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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哨兵注視著向導。 淺金色的眼神,溫柔,蒼白,逆來順受。 羽涉說:“別看我。” 男人聽話地閉眼。 對方如此順從,羽涉卻又開始感到煩躁了。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地磚,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吊瓶支架,白色的醫(yī)用膠布,白色的繃帶,白色的病歷本,白色的奧氮平片,白色的鼻氣管插管,白色的石膏,白色的腿部支架,白色的蛆蟲,白色的膿瘡,白色的止痛藥,白色的床邊監(jiān)護儀,白色的心跳曲線,白色的起搏器,白色的微量注射器,白色的呼吸機…… 一切都跟他媽的褪色一樣的蒼白。 按照醫(yī)院的說法,這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少污染。 羽涉惡劣地想到:這個干凈、純潔、明朗、整齊、嚴格消毒的負壓無菌室里,最臟的怕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大腸桿菌了,關鍵是,你們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地央著我進來。 他想對病床上躺著的人說,你知道嗎,我身上有頭皮屑,口水,胃液,皮脂分泌物,我的胃里有消化到一半的牛rou,它們正在向小腸蠕動,逐漸變成糞便,我的肛門——算了,美少年沒有肛毛,直腸永遠空空蕩蕩——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樣的我,正準備潛入你的內心,一個人最脆弱、最柔軟的地方。 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我很高興你能來?!贝采系娜送蝗婚_口,聲音像是一按到底的鋼琴鍵,優(yōu)美,卻毫無旋律可言,空蕩蕩地在病房里面回響。 羽涉不喜歡他這把動聽的死人嗓子。在他看來,只有鬼片導演和家里需要有人來哭喪的倒霉蛋才會喜歡這種聲線。 “我也很高興能看見你。” 他聽到自己的嘴巴這么說。 如果是你的尸體,我會更高興。 內心,他默默補充道。 “……” 對方好像笑了,又好像只是因為疼痛發(fā)出呻吟。 打招呼就到這里吧。早點完事早點回去,晚上八點還有國民女神不考斯基·甄美麗主演的54集大型電視連續(xù)?。骸冈?jīng)有一個女人,她將她的頭伸進了烤箱」。上一集,男主剛剛在美麗面前表演了“愛你,就當張口閉眼男”,恰好在此時,一只蟑螂騰空飛起,對著男主大張的洞xue發(fā)射——羽涉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后續(xù)的發(fā)展了。 比起甄美麗二十四只rou毒桿菌打出來的完美面龐,眼前家伙血色全無的臉簡直丟人現(xiàn)眼。 無菌室里只有他和他。沒有監(jiān)控。床上的人在羽涉的要求下緊閉雙眼。離開旁人的目光,羽涉顯得有些疲憊。他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佝僂著靠在床邊,手指張開,插進干枯的黑發(fā)里。這是一種軟弱而焦慮的姿勢。雖然不喜歡哨兵,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身邊,羽涉不用時時刻刻壓抑自己,他知道對方對自己的一切形象都能接納。 羽涉既厭惡這一點,又不避免地因此產(chǎn)生幾分依賴。后果是,他的厭惡也隨之加深。惡性循環(huán)。 所以這種依賴只能持續(xù)一小會。半分鐘。三十秒。這是底線。 他放任自己浪費三十秒。一二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倒計時結束,向導坐直身體,回歸那自我封閉一樣的嚴肅。 羽涉說:“開始嗎。” 病床上的人說:“開始吧?!?