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的話猶如一顆定制炸彈懸在脖子上，慢則幾年是最壞的打算，僅只能靠著呼吸機來度過，也不知道幾年會是幾年呢。

    “醫(yī)生那他心臟阻塞能再一次動手術嗎？”程湛啜泣道，面色顫栗著不斷迎著寒風，他嚴重懷疑這是上天給他一次巨大的考驗。

    醫(yī)生疑竇思忖許久，“這需要過了七天之后，確保不感染就可以做檢查了。不過以病人的情況來看，不像是有什么病癥的?！?/br>
    程湛應聲點頭，已經計劃了為郜衍做一次身體檢查，以免未來會有什么病死。

    手術室大門再一次緩緩打開，護士推著病床和吊水往外走，病床上的人光著頭發(fā)戴著呼吸機氣息安穩(wěn)，纖細窄長的眼睛緊緊閉著。

    不禁讓程湛想起來少年時候的寸頭，鋒利銳利。

    程湛步履不停跟著護士，直到把郜衍推進ICU病房，將一行人攔在外面不讓進，他透過門中間一出玻璃看著沉睡中的人，聽著護士的規(guī)則。

    頭七天屬于重度感染階段，每一次只能兩位來看護，最好是請個醫(yī)?？醋o人員，程湛不放心他人之手，決定自己來。

    阿衍那么大的脾氣，如果醒來后看不見他怕是會隨便發(fā)脾氣，遷怒于人。程湛眼球里布滿了紅色血絲，八小時的手術他一時在外等著，見到人后眼睛一酸怕是又要落淚了。

    “小湛湛，你先回趟家換件衣服，這副模樣太難看了，你先把自己照顧起來，小孩兒讓我媽照顧吧?！逼畋蹦罅四蟪陶康募绨蛟噲D讓程湛放松，未得其果。

    一身白色襯衫血跡斑斑，整體看起來十分沮喪，尤其是凌亂的頭發(fā)加上黑眼圈極深的眼睛，更把落魄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程湛點頭，走前看了最后一眼郜衍才離去。

    如果玫瑰不再開了，你也要醒過來，陪我一起看月亮。玫瑰花期太短，我會陪你度過每一個花期。

    ＊

    一夜之間高河股市下降嚴重，高河公司人心惶惶，動蕩不安，有幾位高層已經蠢蠢欲動想取代總裁兼董事長的位置。

    程湛暫時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協(xié)助高河公司，按照林隅所說的最重要先安撫人心，桌子上已經有好幾份辭職信了。

    換上干凈利落的西裝，程湛配了副眼鏡才姍姍來遲，他讓林隅傳話他即將暫時代理總裁之位，有任何不服可以來找他。

    “嫂子，辭職信批不批？”林隅知道程湛的辦事能力，學習起任何事情都非?？欤舱J為程湛有辦法管理好高河。

    程湛一份份看完了辭職信，評估了個人能力問道：“這些都是主管，能力尚可但是達不到我的要求，直接放人，有什么事情我擔著?！?/br>
    這些主管背后應該是有人指示的，所謂老人帶路，新人才會跟著。程湛并不認為一定要留著他們，他大可選擇新人培養(yǎng)。

    律師總換成總裁所有人都會認為專業(yè)不對口，質疑著程湛的能力，程湛表示自己會用心學習，畢竟這是郜衍一心創(chuàng)立的公司，他不能毀了。

    阿衍還躺在醫(yī)院里，昏迷不醒，他有必要振作起來，不能繼續(xù)頹廢。

    “得勒！這些是這幾天的文件，要是哪里不明白可以問我，我是站在你這邊的?！绷钟鐟驯б欢盐募圃谧雷由?，敲了敲幾分重要合同：“因為快情人節(jié)了，珠寶設計方案在這里，你過目一下?！?/br>
    設計方案有好幾份，程湛不知是自己的要求過高還是什么，竟然沒有一個入眼的，他虛心詢問：“阿衍平時喜歡什么樣的方案？”

    林隅認真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你等會兒，這有個郜哥設計出來的戒指！他做了好幾版呢！”

    辦公室書柜上有個機關，林隅拿出一本紅色的書，機關打開，露出了好幾枚戒指，每款戒指都有兩個尺寸。

    程湛鬼使神差地把其中一枚周長較小的戒指戴上無名指，尺寸剛好，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他眼光很好，”程湛低眉微微一笑話說到一半表情變得嚴肅，“那些方案全都不通過，重新做。情人節(jié)的戒指要表達出愛意才是，刻板印象不能有。”

    “好的，不過我偷偷告訴你，這些是郜哥打算和你求婚的，他說過他這一輩子就只會要你，十二年前是，現(xiàn)在亦是?！绷钟绫攘藗€ok的手勢，作為好哥們自然要為郜衍解釋一番，“郜哥本性不壞的，他一直很愛你的?！?/br>
    程湛笑了笑搖頭沒說話，腕表上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把文件全部帶走，吩咐著公司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定要告訴他。

