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水濺到了程湛身上，隨著水積越來越多，淺色襯衫若隱若現(xiàn)露出了一小凸點，襯衫緊貼著腹部和背后。

    雷鳴電閃，程湛不禁縮了一下自己，抱著膝蓋埋著頭，抽泣聲不斷，許是哭累了才抬起頭，迷茫的望著黑暗的天空。

    一道陰影驀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野，鬢角的雨水劃過下頜線，流淌過了喉嚨，氣息不穩(wěn)地看著他，似乎想詢問些什么。

    程湛并沒有給予詢問的機(jī)會，展開雙臂地等著擁抱，男人陰晴不定手拳頭起了青筋，下一秒毫無顧忌蹲下來抱著他。

    接受了那個心心念念的懷抱，程湛紅著眼眶，擤著噴嚏在郜衍的衣服上，所幸是深色衣服看不出。

    “哭吧，這里只有我能聽見你哭。”

    郜衍盯著程湛許久才說出這句話，口腔內(nèi)傳來的煙味，苦澀且嗆鼻，程湛本能的排斥但又意外接受了，這詭異的感覺難以形容。

    ——阿衍，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到如今還是孤零零的。會接受家里的相親，走著他們給我的路，一生都沒有自由。

    雨聲和哭聲融合交錯在一塊兒，程湛環(huán)抱著郜衍的腰，撫摸著背脊尋找安心，手掌冰冷探了進(jìn)去，剎那間郜衍腹部涌上來無名火，又瞧著紅潤濕透的臉，欲望逐漸強(qiáng)烈。

    天橋底下的短促車鳴聲吵醒了程湛哭累的心，寒意滲人的天氣他竟然覺得溫馨，眼鏡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我爸快不行了，我媽說都是我害的?！背陶棵鏌o表情說著話，思緒擠壓得很嚴(yán)重，頭疼在雨天得不到緩解，“我現(xiàn)在也只有你了，阿衍?！?/br>
    “媽的，我們還是互相的唯一啊，那你可就真的離不開我了。”郜衍自豪的語氣嘗試想幫助程湛放松，“你那個家不要也罷，你有我就好，我會護(hù)你一輩子?！?/br>
    程湛聞言并未好轉(zhuǎn)，眼淚再一次脫框而出，熱液進(jìn)入了蠕動的唇，“我好累，我喜歡你我真的錯了嗎？為什么要把責(zé)任都推到我頭上呢？他們又沒教育過我什么，憑什么對我的人生指指點點的？”

    風(fēng)刮的有點大，程湛身軀因為有郜衍而溫意，倚在胸膛上失望的咬著唇，他真的錯了嗎，他喜歡同性又錯在哪里了呢？

    何錯之有，愛本就不分對錯，錯的只有人們迂腐的想法，人們總喜歡把苦難嫁禍于人，誰又喜歡頭上頂著禍害二字呢。

    明明父母都不曾管他，那為何會在他和郜衍的事情被爆出后發(fā)病，而且父親的眼神有淚，只是說不上話。

    那個眼神仔細(xì)回想起來是歉意，似乎想和他說話。

    “你沒有錯，就算有錯也都是我的錯，是我膽大包天勾引你，是我太急躁強(qiáng)了你，是我把你掰彎的，所以我會對你負(fù)責(zé)一生，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br>
    郜衍坦率說出了這幾日思考的問題，一旦問題有了答案，那一切都不會是個劫了。他很經(jīng)常哄著程湛，但是沒見過程湛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他恨那群老東西，一只耳朵賠了，還要說三道四。他有股沖動想把程氏事務(wù)所搞垮，讓他們一輩子活在老鼠街之下。

    “阿衍，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我累了，我想睡一覺。”程湛極少撒嬌，但每次一撒嬌郜衍都會沒轍，誰讓郜衍吃這一套呢。

    郜衍悻悻咬了一口程湛的嘴唇，嘗到甜味兒后下身還沒解決，望著困懨懨的程湛裝作若無其事開口，“老婆，回去能做嗎？我憋了好久了?！?/br>
    程湛從郜衍的話音里聽出了幾分委屈，伸手往前摸了摸那磨人的地方，眼鏡在閃電之下反了光，雷鳴聲和他的聲音一起響起，“好，我依你。”

    ——有你在身邊，似乎一切害怕都不足以為奇了。阿衍，我原諒你了，絕對不要在傷害我。

    ＊

    車內(nèi)，空調(diào)開著暖氣，一片暖烘烘的，西裝外套披在程湛的身上以免著涼，打開雨刷器慢慢看清前方的路。

    程湛昏昏欲睡不忘拉著郜衍的衣角，郜衍傾斜著身子吻了那張薄唇，示意著程湛先睡，到了會喊醒他的。

    “乖，回家老公就cao你，你先補充體力好不好？”郜衍低沉的嗓音說著粗俗的話，只見程湛脖子不由自主泛紅了。

    乖乖瞇著眼睛，聽著雨滴的聲音沉沉睡了過去，夢里的玫瑰花園綻放，他和郜衍二人佇立在原地交換著對戒，像是在舉行什么儀式。

    場景一轉(zhuǎn)，郜衍的溫柔體貼入微都一一閃現(xiàn)，在一起的日子的玩鬧也寫進(jìn)了夢境，多么美好的夢境，程湛都不愿醒過來。

    夢境的夕陽無限好，黃昏沉沉浮浮，他們的影子逐漸拉長交疊在一起，很快多出了孩子們的影子，他們是一家四口。

    突然，響徹天際鳴笛聲沖進(jìn)耳朵里，夢境出現(xiàn)了裂痕，無形之中夢境裂開破碎，他陷入了黑暗中。

    夢醒時分，他嗓子提到了喉嚨眼，眼巴巴看著一輛疾馳的車沖向他們，白色的車燈刺眼，但是他沒法閉眼，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來臨。