/br> 向導拿出攝影機。鏡頭上方,那紅色的小燈即使是關機也持續(xù)閃爍,好像一只7/24的眼睛。羽涉用大拇指蓋住那盞燈,公事公辦念道: “現(xiàn)在是20xx年3月1日,北京時間15點30分整,我是‘塔’的一級向導,羽涉,編號12156。 “我的治療對象是來自‘塔’的哨兵,浮生,等級保密,編號保密,隸屬部隊保密。 “這是我與這位神秘先生的第七次合作,前幾次,我進入了對方的意識海,共鳴率良好,無明顯排異反應。今天,我將與往常一樣,對其進行意識海的疏導,緩解精神積壓?!?/br> 羽涉將鏡頭轉向床邊監(jiān)護儀的屏幕,曲線冷峻而規(guī)律地跳動,數(shù)字時不時變換著,但都在一個穩(wěn)定的區(qū)間。這就是生命的模樣:心率,呼吸,血壓,體溫,血氧飽和度,生命就是由這組數(shù)字組成的。你的大腦可以死亡,你的思想可以消退,你可以在人際關系上孤苦伶仃,但只要它們還在區(qū)間內,你便是醫(yī)學意義上的生者。比起你的個人意志,這些數(shù)字更能體現(xiàn)“你是活著的”這件事本身。 羽涉把數(shù)字讀了一遍,道:“對象生命體征良好,健康狀況,嗯,斷了四根肋骨,內臟移位,脛腓骨骨折,輕度腦震蕩,外傷創(chuàng)口流出的血可以煮兩鍋毛血旺——但他還活著,腦袋也沒傻,我想,對于哨兵來說這算是‘基本健康’?!?/br> 被單下的軀體微微顫抖,似乎被他的話戳中了笑點,哨兵發(fā)出有些氣短的悶笑。羽涉安靜地等待著對方把自己笑死,這樣他就可以回去了——可惜哨兵的生命力堪比蟑螂,真空狀態(tài)也他媽能活三十分鐘,呆在大氣層里基本不會缺氧——向導的愿望落空了。他苦悶地將手伸進白色的布料之下,與對方交握。 皮膚接觸溫暖而干燥,對方微怔,隨即反握上來,手指順著羽涉的手背滑向橈骨,在凸起處握緊。 正常的共鳴前置動作,不知為何,浮生做出來就顯得很變態(tài)……羽涉低頭,掩蓋自己有些抽搐的表情,和甩開對方的沖動。 我是專業(yè)的。他這樣告訴自己,將注意力集中于彼此精神的同步:想象自己握住的,是一只蜥蜴的尾巴……尾巴在掌心有力的彈動著,調皮,卻脆弱,稍加用力就會捏斷……哨兵與向導之間的聯(lián)系,就像撫摸這樣一條尾巴……要讓對方相信,自己并不會傷害他,要讓它全然放松,排除各種生理上的抗拒反應…… 哨兵的觸感遠超常人,疼痛闕值卻很低。忍耐疼痛,且不會變得麻木,是他們的第一課,接著便是從各種各樣的知覺里分辨有用的信息。 羽涉逐步進入他的精神世界。 意識海最表面的一層,是初級知覺,如同暴風雨橫掃,無窮無盡的“疼痛信號”在空中飛舞:身體內部的,身體外部的,皮膚撕裂的位置,肌rou錯斷的位置,骨骼粉碎的位置,內臟移動的位置。尖銳。粘稠??M繞不散。冰冷的藥水打進體內,好像一條鱗片結冰的蛇,在血管里游走,最終鉆進心臟,與左心室里融化成雪水……浮生是優(yōu)秀的哨兵,這意味著他能粉身碎骨的同時也面不改色。羽涉卻不太習慣這種過于清醒的痛,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幾乎是立刻,察覺到羽涉精神的顫動,一片柔軟的云自暴風雨中剝離,將這外來者輕柔地包裹,隔絕那份痛苦。蜥蜴脆弱的尾巴尖卷上小拇指,羽涉閉上雙眼,對方細致的照顧讓他頭皮發(fā)麻,脊背寒毛倒立,只想一把捏緊,將對方虛假的溫柔扯爛。這種沖動,和想要踢翻墻頭的貓咪、把站在水邊的人踹下去、暴揍可愛的小孩一樣——是一種通過侵略手段確定自己的地位,將無能感變?yōu)槿芨械男袨椤?/br> 自己在害怕。作為向導對那一部分天性幾乎是瞬間得出答案;作為“羽涉”的人格卻無法坦然承認這一點。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這種程度的疼痛,還影響不到我。他在心中默念。然而,那片云并沒有消失,反而圈緊了一些。 像是一只素白的繭,羽涉的精神觸須被保護著,慢慢下沉,穿越初級知覺的風暴,進入“思維”的海水。 浸泡在意識海中,羽涉第一個共享到的信號是……指紋。 粗糙的,柔軟的,溫熱的……羽涉看到了對方的觸覺具象化,浮生在心里描繪他指紋的形狀,并且認為食指傷那個小小的漩渦很性感……然后是橈骨,手腕處薄薄的皮膚下方的凸起,它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內凹的渦,想舔。