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喜?。ǘ?/h1>
在座一起擲牌壘長城的四個人,除了白太太,魏亭,小網(wǎng)紅,還有一個剛跟著白太太打入這個圈子的新人。 打麻將,三分牌技,七分運氣。但是,有的時候,這運氣,也可以是利益調(diào)節(jié)后的公平之手來成全的。 網(wǎng)紅家里開連鎖美容整形醫(yī)院,在醫(yī)藥方面都和白太太的丈夫有業(yè)務(wù)往來,經(jīng)常借著打麻將的機會多放杠,暗中向她送些好處。所以,白太太也愛和她們打牌,有吹捧有風(fēng)頭出,順便還能撈點零花錢。 “我是不是輸了……”,魏亭面上露出懊喪的神色,“對了,那個……錢,怎么給?” 網(wǎng)紅看他打出了自摸,好心提醒道:“先拿籌碼替著,等咱們這幾個人的結(jié)束了再算總賬,一起轉(zhuǎn)給白太太就行?!?/br> “好?!?/br> 又是一輪新的洗牌,魏亭搓牌碰牌的動作明顯比之前熟練很多。隨著他身體的起伏,寶石耳墜輕輕晃動起來,蔚藍色的花影落在雪白的脖子上,一閃,又是一閃。 [code][/code] 陽光直直地映射在機場水藍色的玻璃幕墻上,像是有無形的潮水涌入走廊里,晶瑩澄澈,狀若波光。 所有人,都是城市里一條條幽靈似的魚。 “何總,”從機場接到一身風(fēng)塵仆仆的何凡騫,“公司這幾天的項目情況,我已經(jīng)按輕重緩急做了排序,您明天去公司就可以直接查閱?!?/br> “嗯,辛苦了?!?/br> “應(yīng)該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您現(xiàn)在去哪兒?去美院那邊,還是……?” 何凡騫沉吟片刻:“先回家一趟?!?/br> 為了照顧他舟車勞頓,車輛行駛得平穩(wěn)。助理說:“對了,昨天,溫女士來找您。” 都不用何凡騫主動問是什么情況,他繼續(xù)說:“她說,您上次說的價格,她想和您再談?wù)劇!?/br> “嗯,她老公那邊?” “您放心,都打點好了,那女人全程都不知道您是誰,只想拿到錢早早了事?!?/br> “你辦事,我一直都很放心。”何凡騫又贊許幾句。 助理所說的溫女士,是下面一家供貨商的老板娘。她為人勤快踏實,做事也可靠,奈何嫁了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她丈夫三十好幾歲的人了,頂著個大老板的名頭,腦子里盡是些浪漫主義的天真念頭,經(jīng)常和溫女士因為公司業(yè)務(wù)的事吵架,嫌她脫離校園就變了個人,變得精明算計,變得世故庸俗。 于是,何凡騫故意做了個局——他讓助理雇傭了一個久經(jīng)歡場的女人,為她偽造出名牌大學(xué)的學(xué)歷,從而應(yīng)聘入溫女士家的作坊工作。 在日復(fù)一日的溫柔小意中,她丈夫很快就淪陷其中。一次酒會上,他甚至為她得罪了作為重要大客戶的自己——最后,這樁禍事,還是得溫女士本人來為他擦屁股。 想到這,何凡騫面上露出一個得逞的笑,車窗上端正俊逸的五官,也跟著扭曲一瞬。 人性是最經(jīng)不起考驗的東西。要不是那男人本來就意志不堅定,任誰百般挑逗,也根本插足不進去。 閉目養(yǎng)了會神,何凡騫打開車窗,熏風(fēng)醉人,與周圍裝扮入時的男男女女擦肩而過。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下一個轉(zhuǎn)角后,主打中式婚紗風(fēng)格的品牌店內(nèi)燈火通明。櫥窗的海報上印著一雙璧人,身著大紅馬褂、胸前掛了個繡球的男人,緊緊抓著身著秀禾服的女人的手。她的無名指戴了一枚閃閃發(fā)亮的鉆戒,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最下方則是一行古篆體:地母神話。 地母神話……何凡騫皺著眉關(guān)上車窗。 