種臟兮兮的小乞丐,一身織光錦繡的好料子,像出身富貴人家的少爺,不知怎么也會被人販子拐了來。

    支離默默抱膝往角落里縮了縮,他見慣了那些光鮮亮麗的人對自己的嫌棄與厭惡,并不想自討沒趣地湊上前礙對方的眼。

    對方醒來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果不其然開始大吵大鬧,威脅人販子趕緊將自己放了,不然吃不了兜著走云云。

    理所當(dāng)然地沒人理他,過了一會兒那小孩自己喊累了也就消停了,垂頭喪氣窩在一堆稻草里,像淋了雨的鵪鶉。

    又過了一會兒,小孩忽然將目光投向支離,畢竟這是屋里除了自己外唯一的活人,不想被安靜逼瘋,就只能找他搭話。

    小孩先報了自己的名字。對方具體叫什么長什么樣,在十?dāng)?shù)年后的支離的記憶中早已消散成沙,獨留一抹神氣活現(xiàn)的余音難忘:

    “……我可是城西慕家的少爺!慕家你聽說過嗎?喂!跟你說話呢!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孩子才會這么說話,那是另一個世界,與支離的人生天壤之別。

    支離沒有被那些“上等人”搭過話,對方像一束過分灼熱的陽光,令常年生活在陰冷角落的小乞丐感到不知所措,本能想要靠近光亮,卻又怕被熱浪灼傷。

    他素來笨口拙舌,以沉默做防御的盔甲。哪怕老乞丐都沒法逗他多說幾個字,這次也不例外,半天只憋出一句:

    “我沒有名字?!?/br>
    這是實話,但放在對話里,卻顯然成了不討喜的話題終結(jié)者。對面果然啞口了半晌,正當(dāng)支離以為對方已經(jīng)放棄搭理無趣的自己時,小孩卻忽然朝他走過來。

    白白嫩嫩的小手冒失地抓向支離的鎖骨:“你平時不洗澡的么?這里沾上東西了!哎你別動,我?guī)湍悴恋?!?/br>
    支離慌慌張張往后躲,他不習(xí)慣和人靠這么近,何況對方那么干凈,令他自慚形穢。他急得甚至開始結(jié)巴:

    “不是……不是臟東西,這是,我,我的胎記?!?/br>
    他鎖骨上有處形狀不規(guī)則的胎記,乍一看與污漬無異,似乎在提醒他這個人不過是是一灘陰溝里腐朽的爛泥。乞丐身上有污漬并不奇怪,沒有誰會特意注意,更別說幫他清理。

    小孩聞言卻興致更高,整個人湊近了打量:“哇!我第一次見這種形狀的胎記!好厲害!”

    這是除了爺爺以外,第一個不嫌他臟不嫌他沉悶,愿意靠近他的人。

    支離和小孩漸漸熟悉,畢竟被關(guān)在一起的只有他們兩個,這是早晚也是必然的事。

    他們成為了朋友,盡管或許只是支離單方面這樣認(rèn)為。他交到了第一個朋友,這樣一想,當(dāng)下的處境好像也變得沒那么糟糕。

    富家少爺很嬌氣,不肯吃看守送來的殘羹冷炙,但不吃飯身體哪里受得?。恐щx絞盡腦汁,將饅頭還算柔軟干凈的內(nèi)里扒給他,自己吃冷硬發(fā)餿的皮。

    屋里有許多稻草,支離一點點將里面粗硬扎人的草梗挑出來,留下軟和的部分為對方堆了一張床。反正自己流浪慣了,現(xiàn)在季節(jié)不冷,睡在地上也不會怎么樣。

    小孩時常會對他講慕家的富貴,講自己過去吃過什么玩過什么,支離靜靜地聽。對方說要是有機(jī)會出去就帶他去家里玩,支離明知希望渺茫,卻也不自覺期待著。

    一晃過去了好幾天,借著被看守帶出去方便的機(jī)會,支離逐漸弄明白他們現(xiàn)在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村落。平時門外只有兩個人看守他們,大概是不覺得兩個小孩能耍什么花招。

    有一天,小孩忽然對支離說:“我們逃跑吧。”