    “湛湛，我會保護(hù)你！”

    車輛相撞，內(nèi)臟猛烈受到了撞擊而跳動，瞳孔一縮只見有個人倏地抱著他，護(hù)著他的頭，他來不及反應(yīng)相撞的聲音碰了很響，他的頭還是撞到了玻璃。

    雨聲和驚嚇帶來了耳鳴、短暫失聰，車鏡碎了一地，他的額頭免不了受了傷，血從額頭流下，滴到了護(hù)著他的人。

    還沒來得及回神，他坐在車內(nèi)呼吸困難，護(hù)著他的人沉沉倒向他，沒有想起來的意思，因為過度驚嚇?biāo)咎岵黄鹆?，推不開郜衍。

    雨還在下，雨水浸濕了他的傷口，他麻木不覺得疼，意識渾濁的被人拉了出去，那時候他的耳朵才恢復(fù)正常，聽見了人們喧囔的吵鬧。

    阿衍，對，剛才死命抱住他的頭的人是阿衍……阿衍在哪里呢？

    他盲目在人群中尋找，眼鏡已經(jīng)損壞破碎，他根本看不清人們的樣貌，急促地拉著人問：“你看到阿衍了嗎？剛才和我在車上的那位！”

    “他不是躺在那邊嗎？他流了好多血，你看那攤雨血都是他的。”

    “真可憐啊，誒？剛才那車呢？肇事逃逸了？”

    程湛容不得聽見過于喧雜的聲音，他迷糊的眼神看到了身穿黑衣的人躺在馬路上，他不顧眾人目光跪爬著過去，雙腳發(fā)軟不知所措。

    抱起郜衍的頭，他望著自己的手心發(fā)現(xiàn)全都是血，他狼狽的在雨中哭著，這一次的哭是撕心裂肺的疼，“阿衍，你醒醒、你醒醒好嗎？別睡過去！你不能丟下我一人！”

    郜衍逼著眼睛，唇毫無血色，雨水中混著他二人的血，交織在一起，在水跡中像是盛開的玫瑰似的。

    “阿衍，你快睜眼！你醒醒，你快醒醒！我原諒你了，你快醒過來！你別死！”程湛彎著腰把郜衍埋在自己懷里，想讓郜衍有點溫度，但是雨太大了，根本沒有作用。

    一場車禍，交警很快就趕來現(xiàn)場指揮著交通情況，尤其在雨天更堵了。他們不是醫(yī)生，沒辦法為傷者檢查傷勢，只能安撫著程湛。

    “警察，你救救他、你救救阿衍好不好？我們已經(jīng)錯過太多了，我不想以后都沒有他了！”程湛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求救，雨水和淚水他早就分不清了。

    程湛忽然想起郜衍有心臟阻塞，真的害怕郜衍會斷送于此，郜衍也才二十九歲，還有三個月就三十了，那么年輕，不能那么早就離開他了。

    他們還有很多五年、十年要度過，他們答應(yīng)了彼此會是一生的。

    “阿衍會死嗎？阿衍，你要是死了，我真的會陪你一起去的……我沒有家了，我現(xiàn)在不能沒有你了……煊戎和小允更不能沒有我們……”程湛悲慟地握著郜衍毫無溫度的手，“你說好的，會護(hù)著我一輩子的?！?/br>
    女交警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程湛的肩膀詢問，“他是你的誰？”

    程湛簌簌發(fā)抖，聽著女交警的聲音很小聲，他也小聲回答，“他是我的男朋友。”

    程湛想過很多種可能，郜衍心臟阻塞去世，他們相伴到老慢慢去世，就是沒想過突如其來的意外，這個意外帶給他無盡的悲痛。

    把這幾個月的情緒發(fā)揮到了極點，程湛眼睛猩紅地睨了女交警幾眼，“你說他會死嗎？”

    女交警不敢輕易下判斷，瞧著程湛額頭上的傷口十分猙獰，但是程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受傷了，他只在乎郜衍而已。

    “讓讓！讓讓！救護(hù)車來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給了程湛一抹希望，程湛驚慌失措地找著救護(hù)車的來源，他的耳朵聽不清方向，他能做到就是陪在郜衍身邊，等郜衍醒來就能看見他。

    紅白的燈晃過，程湛眨了眨眼看著救護(hù)車停在自己面前，里面的人抬著架床，把郜衍抬上去的時候也讓程湛一起跟上。

    誰知程湛跪的腿麻了，呆愣的眼神望著醫(yī)生，“醫(yī)生，救救他好嗎？我需要他?！?/br>
    護(hù)士大約是猜到了程湛遲遲不起來的意思，兩人一起夾著程湛上了救護(hù)車，他一入眼睛就看到了醫(yī)生和護(hù)士忙碌的給郜衍做個簡單的醫(yī)療。

    “他心臟有問題，你們輕點?！背陶棵嗣约旱念~頭，微微的疼痛才驚訝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受傷了，滿手都是血。

    護(hù)士為他消炎止痛，他本就怕疼，恢復(fù)的觸覺讓他到吸了一口涼氣，咬咬牙撐了下去。

    “他需要手術(shù)，你是家屬嗎？”醫(yī)生大概做了個判斷，“后腦勺有玻璃碎片，需要動手術(shù)取出，昏迷不醒估計是傷到了神經(jīng)線?！?/br>
    程湛啞然，“男朋友可以嗎？”

    “不行，我們需要直系親屬?！贬t(yī)生拒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