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yīng)該是林憑自己的房間，東西都是一個人的，巨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文學(xué)書籍，林憑以前總愛把這些書翻兩頁扔在一邊：“煩死了?！?/br>
    他把熟睡的林憑輕輕放在枕頭上，又把被子給他掖好，林憑好像很怕突然的觸碰，他在睡夢里縮了縮，想躲。

    藥匣里有藥油和藥膏，他讀了讀說明書，給林憑的淤青都揉散了，又給他裂開的后xue上了藥。中途林憑醒了一下，睡得迷糊：“別弄了……沒必要?！?/br>
    周柯的胸腔密密的痛，以前林憑有一點(diǎn)點(diǎn)痛都要喊他，現(xiàn)在傷成這樣，也會說沒必要。

    保鏢組里周柯是組長，專門守著夫人，任務(wù)是“不要讓夫人隨意進(jìn)出，不要讓他人隨意看望夫人?！?/br>
    像軟禁一樣。

    周柯蹲在墻根抽煙，這棟別墅太豪華了，豪華到他在親眼目睹之前，都覺得他的小憑過得很好。

    他個子很高，一米九三，配上扎實(shí)的肌rou，在陽光下曬得油亮發(fā)黑，外國傭人湊過來說了句什么，他不耐煩地皺著眉：“滾一邊去?！?/br>
    消停多了。

    “她是勸你，不要對夫人有什么憐憫之心。”老張放下花剪：“之前夫人勾引了一個門衛(wèi)，想跑，被抓回來了，那個門衛(wèi)幾乎家破人亡。給我來一根？”

    周柯從煙盒里給他敲出一根煙，老張瞇著眼睛點(diǎn)燃了：“咱們都是普通百姓，為了那點(diǎn)憐香惜玉搭上自己，沒必要。你就當(dāng)里面那位是個不能上的婊子就行，這兒的工作錢多事兒少，不挺好的？”

    周柯咬了咬牙，忍住打這個老頭的沖動。

    他的工作很輕松，“夫人”只要不想跑，他就是個閑人。他和老張插科打諢了一陣子，旁敲側(cè)擊得到了林憑現(xiàn)在的生活。

    老張正唾沫橫飛地講述夫人穿著性感內(nèi)衣被人牽著走呢，突然看見了什么，不說話了。

    周柯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林憑。

    他坐在二樓陽臺的窗前，陽光把什么都照的暖融融的，卻好像唯獨(dú)避開了他。他的眼睛很疲憊，也很空，手指摩挲著一本書，看了看周柯，露出一個好像苦笑的表情，又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了。

    周柯吸了口煙，一陣風(fēng)吹過去，煙霧繚繞中，他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林憑。

    他和林憑認(rèn)識在公立小學(xué)，小孩子嘛，對轉(zhuǎn)學(xué)生都很好奇，更別提這是“貴族小學(xué)”轉(zhuǎn)來的。

    林同學(xué)有點(diǎn)潔癖和公主病，嫌棄這個小孩臟那個小孩臭的，氣的班里的小朋友湊在一起說他壞話：“他肯定是以前也這樣，才轉(zhuǎn)到我們學(xué)校的?！?/br>
    就因?yàn)檫@些毛病，林同學(xué)小時候也沒什么朋友。

    而周柯則截然相反，他家住家屬院，打小就和一幫發(fā)小玩得來，上了小學(xué)也跟山大王一樣，領(lǐng)著一群小孩兒踢球玩卡片。

    林憑第一次踢球摔了了一個大跟頭，周柯把他拉起來，林憑就像黏著大鳥的雛鳥一樣，去哪兒都跟著周柯。

    周柯對新收的小弟很照顧，還帶去過家里吃飯，林憑小時候太好看了，淺棕色的頭發(fā)，黑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和一絲不茍的小襯衫，背著小書包，周柯父母一見他眼睛就放光，和自己家泥里打滾的狗兒子簡直是兩個物種。

    “小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周柯mama一邊夾菜一邊嫌棄兒子，明明是吃著同樣的飯，林憑夾菜的時候又優(yōu)雅又禮貌，自己的兒子像餓了三天的餓死鬼。

    “小順？”小林憑歪著頭可愛加倍：“阿姨，誰叫小順啊？”

    “周柯啊！小時候我們這兒就講究賤名好養(yǎng)活，周柯小時候就叫周小順。”

    周柯打小看林憑就不是個老實(shí)孩子，周小順這個土老冒名字本來都被他藏好了，結(jié)果林憑兩三句話就挖出來了。

    “小順，接我一下?！绷謶{從矮墻上往下跳，周柯五年級就長得不矮了，站隊(duì)要站最后一排，林憑跟他混了兩年完全混熟了，再也不是一開始唯唯諾諾的小鵪鶉樣子了。

    五年級的小周柯無奈地伸出胳膊接住他：“你干嘛非要扎他車胎，還翻進(jìn)院子里，費(fèi)不費(fèi)勁?！?/br>
    林憑拍拍屁股上的土，撅了個嘴：“誰讓他罵我?！?/br>
    周柯一邊走一邊給他拿腦袋上的樹葉子：“記仇鬼，下次我不跟你來了。”