    支離一驚。他當(dāng)然不愿坐以待斃,不明不白就被賣身為奴,從被“拐”來的那一天起,他無時無刻不想找機(jī)會逃出去。

    但門窗都被封死,又有身強(qiáng)力壯的看守,捉他們兩個小孩子像拎小雞一樣輕松,逃跑難如登天,他只能暫且歇了心思。

    現(xiàn)在情況卻不同于最初,他們已經(jīng)對周圍的環(huán)境有一些了解,村落布局錯綜復(fù)雜,又依傍山林,只要能短暫擺脫看守的視線,游魚入海,甩掉他們離開這里并非不可能。

    只要……只要有人能絆住看守的腳步,為他們拖一會兒時間。

    不能怪他此刻的想法如此愚蠢。六歲的支離哪里知道什么止殺,在他眼中對方僅僅是一伙隱匿于普通村民中的人販子,這勾當(dāng)見不得人,因此斷然不敢明目張膽地搜捕他們。

    這種想法讓兩個孩子油然生出可以逃出去的自信。理所當(dāng)然地,支離攬下了那個留下來拖延時間的角色。

    老乞丐影響支離太深,誰施與他一點點的好,他便恨不得將整顆心剖出來報償。無論是這段時日里默默地照顧,還是幫對方逃跑,支離一根筋鉆進(jìn)死胡同,義無反顧。

    兩個孩子的計劃稚嫩而天真,簡單得有點好笑,就是一人尋機(jī)攔住看守,讓另一個逃跑。偏偏他們自己還信心十足,覺得成功逃出去的可能性非常高。

    “你一定要幫我拖住他們!等我逃出去,回家之后就叫人來救你!我的家族可厲害了,這些人根本不敢拿我家怎么樣的!”

    行動開始前,小孩叮囑支離。這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兩人一起逃出去幾乎不可能,只能讓小孩先跑,聯(lián)系上人再回來救支離。

    支離很信任自己唯一的朋友,絲毫不懷疑對方是否會回來救他。他握緊拳頭,許下堅定而真摯的承諾:“好?!?/br>
    逃跑計劃順利實行。趁著看守帶他們出門,去屋后的草叢方便,一人嫌臭不愿靠近,只剩一人在一旁看著,支離猛地?fù)溥^去抱住那人的腿,朝小孩大喊:“跑!”

    支離抱得很緊,使力使得臉都漲紅??词赜昧λα藥紫虏虐阉唛_,耽擱的這片刻功夫,小孩一溜煙鉆入?yún)擦譀]了影蹤。

    “cao他媽的,小賤種,給老子滾開!”

    看守罵罵咧咧要追,支離卻再一次執(zhí)著地?fù)渖蟻肀耐?,小鬼難纏,縱使兩人的力氣不是一個量級,看守也不可避免被牽絆住少許時間,等同伴聞聲趕來,為時已晚。

    毫無疑問,留下來的支離成了出氣筒,盡數(shù)承受看守的怒火和發(fā)泄的拳腳。他們將他拎回破屋,雨點般的拳打腳踢傾瀉而上。

    方才攔人時,支離瘦小的身板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能,怎么扯都扯不開,現(xiàn)在心口提著的那股勁兒xiele,疼與累才后知后覺涌上來,癱在地上像條死魚,一動不動任人踢打。

    沒逃成的要收拾,逃了的也不能不管??词仡^目被驚動,好幾個成年男人擠在破屋子里,圍著支離逼問另一個孩子的下落。

    支離渾身都疼,像全身的骨頭被拆散了重組,呼吸間盡是血味,連動一根手指都費勁。盡管如此,他還是艱難聚出些力氣,一字一字從喉嚨里擠出來:“我不知道?!?/br>
    他不可能說。他絕不會背叛伙伴。但凡他走漏一絲口風(fēng),讓人販子在慕家附近守株待兔將人攔下,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止殺的人沒想到這小鬼嘴居然這么嚴(yán),逼問不成,只能用刑。他們拿來了鞭子,一鞭下來皮開rou綻,誰曾想支離除了剛開始猝不及防的慘叫,之后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牢。

    倒刺撕裂皮膚,帶出淋漓的血珠,小小的支離幾乎變成個血人,然而他仍舊固執(zhí)地緊抿著嘴一言不發(fā),仿佛鞭子招呼的不是自己的血rou,是沒有知覺的木頭。

    刑訊逐漸變了味道,支離的骨頭之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這讓一開始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的行刑者和圍觀者,被激出了不愿意被個小孩子比下去的好勝之心。

