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團圓上
周宅人影匆匆,臉上都是發(fā)自心底的喜氣洋洋。 11月底的述職大會結束后,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傳統(tǒng)春節(jié)的到來。 除此之外,今年還有一件大事——少主要南下歷練了。 周家的除夕夜,說句鐘鳴鼎食不為過,周宅前院張燈結彩,周家奉祀的蛟龍,守護的兇獸,都被一一打亮,在傳說年獸出沒之時辟邪去災,鎮(zhèn)守一方,庇佑族人。而后院,便是所有奴隸一年一度的稍微自由點的歡樂時間,篝火晚宴不會少。 正堂偏廳里,則是所有的周家嫡系年夜飯。 周承正位于主位,右手下是周九玉,左下是周續(xù)業(yè)。伺候的奴隸除家主青衣私奴君意風站著外俱是跪侍,但打眼的還有沒帶私奴的周家二爺。 在旁伺候的管家都記不清多少年沒見過那個人了,那個豐神俊朗,面冷心軟的私奴,曾經(jīng)連續(xù)受過兩粒紅舟酷刑,曾經(jīng)讓二爺除夕夜奪門而去。 那是周二爺唯一的私奴,也是唯一的奴。 周家記載上,從來沒有一個主子一生只有過一個奴隸,二爺,這是開了先例,也不是說不合規(guī)矩,最多算是不合規(guī)制。 但心里有數(shù)的都知道,這是二爺一種無形的堅持,一種對外界社會里所謂的“忠貞”的堅持。 豐城一輩子只能是在奴譜上,絕對不會在周家家譜上。 兩相一比,包括周家家主在內,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周續(xù)業(yè)按規(guī)矩只帶了一個私奴,還是挑最有規(guī)矩的,但是這么近距離靠近周家嫡系,特別是離不茍言笑的家主這么近,奴隸幾乎要被這威壓弄得神思不在,一個手抖就將菜“啪嗒”一聲掉在了玉盤里,青脆聲響,雖是悅耳,但確實失了分寸,頓時,幾道審視的目光就直射過去。 場面頓時僵住,那個奴隸瞬間臉色慘白,耳中嗡嗡,連請罪都不記得。 周續(xù)業(yè)也是第一次遇見這事,正冷靜地想該降什么罪。 就在所有人都停住看向那里時,一聲輕笑卻從家主身后傳出,在寂靜的餐廳里就像空靈的笛聲,從煙雨蒙蒙的遠山那頭飄渺而至,帶著讓人清寧的安撫之力。 他一身青衣古袍,像那青黛的蛾眉山,過肩的墨發(fā)由一根紅繩綁著,腰帶亦是金絲紅綢樣式,交疊的領口軟軟地露出一角細膩皮膚,往上而看,媚而不俗的紅唇,再順著小山般的鼻梁而去,溫潤的眉心正中,一朵微小的朱紅色梅花輕輕點在那處。 寬大的層層疊放的袖口中露出青竹般的腕,左手攔住右袖口,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握著晶瑩剔透的白玉筷子,隨著笑聲入人耳,正好將一筷子菜放在周承正面前玉盤里,笑著道,“主人想吃,吩咐奴就好,會比少主那里多的?!?/br> 話音一落,氣氛就轉了個180度,周九玉笑出聲,連早熟的小少主也彎起唇。 周承正偏頭看他的淺笑兮兮,眼神也蔓延上了溫柔,“那就快夾菜,讓我不滿意了自己去受罰?!?/br> 有了這段插曲,除夕家宴輕輕松松而過,酒酣人暖,各自回了住處。 周承正作為家主住的就是正堂偏廳的二樓,所以先等著周九玉和周續(xù)業(yè)先離開,他的手堂而皇之親昵地放在君意風腰際,等人一散去,就帶著人回了房。 后者一進門就撲通跪下俯低,“奴擅作主張,請主人降罰?!甭曇魩е?,完全不似家宴時的輕快。 周承正沒理人,慢悠悠地去洗了個澡。 等君意風心沉到深淵時才結束坐到了床尾,“過來。” 君意風不敢做他想,立刻爬到人腳邊,低低地喚,“主人...” 周承正邊擦頭邊抬腳踩在人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有那么可怕嗎?” 