    “你確定？門口圣斗士最新的卡片你不要了？”

    周柯咬咬牙：“……哼?！?/br>
    小升初的時候，林憑家里托關(guān)系分了個很不錯的學(xué)校給他，家里那時候慣著他，連帶著小伙伴周柯也一起解決了升學(xué)問題。只不過mama一邊給他整理校服外套，一邊和他說：“上了初中就不能那么任性了，小憑，你看，王叔叔家的兒子，你們小時候不是玩的很好嗎？你要和他搞好關(guān)系…”

    林憑煩死了，手一甩：“小時候我就煩他，我才不理他?！?/br>
    魏苒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這孩子——”

    “林憑！上學(xué)了！”周柯自行車鈴鐺叮鈴鈴的聲音打斷了魏苒的訓(xùn)斥：“阿姨好！我來接林憑上學(xué)。”

    魏苒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看兒子歡天喜地蹦上自行車后座，還拍了拍前面那個小孩的腦袋：“小順子！駕！”

    初中好多男生都開始了性發(fā)育，一個兩個講一些污言穢語，猥瑣又齷齪，周柯和他們向來能打成一片，但是林憑湊過來聽的時候，他就會捂住林憑的耳朵。

    他倆沒分到一個班，林憑在班里人緣也不是很好，女生比較喜歡他，又白又干凈，和臭烘烘的小男生一點(diǎn)都不一樣，男生就比較討厭他，感覺他裝。林憑小學(xué)被周柯保護(hù)著，沒受過什么委屈，說話也難聽，那群男的陰陽怪氣一句他能懟十句。周柯聽說別人想打他，怕他被欺負(fù)，還專門帶著一群小兄弟跑到他們班跟林憑打招呼，這招確實(shí)有用，但是林憑覺得好丟臉，事后咬了他好幾口。

    “還咬！疼疼疼??！”林憑比他都矮了一頭，咬他勁兒倒是不?。骸案缣婺愠鰵膺€有毛病了?！?/br>
    “哥屁哥，小順子?！绷謶{沖他擠了擠鼻子：“裝逼怪，一會兒請你喝奶茶。”他知道小順子是怕自己被人欺負(fù)，可是還是覺得好丟臉……嗯……被那么多人一起叫大哥，還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爽的，嗯，一點(diǎn)點(diǎn)。

    周柯有點(diǎn)愣神，他看著自己那個牙印，鬼迷心竅地想起前幾天大家鬼鬼祟祟看的黃片，林憑咬他的樣子，紅透的耳朵，白嫩的后頸…他甩了甩頭，亂想什么呢，下次不看那種東西了。

    初一好像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林憑的成績在前十名，周柯他爸買了輛電瓶車，周柯就天天偷著騎，說是和好學(xué)生林憑去學(xué)習(xí)了，實(shí)際上載著林憑到處跑，去郊外村莊里偷樹上的酸杏。

    “你給我把著風(fēng)??！”周柯把林憑放在一邊，自己去夠樹上的青杏，小小的，還沒一個指節(jié)大呢，他個子高，初一的時候就一米八了，跟竄天炮一樣竄，他媽天天因?yàn)榻o他買衣服煩得要死。他讓林憑把兜撐開，摘了一大把杏兒塞進(jìn)林憑的外套口袋：“褲兜，褲兜?！?/br>
    林憑慢悠悠地把褲兜張開，讓周柯往里面塞。

    他對杏沒興趣，就是喜歡和周柯一起做壞事而已。

    “你們倆！干啥呢！”林憑一回頭，看見個帶草帽的大叔在后面叫，他趕緊把周柯拉下來，倆人騎著電動車風(fēng)一樣地跑了，一邊逃跑一邊笑，笑得林憑肚子都痛了，兩三個青杏兒隨著電動車的顛簸掉在了路上，他在兜里摸出一個擦了擦，塞進(jìn)騎電動車的周柯嘴里：“好吃嗎？”

    周柯酸的面目全非，指節(jié)大小的小杏兒酸的要命，還帶著點(diǎn)兒清香，他有意騙林憑，要拉林憑一起下水：“好吃，酸里帶甜的?！?/br>
    林憑哪兒吃過這個，在家里水果都是洗好了擺他面前的，他半信半疑地聞了聞：“沒有香味兒啊。”

    周柯心想我還騙不了你了，又摸了一個擦了擦，咬了一口：“嗯，真香?！眿尩?，要倒牙了。他把帶著牙印的青杏兒塞進(jìn)林憑嘴里：“嘗嘗，不騙你?！?/br>
    “你吃過了還給我！”林憑嫌棄地咬了一口，酸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小順子你個王八蛋！”

    “哎哎哎別晃別晃！要摔了！”

    “讓你騙我！讓你騙我！”

    這支煙吸完了，他又忍不住看向陽臺，林憑蒼白的臉被陽光投下的陰影籠罩了一半，旁邊的花瓶里插了一大把玫瑰花。

    記憶里，林憑翹著腳咬著棒棒糖：“小順子，我最討厭玫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