    如果說最初止殺的人是真的想從支離口中問出些東西,那現(xiàn)在他們就只想讓他屈服,想看他服軟,看他認(rèn)錯,逼他熬不住只能痛哭流涕地向他們求饒乞憐。

    然而支離同樣被激出了血性與倔勁,難以忍受的痛苦到了臨界,知覺反而變得麻木。靈魂似已出竅,漠然地旁觀長鞭一次次落上身體,黝黑的眼珠如死水寂寂。

    鞭痕貫過鎖骨,濃稠的鮮血覆蓋了那處總被認(rèn)作是污漬的胎記。身體被抽得東倒西歪,支離冷漠得不似稚童的小臉卻始終執(zhí)著地?fù)P起,仿佛要將周圍每一張面孔都牢記。

    “都停手。”

    耳邊嗡鳴一片,來人的聲音影影綽綽,似遠(yuǎn)在天邊。支離甚至沒能立刻反應(yīng)過來鞭刑怎么停了,腦袋卻已本能地轉(zhuǎn)向來人,他看見一雙一塵不染的白靴,不甚在意地踏上被自己的血弄得污濘不堪的地面。

    畢恭畢敬的“主上”在耳邊此起彼伏,很久之后支離才知道,來人是止殺的首領(lǐng)凌狩,也是他未來十?dāng)?shù)年的坎坷不幸之源。

    與殺手組織首領(lǐng)的身份不符,凌狩長得并不兇惡,相反,面相看起來十分和善。他沒有讓屬下繼續(xù)用刑,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支離一番,用一種堪稱溫和的語氣問他:

    “是誰想出的逃跑的主意?”

    支離咳了兩聲,吐出一口淤血,流失的體力讓他只能發(fā)出些氣聲,但態(tài)度很堅定:“是我。”

    旁邊打手面色一變,啐了聲又想來打他,被凌狩攔住,對方用一種鄰家哥哥閑聊的輕松語氣,說出的話卻令人脊骨生寒:

    “小孩子說謊可不好哦。誰起的頭,我就把誰扔進(jìn)山谷里面喂毒物。但你要是被逼的,情有可原,只要肯認(rèn)錯,我不會怪你?!?/br>
    支離仰著臉,沒有猶豫就做出了決定。他咬著牙,因為氣息不穩(wěn),吐字?jǐn)鄶嗬m(xù)續(xù):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主動的,我想跑……計劃都是我想的,他聽我的……”

    支離不是不知道,將鍋甩給不在場的人才是聰明的選擇,但他不敢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對方真被抓回來了怎么辦?即使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會害自己的朋友。

    他必須將火力盡可能吸引到自己身上,將逃跑的那個渲染得在這件事里無關(guān)緊要,這些人對自己的注意力多一分,就會少一些精力管另一個人,對方就多一分逃出去的可能。

    凌狩幾乎氣笑了:

    “你當(dāng)我傻?你的主意就是自己留下來送死?承認(rèn)吧,你被你的同伴拋棄了,他的計劃根本沒想過你,你還在這里嘴硬,不會真以為多拖延會兒時間他就會來救你吧?”

    支離才不聽他挑撥,他對兩人共患難過的情誼深信不疑,堅信自己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絕不會拋棄自己,對方會來救他的,他得堅持住,救兵一定會來的!

    不管怎么問,支離仍然一口咬定:“不關(guān)他的事,全都是我的主意。”

    他艱難地仰著頭,用盡全力將眼前人的面孔鎖進(jìn)眼底心里,明明疼得渾身都在抽搐,眼里的光芒卻極亮,一身淋漓鮮血在此刻竟如鮮紅的戰(zhàn)袍,叫囂著他們摧毀不了他!

    像一匹離群的孤勇的小狼,向比自己強(qiáng)大許多的捕食者頑強(qiáng)地亮出爪牙,只要被他找到機(jī)會,一定會撲上去咬斷對方的喉管,讓傷害過自己的敵人血債血償!