這個牌子對他來說,實在不能代表什么美好回憶。 [code][/code] 骰子滴溜溜地在桌上打著轉(zhuǎn)兒,等最細微的振幅都平定下來,這一輪,魏亭坐莊。 按照座位順時針的順序,四個人開始依次摸入初始的十三張手牌。 麻將牌品見人品。剛剛的幾輪中,白太太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上家、默下家、盯對家。騙牌、拆牌、察言觀色、算牌,來判斷對手手里是什么牌,要什么牌,從而決定自己拆什么牌,胡什么牌。為了防止被猜牌,她甚至在聊天中故意放大了聲音來干擾她們的注意力。而魏亭那邊,除非是有人明確找他說話,他絕不會主動開口,看起來全心全意沉浸在這場牌局中。 “四萬?!本W(wǎng)紅說。 魏亭手指一掀,繼續(xù)率先丟牌:“三萬?!?/br> 輪到白太太了。這個時候,如果選擇吃,就會斷掉自己的牌。 白太太看向面前的牌:1張花牌,1張二條,1對二筒,1對四筒,1張七筒,1對一萬,1對五萬。 自己手上缺什么牌,就說明對手手中多什么牌。她迅速在心中計算著,手里現(xiàn)在對子多,可以做一個碰碰胡,也可以七小對。 “剛剛我進來的時候,聽見白太太要出書,原來白太太還寫過書,好厲害?!?/br> 白太太一邊繼續(xù)摸牌,嘴上謙虛道:“都是以前年輕時寫著玩玩的?!?/br> 旁邊的網(wǎng)紅立刻接上話:“白太太寫的游記散文,還上過暢銷榜呢,版權(quán)都賣出去了?!?/br> 魏亭問道:“是什么書?” “在上連載的,叫?!?/br> 只聽“啪嗒”一聲,魏亭手里的牌一個沒捏穩(wěn),從桌上彈跳到了地上。 “您……莫非是墨雪?” 白太太也停下摸牌插牌的動作,詫異地抬起頭:“你知道我?” “以前上高中的時候追您的專欄,每期都買。為了看特別篇,我還特地去書店買了單行本,現(xiàn)在還在我家書柜里躺著呢?!焙兔恳粋€見到偶像的忠實讀者一樣,魏亭連掉在地上的牌都顧不上撿,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興奮又快活的光芒。 “后來您斷更了——”被旁邊的人提醒后,魏亭彎腰撿起牌,繼而亮出牌面:“六筒?!?/br> 白太太猶豫片刻,猜他這招是不是在誘導(dǎo)自己以為他不會放炮??墒菍Ψ揭恢背两谙矏傊?,完全猜不出他心思是不是還在麻將上。最終,白太太還是投擲道:“九筒?!?/br> “我特別喜歡您寫的那篇,只要活著,水母也可以生出骨頭——我難過了很久,沒想到現(xiàn)在可以見到真人?!?/br> “那可真是太巧了。那時候我剛生完孩子,也沒心思寫東西,只能暫時封筆了?!?/br> 接著,白太太拆舍出七筒。她現(xiàn)在可以留待四筒觀察,然而,好不容易湊到的一筒,已經(jīng)置于危險的境地。 麻將中有個原則,寧愿自己全盤皆輸,也要把對自己有利的牌通通花掉,不能白白給對方送牌。 最佳的進退時機已經(jīng)錯過。白太太心中遺憾不已。 不過至此,她也沒必要非要和對方爭輸贏到底。打牌,本來就只是圖個消遣。 “……我好像胡了?!甭閷⑿率指献罆r,常常因為不會算牌,或者對規(guī)則了解得不甚熟練,連自己是不是胡了都稀里糊涂的。 不敢置信一般,魏亭有些顫抖著掀倒牌面:“1張花牌,1張二條,1張三條,3張六條,二三四九筒各一張,3張九萬。” 原來他剛剛單吊九筒打出六筒,組成三六九一條線,而白太太一時不注意,以為他打出六筒不會要九筒,才將自己的九筒拆舍出去。 “何太太適應(yīng)得也好快……” 入局斗牌,格為貴。打牌就是有輸有贏,眾人笑鬧聲中,開始計算籌碼清賬。 那天白太太逛街回去,情人給她看了在專柜匆忙之下拍下的照片。從背影上看,和柏松鶴在一起的人身材相當(dāng)高挑。再結(jié)合最近柏松鶴一直在何凡騫家借住的傳聞,不難猜出,在試衣間的人,就是魏亭。 既然他是自己的讀者,那么下面計劃的進行,再方便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