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藥水味充斥整間醫(yī)院，清新劑若有若無，只有路過固定的某處才能聞到。醫(yī)院是任誰都不想來的地方，包括程湛。

    程湛掛了號前往心臟科做檢查，等待的過程中他收到了班主任問他請假的原因，他動了動手輸入說自己心臟不好，要做檢查。

    叫到了號，程湛面診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看起來資歷挺高，目光落在那掛在胸前的名卡，心臟科主任。他坐下緊縮著眉不知道要怎么樣說，對面的醫(yī)生笑了笑說：“年紀(jì)輕輕的，應(yīng)該不是心臟的問題吧？”

    程湛點頭又快速搖頭，臉色升起了一絲疑色，“您幫我看看吧，我的心臟好像壞了，有問題了。”

    胸口涌動的情緒難以平復(fù)，像是天生卑劣的心臟，不斷的加速，讓自己無路可逃。他剎那間想到的是郜衍，那雙犀利的眼睛。心臟又不好了，特別不好。

    醫(yī)生掏出聽診器在程湛胸口聽了聽，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帶著一絲打趣道：“你這孩子挺俊的，不會是早戀了吧？你心臟沒問題，你是遇到了喜歡的人?！?/br>
    喜歡的人……醫(yī)生這話是在暗示什么么？

    “我只喜歡學(xué)習(xí)。”程湛下意識回答，隨后道完不確定了是不是還喜歡學(xué)習(xí)了。目前除了學(xué)習(xí)，他還想更接近郜衍，想要待在他的身邊。

    手緊緊攥著衣角，抿嘴咬著下唇沉默，程湛聽見醫(yī)生大笑了幾聲，似乎在笑話他，他聽到醫(yī)生和他說：“每天來我心臟科的人不少，其中包括你這類型的孩子。可千萬別變成書呆子，該戀愛就戀愛，前提是不影響學(xué)習(xí)。你不信？那我問你，你和那個人接觸的時候心臟才會壞？”

    程湛細(xì)細(xì)回想確實如此，但他怎么會喜歡一個男的，難不成他是同性戀？他驚慌失色，臉色白了一度，睫毛輕輕顫動，指甲嵌入了手掌心，疼痛讓他清醒了不少。

    見小伙子不語，醫(yī)生也猜到了程湛只是不想承認(rèn)事實罷了，她安撫著程湛的情緒說：“你心臟沒壞不是大喜的事情嗎？也不知道是你看上了哪家小姑娘，那么俊賺到咯?！?/br>
    不是小姑娘，是大伙子。

    他搖搖欲晃繳費時候意外瞥見那道他不想承認(rèn)的身影，他見到郜衍臉上的傷加重了不少，白衣服染上了血跡斑斑，整個人像是街上打架回來的小混混。

    他本能的追了上去，走得太急單子也沒來得及拿，撞了好幾位人，他低頭致歉后四處尋找郜衍的身影。這下他不得不承認(rèn)，郜衍的一舉一動影響他很大，他討厭看郜衍受傷，他心會疼。

    郜衍的身影消失在他視線范圍，他迫切想尋找可無從下手。他在第一層找了一遍，在他快放棄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郜衍提著藥走了出來。

    腳步瞬間不能移動了，他目光跟隨著郜衍許久，郜衍感受到了惹人不悅的目光轉(zhuǎn)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一點點的過，像是被什么法術(shù)定住了一半。

    郜衍的眼睛細(xì)長且銳利，也許是眼白多過眼球，眼白像是吊在了上處，看起來很兇狠，第一眼就是不能惹，否則怎么死都不知道。

    郜衍挑了挑眉問：“你怎么在這里？你請假了？程學(xué)神哪里不舒服了？”

    “我、我痊愈了?！背陶靠邶X稍微不清，險些緊張咬到了舌頭，“你呢？又打架了？”

    校霸打架很正常，程湛抬起手想摸一摸那一道道傷口，可怕弄疼了人只好放下手。

    也許他是第一個敢那么直視郜衍眼睛的人吧。

    “不算打架?！臂艹Ｄ晔莻呀?jīng)習(xí)慣了，可在程湛面前還有意思別扭，他故作輕松道：“走吧，我給你做頓好吃的?！?/br>
    程湛不走，緩緩道：“你看醫(yī)生，我掏錢?！闭Z氣中還夾雜著祈求，這和大家認(rèn)識的程湛完全不一樣，原來程湛也會有表情。

    郜衍一笑扯到了嘴角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先讓傷口不那么疼后開口：“不用，我不看醫(yī)生?！?/br>
    他們兩個站在門口許久，不少人看到高顏值都紛紛回頭，有的已經(jīng)拿出了手機(jī)拍照。置身于囚籠，程湛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哪怕那些致命已經(jīng)穿透胸膛，他想他已經(jīng)、真的喜歡上這個人了。

    可能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同性戀本是眾人回避的話題，他最終也能將暗戀藏在心中，最好有一天能拋開暗戀隨風(fēng)翱翔。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救，他突然不知道未來的路怎么走。

    隱約中他只能看見一道白光闖入他視線，緊接著慢慢變暗，直到周圍全部變暗。這意味著看不見希望，無果。他當(dāng)下能做到就是好好輔導(dǎo)人家學(xué)習(xí)。