    饒是周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止殺下屬,此刻也不禁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難以想象,這般冷戾狠絕的神情,竟然出現(xiàn)在一個稚弱的小孩子臉上。

    凌狩的眼神有了細(xì)微的變化,因為支離死不松口而逐漸不耐的神情被興味取代。他原打算讓人將這個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的小東西直接處理掉,但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

    “我們打個賭如何?”凌狩說,“我給你時間,看看你的同伴究竟會不會帶人來找你。如果人來了,我就放你走,要是沒有……你就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br>
    首領(lǐng)發(fā)了話,下屬當(dāng)然照做。他們沒有把支離轉(zhuǎn)移,仍將其關(guān)在這間破屋子里,甚至好心地為他治了傷。門口的看守只剩下一個,十分大度地“等著人來救他”。

    于是支離開始了安心的等待,“人販子”突來的仁慈簡直是天上掉的餡餅。他毫不懷疑賭局的結(jié)果,他是那般地信任和期盼著自己在短短數(shù)日里結(jié)交的伙伴。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個黎明墮入黑夜,三天,五天……半個月。

    沒有人來找他。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對方被抓住了,想必是真的已經(jīng)成功逃脫。

    支離不斷告訴自己趕路需要時間,救兵一定還在路上,直到日子久到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接受現(xiàn)實,真的不會有人來了。

    時間是最磨人的刀,用鈍刃將希望一寸寸割成絕望,逼著人感受熱血是如何一點點轉(zhuǎn)涼。

    短短數(shù)日之中,支離的命運兩經(jīng)大落,負(fù)面情緒陡然爆發(fā)。爺爺拋棄他,朋友拋棄他,他在自己看重之人心中是那樣無足輕重,誰都可以輕易將他丟下。

    這是世界教給他的第二課:你付出的信任,是傷己的利刃。

    “你輸了,小家伙。被好朋友背叛的滋味怎么樣?”

    支離不知道自己在孤寂無人的破屋里待了多久,半個月又或者一個月,反正是那之后的某天,凌狩再次出現(xiàn)了。

    對方興致勃勃想要欣賞支離的不甘或者絕望,可惜令他失望了,小狼崽子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漠樣,眼神比死水更幽寂無波,讓人沒辦法從他臉上窺探出絲毫想法。

    這讓凌狩惱羞成怒,支離的反應(yīng)讓他覺得自己明明贏了賭局,反而更像輸家,覺得妄圖摧垮對方意志的自己簡直是個笑話。

    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這小孩的臉,哪怕將人送進(jìn)情報營調(diào)教成性奴玩物他都不愿意,這該死的小鬼就該去萬蠱坑,受盡最殘酷的折磨直到在絕望中死去,才能讓他痛快。

    “我不直接要你的命?!绷栳髯屓藢⒅щx帶走,和新一批的孩子一起送進(jìn)殺手訓(xùn)練營,“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br>
    ……

    萬蠱坑是一座位置隱秘的山谷,周圍是極為陡峭的萬丈懸崖,山間猿猴與輕功高手都難以攀援,一旦入谷可謂插翅難逃。

    這是一座毒谷,谷內(nèi)無論花葉草木還是鳥獸蟲魚,身上或深或淺皆帶毒,唯有一片人為開辟的安全區(qū),坐落著止殺用來培養(yǎng)訓(xùn)練殺手預(yù)備役的萬蠱訓(xùn)練營。

    止殺每年會送來幾十上百個孩子,最終能活著出去的不足個位數(shù),競爭之殘酷可想而知。這些孩子入谷時小的不過才四五歲,大的也只有八九歲,并且無一例外都是男孩。

    雙兒形貌上雖也與男子相近,且同樣有完備的男性特征,但畢竟與純粹的男子有著先天性的體能差距,他們生而為承歡存在,沒有誰會舍近求遠(yuǎn)地培養(yǎng)他們用來殺人。

    因此支離是第一個踏進(jìn)這座訓(xùn)練營的雙兒,凌狩其實也沒有將他培養(yǎng)成殺人武器的意思,只是想讓他去受折磨。沒人覺得他能在那些殘酷的訓(xùn)練中活下去。

    ——可誰也料不到,十年后令整個組織人人聞風(fēng)喪膽的人形兵器,偏偏正是這個雙兒。

    說回十年前,跟支離同批進(jìn)訓(xùn)練營的大概有十幾個人,有吃穿不愁的平民也有和他一樣的流浪小孩,每一個都比他生得壯實。

    雙兒的骨架本就比尋常男孩小巧,加上支離營養(yǎng)不良,年歲又偏小,混在人群中像鶴群里一只瘦弱的小雞仔,被身邊的人沒注意推搡了好幾下,瞧著更可憐巴巴。

    殺手訓(xùn)練,習(xí)武還要往后排,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一項,就是練膽。