君意風在周承正的腳抬起時就已經(jīng)擺成了腳踏的樣式,這是身體本能的記憶,“主...人,主人極好,是奴猖狂失了規(guī)矩。” 周承正慢慢地聽著,腳下奴的話、音調、發(fā)顫的嗓音,它們都像一把把鈍刀,幾十年如一日折磨著他孤冷的心口,沒有誰能比這個卑賤的人更懂他,也沒有誰能比他更會為自己考慮,更沒有誰能比得上他的存在,他們太懂彼此,不需多說,便心領神會。 君意風顧的是他的面子和周家的安寧,周續(xù)業(yè)還小,正是對周家家規(guī)嚴格遵守的時期,要是他出口,按規(guī)矩,這奴,不死也殘,而除夕夜見血實在不吉。若是家主出口,不僅越了點,還會讓所有人擔驚受怕,年也不會過好。所以,他一個私奴出聲,再合適不過了。 可,他顧得了所有人,唯獨不顧自己。但今夜,周承正莫名心堵,他偏想這奴用嘴說一句真心話。 “為什么要出頭?” 周承正聲音平穩(wěn),帶著股循循善誘的意味。 可君意風只是跪在地上沒作答。 周承正又問了一次,“君意風,為什么要出頭?” 君意風眼有點酸,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的主人明明知道,非得要他說出來。 就像一層窗戶紙,一直遮風擋雨,此時卻快要破了。 “說出來,奴隸,為什么要出這個頭?為了誰?” 君意風跪著的身子有點不穩(wěn),背上被他的主人威逼似的碾壓了一圈,有些癢,很輕微,卻好像撓在他心里,一陣無聲對峙后,才有一道難耐的聲音,“為...為了您?!?/br> “為了我,周家家規(guī)也敢破?” “不敢!奴不敢!” 周承正俯低身子,“問得不是家主私奴,問的是你!”君意風垂著的頭瞳孔一縮,唇色盡失,在他想攔時就聽到那鄭重過分的話語,如重錘落地,砸出一個深坑,“問得是你,君意風,敢不敢?!” 君意風痛苦地想躲,卻避無可避,兩人間此時的氣氛逾越了,太過溫馨,讓人似乎忘了主奴之別。 “奴...奴...” “問的是你!”周承正嚴聲喝斥道。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這么想知道遲到三十多年的問題的答案。 “......我...”一個字就讓君意風夠難忍了,可上方那道視線卻更是逼人,他終于,“我...我敢!” 一字落地,君意風就狠狠磕在了地毯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滾滾淚滴融入長毛毯子里。 周承正驀地紅了眼,放下赤裸的腳,看著那挺直的脊梁低入地面,卻如此地不卑微。 他眷戀地多看了一會兒,只有一滴輕淚砸落到那青衣里,即刻消失不見,仿佛無事發(fā)生。 周承正才緩緩隱了情緒,上到床上,“無規(guī)無矩,念是大年,就到門口跪一個小時再進來?!?/br> “是”君意風頭沒抬高,垂著應聲,連忙轉向爬出門。 雖然整個周宅都有地熱,但走廊依然有風,管家上來送牛奶時,就看到君意風有些發(fā)抖地跪在門外,不僅心中大嘆,何必呢?何必非要這么懂事?苦著自己,也苦著那位。 管家一進一出,君意風也沒妄動,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夠了一個小時,才爬進去,嘴唇冷的有些發(fā)抖,“主...主人?!?/br> 周承正沒起身,只吩咐道,“去洗澡?!?/br> “是?!?/br> 熱水一沖,君意風緩了好多,但也沒多耽誤,迅速收拾好出去。 他一上床,周承正就悄無聲息地往旁邊移開,正好讓君意風躺在他原來那里,他則伸臂一攔,將人拒在懷里。 君意風窩在人懷里,覺得心熱,尤其是身下的這處,太熱了,熱的他快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