    花店購買幾束玫瑰花，程湛接到了交警大隊的電話稱是找到肇事逃逸者了，需要他來警局錄一下口供等。

    時間是下午兩天，正是午飯時間特別堵車，他有了駕照也不太敢開車，挑了一輛最普通的車，坐上駕駛位的時候腳在顫抖簌簌發(fā)抖。

    許是車禍的后遺癥，他總會想起郜衍護著他的樣子，下意識的把他固在懷中，讓自己減少受傷的機會。

    最后他讓林隅來接他去警局，由于丟不下面子宣稱經常開的車被撞壞了，這車他不熟悉。

    郜衍喜歡買車，名下車輛有五六輛，程湛倒是沒什么追求，有得開就行了。

    “嫂子，如果你的腳不抖，我可以相信你的?！绷钟缧表搜鄢陶坎惶届o的腳，“深呼吸放松，如果在抖就鋸了吧?！?/br>
    “……”程湛腳瞬間被治好了，心想果然是好哥們，說好的方式一模一樣，動不動就威脅人。

    到了交警大隊，程湛見到肇事者第一眼就是憎恨，他都沒恨過自己父母，他恨一切傷害郜衍的人，即使是陌生人。

    帶著仇視的眼神，交警自然知道大律師想要把肇事者告上法院，交警前來就是為了讓二人私下和解，若是人命傷亡在做打算。

    程湛不依，也沒有想要協(xié)調的意思，那種面臨死亡的悲慟他已經深刻體會了，他不想在裝著仁慈慈悲了。

    “趙廣，34歲，酒駕逃逸。因而發(fā)生重大事故，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運輸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jié)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br>
    程湛不動神色的說出一段法律，問著肇事者說：“現(xiàn)在阿衍昏迷不醒，一則重傷，二則公私財務也大大損失了，你覺得呢？”

    趙廣不清楚程湛的身份，想來看程湛能輕松舉例法律許是高層的人，“這不是還沒死嗎？而且哪里損失慘重了？”

    “你還想他死？”程湛磨了磨后槽牙，落掌的力度不輕不重，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是精明強干的壓迫。

    “我可沒說?。　?/br>
    趙廣癟了癟嘴說道，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樣子惹怒了程湛，程湛確實不可能放過趙廣，冷靜平靜道：“你等著傳票吧?！?/br>
    “船票？你要送我逃難嗎？”趙廣一屆百姓根本沒想的那么遠，“可是你送我出國我也沒錢啊，你讓我去混街頭??？”

    “……”程湛面無表情看著趙廣興奮的笑，懷疑趙廣腦子可能進水了，“趙先生，這張傳票能讓你吃住不成問題，還會免費送你衣服，何樂不為？”

    趙廣可能是真的蠢，聞言程湛的話表示十分樂意，“那可以??！沒想到撞了個人還可以得到出國旅行，這位先生你虧大了！”

    交警：“……”沒救了，不能調解了，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嗯，你喜歡就好。”程湛不愿再廢話，起身走人。

    趙廣賊眉鼠眼的說著，“誒誒誒！你這個大善人你叫什么名兒？改天我請你吃一頓好的！”

    程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三十幾歲的人了怎么能那么天真呢，他撫平皺起的眉頭說：“程湛，還有希望你以后還會覺得我很善良?！?/br>
    趙廣故作高深，摸了摸下巴，驀地想起程湛是誰，眼帶慌張問道：“是我想的那個程湛嗎？”

    “是的，就是你想的程大律師。”

    ＊

    林隅待在車上等了許久，無聊刷著某音看視頻，邊看邊笑好不熱鬧。

    車窗叩叩兩下，林隅本能的把手機息屏，整理了儀態(tài)開了鎖，程湛沒太在意林隅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吩咐林隅開往醫(yī)院。

    玫瑰花安置在花盆中，綻放美得不像話，花瓣鮮艷奪目，近聞還能聞到玫瑰花香。

    細看病床上平穩(wěn)熟睡的人，程湛摩挲著對方掌心，說著今天的故事，語氣像是個旁觀者沒有任何感情。

    “阿衍，我想你了?！?/br>
    “戒指我找到了，我未經允許就擅自戴上了，我很喜歡，也不會主動摘了?！?/br>
    “你什么時候醒過來，你公司那些高層就像是眼鏡蛇鉆漏洞，我好怕我達不到你的期許，更怕把你的心血搞砸了?！?/br>
    所有的話都等不到回應，唯一的回應就是心跳檢測儀的聲音，證明郜衍還活著。

    “醒過來和我多說說話吧，我想念你的聲音了，我也想念你那渾身都是煙味的氣息了，如今醫(yī)院的味道我實在是接受不了?！?/br>
    月亮總有圓缺，夏風欲蓋擬彰的把云朵遮住圓缺的位置，黯淡無光的月亮似乎也在悲傷，星星也藏匿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