想啃咬突出的骨結,然后吮吸每根手指。手腕正面,動脈突突地跳動,那青澀的青色,稍加用力,毛細血管便會破裂,皮下瘀血蔓延,最后變成熟透了的緋紅與深青…… 堪稱性sao擾的念頭一波接一波翻涌,將羽涉的精神觸須推了個跟頭。 運轉的攝像機,是羽涉沒有出口成臟的最后底線。 如果不是重新共鳴很費勁,他現(xiàn)在就想抽出手來,狠狠地給哨兵一個大嘴刮子,讓他和他“性感的食指指紋”來個深入骨髓的親密接觸……對方的尿性,羽涉早有心理準備,但每次體驗,永遠都會產(chǎn)生全新的感觸…… 攝像機拍不到向導波瀾起伏的內心,只將其穩(wěn)定而冷淡的聲音記錄: “……初步潛入意識海,對方邏輯思維清晰,神經(jīng)敏感度良好,認知能力完備。接下來,我會開始剝離對方因為對外界信息本能性的收集而體會到次級創(chuàng)傷情緒?!?/br> 強大的五感,讓哨兵能夠迅速察覺環(huán)境里的變化,并作出反應。這種能力被戲稱為“超直覺”,歸根結底,不過一種見微知著的敏銳觀察力。 大部分時候這很實用,偶爾也會造成麻煩:看到傷口,大腦不自覺就會分析出疼痛;情報過于冗雜,并非全都有用,腦海于是多出許多“垃圾信息”。 無用沉積的記憶,與因為別人的傷痛而感到痛苦的情緒,被稱作次級創(chuàng)傷——這是導致哨兵狂躁癥的直接原因。向導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剝離開這些記憶,減輕心靈的負擔。 意識海流動著,上層清澈透光,是浮生此時翻騰的思緒,遍布粉紅泡泡,仿佛大號玻璃杯里的草莓味氣泡水;而那更深沉的東西則遍布杯底,粘稠地好似石油原油。 精神觸須如一根水草,細柔地插進石油覆蓋的地面。 “水草”的根系蔓延開來,探索著垃圾思緒的邊界……探索……探索……一公里兩公里……海底兩萬米……馬里亞納海溝……依舊沒有看到盡頭……喂喂,正常人后臺會有這么多樂色嗎?回收站默認都只有盤統(tǒng)盤的5%~10%,有誰的C盤劃分是10%的系統(tǒng)程序和90%的垃圾文件啊!你的本體是人還是垃圾?賣垃圾送系統(tǒng)嗎! 前幾次疏導,一點作用都沒有嗎? 病床旁邊,羽涉沉默片刻,突然發(fā)出干澀的笑聲,他單手捂臉,沮喪道: “1914年……1914年,美麗卡礦物局說,本國石油只能用10年;1926年,聯(lián)邦宣稱還能石油儲蓄還能用7年。1939年,還能用13年。12年后繼續(xù)聲稱,‘石油儲蓄只能用13年啦’。” “今天說,全部石油的探明儲量為5500億桶……結果明天就用掉了6000億桶……后天,啊哈,又發(fā)現(xiàn)1.7萬億桶尚未開采。” “你覺得石油工人什么時候才能下班?” 羽涉是孤兒,“塔”將他撫育成人,自然便是希望他為之效力。但羽涉有著自己的想法——成為普通社會的普通公民,從此與遠離哨向。 為了贖回自由,他選擇接受“塔”所指派的最后一個任務:安撫一名意識瀕臨崩潰的哨兵。 安撫哨兵對向導而言不算什么,在此之前,羽涉以為這個任務的工作量約等于打掃一個魚塘,萬萬沒想到,他要凈化的是太平洋。 一個島鎖住一個人。* 浮生眼皮下面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他和羽涉思維共通,對方的絕望他很清楚。 可恥的是,哨兵沒能感同身受地為向導感到惋惜。對方會和自己綁定很久——意識到這一點,浮生快樂地像一只小鳥。 他在腦子里高歌,心與心相連,手和手相牽,我們相信彼此的距離不再遙遠,連連連連連,牽牽牽牽牽,哦哦哦~~草莓氣泡水甜度上升到可以析出糖花。 “我想把你掐死?!庇鹕嬲f。 “我……不介意的?!备∩⑽⒈犙?,睫毛下方,仿佛有星星在閃爍,“只是,在掐住我的脖子時,你能一直看著我嗎……將我垂死的姿態(tài),完完全全地收入眼簾……” 哨兵語氣誠懇,滿懷期待,仿佛一個沖著流星許愿的小孩——這實在…過于惡心——后者感覺胃部一陣抽搐,無形的手捏住了胃袋,把它像抹布一樣擰動—— 第一次,向導在共鳴的過程里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