    一群孩子被餓了兩天,像驅(qū)趕羊群一樣被教官驅(qū)趕到大廳來,大廳中央的籠子里關(guān)著一只翎羽鮮亮的大公雞,雄赳赳氣昂昂,比這群蔫頭耷腦的小孩看起來精神得多。

    教官手里拿著一把雪亮的刀,表示誰來把這只雞殺了,誰就能得到食物。

    這些天的遭遇已經(jīng)磨沒了這群孩子的反抗心,被迫接受了自己急轉(zhuǎn)直下的命運,但不代表他們立刻就能把心態(tài)淬煉得冷酷無情。

    很多人雖說家境不優(yōu)渥,但也沒吃過什么苦,哪怕是乞丐,也不曾宰殺過活物。突然拎只神氣十足的活雞讓這么大點的小孩子來殺,哪個敢動手?

    當(dāng)下零零落落的哭聲便響了起來,逐漸嘈雜成一片。有人怕雞,有人怕血,有人怕刀,有人單純就是被身邊人帶的哭起來,總之十來個人沒一個主動上前。

    教官也不急,反正餓的人不是他。生存是人的本能,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子,生死善惡觀最容易被影響,等到餓急了,什么對活物的恐懼,對生命的敬畏,通通都得靠邊站。

    支離縮在角落,耳邊嗡嗡嗡嗡全是哭鬧,震得他耳朵疼。他比這些孩子被關(guān)的時日久得多,心態(tài)也更冰冷麻木,對外界的感知很鈍,完全不能理解他們居然能被一只雞惹哭。

    習(xí)慣了一個人待在破屋里,這種一群人鬧鬧騰騰的環(huán)境令支離很難受。又過了一會兒,他實在被他們吵煩了,忽然站起身,走到教官面前,一把奪過他手里的刀。

    隨后面無表情,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地,往籠子的縫隙中手起刀落!

    血蔓延到地上,大公雞睜著眼睛不動了,喧鬧的大廳終于寂靜。支離將刀還給教官,最后冷冷看了一眼死去的雞,轉(zhuǎn)身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

    周圍人下意識為他讓開一條路。

    支離沒覺得有什么。他本性里對生命的淡漠被老乞丐與人為善的言傳身教壓制了這么多年,終于在這個平凡的日子初見天日。

    在他看來,活雞死雞,不過都是一團(tuán)果腹的rou而已,同樣人活或死,也都沒什么可懼。他之前被鞭子打時流的血可比今天的雞多多了,他都沒哭!

    只有教官笑著為他鼓了掌,叫人將死雞帶下去。教官沒有食言,過了一段時間,支離殺死的公雞就被做成烤雞重新端了上來。

    烤好的整雞金黃油亮,香氣撲鼻,支離聽到有小孩子咽口水的聲音。但教官只把支離一個叫上前,指了指桌上的烤雞,說這是勇士應(yīng)得的獎賞,只屬于他一個。

    支離在桌邊坐了下來,經(jīng)歷過背叛,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自己吃不飽,還要省出食物分給別人的小乞丐。他撕下一條雞腿,這是小乞丐不曾享受過的美味食物,他一時舍不得下口。

    他舍不得,別人卻不會跟他客氣。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很容易被當(dāng)下的事物吸引,烤雞的香氣讓他們迅速遺忘了剛剛對活雞的恐懼,肚皮和膽子都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不敢殺雞,卻不會害怕瘦弱的支離,很快出現(xiàn)了第一個帶頭者,沖向了桌上的盤子,撕扯下一大塊雞rou,大口朵頤。

    而方才說著烤雞“只屬于支離一個”的教官,此刻卻事不關(guān)己地站在一旁,沒有任何插手阻止的意思。萬蠱坑里一向鼓勵自相殘殺,弱rou強(qiáng)食的叢林法則是絕對真理。

    教官的縱容讓那些原本在觀望的人徹底沒了顧忌,第二,第三個……更多的掠奪者出現(xiàn),蝗蟲的狂歡就此開始,雞rou很快被瓜分一空,沒搶到的則盯緊了別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