    回家的途中下起了小雨，兩人全身被雨水打濕，郜衍急匆匆去了便利店買了把雨傘，而他在外面等著郜衍。

    待郜衍買了傘出來，兩人擠在一把傘下，郜衍不知覺把傘傾斜，盡量讓程湛不淋雨。他自己是個糙漢子，淋點雨沒事，反倒是程湛是富家少爺，覺得不容得雨，不然就生病了。

    外表那么兇，內(nèi)心還挺暖。這是程湛的第一想法，他站得更靠近些，兩人肩膀時不時摩擦，雨中的他們異常安靜，一言不發(fā)。

    一輛車急速奔馳，地上的雨水濺到了程湛身上，有輕微潔癖的他很快就冷著臉，盡量不靠得太近。走在前面的一對情侶也被濺到了，男生將女生護(hù)在自己懷中，不讓女生濺到水。

    “湛湛?！臂苤币暻胺讲]注意程湛故意躲開的動作，“我答應(yīng)你，我好好學(xué)習(xí)。我想逃離這該死的地方，我特么覺得我就不該活著。”

    負(fù)面情緒影響到了程湛，他微微一怔垂下睫毛，欲言又止，半響等到前面情侶拐了個彎他才開口：“我會輔導(dǎo)你，高考你會金榜題名的。”

    “謝謝你?！臂軣o奈嘆了口氣，那雙冰冷無比的眸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哀，顯得一片麻木，像是一切該如此，一切早已注定。

    程湛與郜衍身高不過差了接近半顆頭，他只是扭頭就捕捉到了郜衍的情緒，他沒有身份問下去，深怕郜衍會遠(yuǎn)離他。

    他們簡單吃了頓飯，郜衍就匆匆離開。他閑得無事橋裝好跟蹤郜衍，他想知道郜衍是為了什么打架，他想阻止一切些悲劇。

    雨天轉(zhuǎn)晴天。

    夏風(fēng)很大，差點吹走了他喬裝的黑色帽子，在風(fēng)中他感受到了悶熱，一點也不涼快。因為第一次喬裝，他丟了智商選著了長袖長褲，在路人眼里他就是異類。

    發(fā)鬢不停歇的流下汗，烈日灼心，風(fēng)起不到作用。他跟蹤的路上繞過了很多蜿蜒小道，也走過了很長一段人流較少的路。

    手機(jī)震動，是來自他們發(fā)下三人組的群聊。

    他沒時間去看，不然以他糟透的跟蹤技術(shù)很快就會跟丟。手機(jī)又是一陣震動，大概震動了七八下程湛才接聽，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來電就被大嗓門鎮(zhèn)住了：“小湛湛～醫(yī)生說什么了嗎？”

    夏季楊呱噪的聲音傳入他耳里，不曉得是不是郜衍有所察覺往后看了一眼，程湛迅速低下頭壓了壓帽子，冷冷道：“我很健康?！?/br>
    電話里頭推推搡搡了半天，程湛在將要掛斷電話的那一刻，祁北嘿嘿笑道：“晚上我們談?wù)劙伞Ｎ覀內(nèi)ツ慵?，讓告耳做好飯等我們。然后他就可以滾蛋了?！?/br>
    “……”程湛頓了頓腳步，這后臉皮到底是和誰學(xué)的，他也沒有追究，只是淡淡道：“他以后參與補(bǔ)習(xí)?！?/br>
    不等祁北發(fā)飆他就掛斷了電話，他冒失闖入了個陌生的環(huán)境，周圍的環(huán)境有些老舊不堪，他本能的排斥周遭。他與這里顯得格格不入，他見郜衍上了樓現(xiàn)在一旁躲著，偷看停下的樓層。

    六樓。

    他按下六樓跟了上去，一層樓里有兩戶人口，程湛憑直覺選擇了右邊那戶人家，門上貼著十幾年前的福字貼，隨后他聽到吵架聲，隱約還有鍋碗瓢盆砸地的聲音。

    “你滾！我他媽讓你滾！我不想看到你！”尖銳女聲刺破耳膜，隔壁鄰居探出頭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又鬧了，我說了那女人有病了吧?！?/br>
    如果說女人有病，那郜衍一切的貧窮都能說得通了，家里只靠他一個人支撐經(jīng)濟(jì)來源。他虛抬著手不敢敲門，鄰居睨了一眼程湛問：“帥小伙，你找誰??？大熱天的你裹成這樣不怕中暑啊？”

    程湛熱，礙于面子他肯定不愿意說：“我感冒了，冷。我找郜衍，這是他家吧？”

    “哦，他啊。我和你說別接近他們家，他媽就是個瘋女人，看見她兒子不是打就是罵，她的兒子都不敢還手。要我說做她家兒子真可憐，要是打了一下瘋女人就落得不孝的下場咯?！编従酉矚g說別人長短，一口一個瘋女人來稱呼郜衍的mama。

    程湛啞然，片刻他又聽見屋內(nèi)女人的尖叫聲，“我不想看到你！你、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尖叫聲后帶著哭腔。

    他一直沒聽見郜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