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行衍沒再看凌語，轉身走到幾步外的第二身邊：“我先去車里處理點事情，收尾的人留下，其他人整隊帶回駐地。”

    “是?！?/br>
    萬行衍又道：“樊凡押回主宅關押，凌語押到我車里就行了?！?/br>
    第二一愣，答了聲“是”，卻覺得主子這吩咐有點莫名其妙。他看主子走了幾步似乎接了個通訊，也不好再追上去，無奈的回頭：“凌語大人？”

    凌語跪起來，嘆了口氣道：“第二大人，你就把我當成個俘虜吧?！?/br>
    第二：“......凌語大人，主子是不是生氣了？”

    凌語無語的看向反應過分遲鈍的第二：“是啊。所以，你也不用對我太客氣?！?/br>
    第二看了一眼凌語脖子上掛著的鏈子，尷尬的別開眼：“我給你找身衣服去?！?/br>
    “不用了，”凌語苦笑，“主人就是要罰我出丑和難堪的?！?/br>
    第二腳步一頓：“不會吧？”

    “我私自跑出主宅，又干了這么危險的事，主人怎么罰我都是應該的。”

    第二聽凌語這么說，多少也有點信了主子是真的在罰凌語。私奴私自跑出主宅，處死都有可能。凌語雖然事出有因，但主子不罰，只怕也是交代不過去的。

    凌語把脖子上又粗又長的鏈子提起來，抱在手里：“我們也快點吧，別讓主人等著?！?/br>
    第二點頭：“那你跟我來吧?！?/br>
    凌語：“是。”

    空地上，列隊的夜御一共有53人，負責收尾的42人都在忙，有的去林外準備車輛，有的還在去消除活動痕跡，　有的收斂林中雇傭兵的尸體，還有在收撿炸藥。剩下5個人單獨成一小隊，看著樊凡。

    第八盯著幾個兵把炸藥都集中到一起，好裝包運出去。他剛打開一瓶礦泉水，就看到跟在第二身后的凌語，剛想過去打聲招呼，又看到凌語脖子上的鏈子，一口水差點噴出去。

    主子呢？第八轉身看了一圈沒看到萬行衍，還是走了過去：“主子呢？”

    第二：“主子先去車里了?！?/br>
    第八疑惑的看向凌語，凌語卻低著頭不看他也不說話。

    第二從隊伍里叫了一個小隊長：“凌語大人和我們一起走，你帶三個人，照顧著點?！?/br>
    小隊長素質很好，當著第二的面沒多問也沒多看，只答了聲“是”便去叫人了。

    第八見凌語明顯在回避交流，只得低聲問第二：“怎么了？”

    “主子的意思?！薄〉诙騺聿皇嵌嘣挼娜?，“你該干嘛干嘛去吧?！?/br>
    第八也知道人多了凌語更尷尬，他走了一步，又回身道：“你倒找件衣服啊。”

    第二看了第八一眼，轉身去列隊了。

    第八：“......”

    之前的小隊長很快就喊了三個人過來，拿了一副銬子：“凌語大人，配合一下吧？”

    誰都明白，所謂照顧，就是看押，小隊長雖然不覺得一個私奴能從他們手底下逃跑，可該做的防范，還是要做的，況且，主子都給這位脖子上掛鏈子了，大抵也不會怪他們給上銬子吧？

    凌語看了看那副手銬，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抱著鏈子把手并在一起伸出去，告訴自己，他是萬行衍的奴隸，是戴罪的私奴，沒有主人的命令，他絕不會掙脫任何束縛。

    那小隊長注意到凌語的手腕有傷，拷的時候并沒有將鎖環(huán)收緊。凌語低著頭，輕輕說了聲：“謝謝?！?/br>
    小隊長沒說話，只是退到旁邊，等著開拔的命令。

    凌語嘆了口氣，夜御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隊伍，隊伍里，這些兵頂多就是打量打量他，再在心里嘀咕嘀咕，不可能給他什么難堪。

    可萬行衍想要他做一個低微的奴隸，他總要試著讓自己感到羞恥，哪怕會因此真的感到不堪。想了想，他默默的把鏈子放了下去，拖在身側。

    隊伍早就整好，第二讓人去催了下給樊凡接骨包扎的醫(yī)務兵，又等了兩分鐘，便見樊凡失魂落魄的被五個夜御押出來。

    凌語看了樊凡一眼，他和樊凡看起來，似乎狼狽的半斤八兩。棄奴肯定是不好做的，可他眼下這關也不好過啊。

    樊凡被半拖半拉的走過凌語身邊的時候，掙扎了一下，可他被戴了手銬腳鐐，嘴里也還塞著布，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他被兩個士兵架著，回頭盯著凌語脖子上的鏈子看了一會，終于無力的轉過頭，任由自己被狼狽的拖拽著往前走。

    就這樣吧，他太累了，腦子里暈乎乎的，突然覺得，什么都無所謂了，他現(xiàn)在只希望手腕不再那么疼就好了。

    好疼......　他想330了。

    “凌語大人，走吧?！?/br>
    隊伍排成兩列，把凌語和樊凡夾在中間，樊凡在前，凌語在后，看守的人也跟著走在中間。行軍的速度肯定比走路要偏快的，樊凡很快就跟不上了，兩邊的兵不得不重新架起他。

    看著凌語的兵猶豫著要不要勸凌語把鏈子繞在手上，可那兵見凌語情緒雖然低落，但還能跟上，便沒多事。

    聽說主子準備棄了那個樊家的私奴，這凌語回去，估計也要去殉葬樓了吧？

    雖然是空地，卻也只是沒有高大的樹木，地上還是有不少石子和雜草，無形中給鏈子增加了不少摩擦力。凌語拖著鏈子走了一會，漸漸感到脖子被磨的厲害了，鏈子在地上拖拽的震動都開始讓他感到細微的刺痛。

    快進林子的時候，他看見走在前面的第二停步，轉身，向他走了過來，心里便咯噔一下，下意識就站住了腳步。

    后面的兵不知道怎么了，便推了凌語肩膀一下：“快走?！?/br>
    凌語往前踉蹌了一步，沒辯駁什么，讓他走他就走，直到第二到了他身前：“凌語大人......”第二讓隊伍原地停下，看著凌語微微提高聲音道：“主子讓問問凌語大人，被人騙出內宅的時候，想沒想過自己的身份？”

    凌語看了眼刻意提高聲音的第二，這人大概以為主人是為了給他開脫?？伤麉s覺得，萬行衍就是想折騰他，開脫大概只是順便。他跪下去，規(guī)矩的回答：“凌語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br>
    第二開著通訊，轉述道：“主子說，凌語大人若還想守著萬家的規(guī)矩，就自己掌掌嘴，好好想想待會問話的時候，該怎么回答?！?/br>
    “是?！绷枵Z答完，稍微等了一下，見第二沒有要給他開手銬的意思，便小心著剛剛止血的左手腕，只用右手扇著自己右臉。

    帶著手銬，終歸是不好用力，啪啪二十多下打下去，也就他平日里十下左右的效果。五十下打完，臉上估計也沒腫起來。

    萬行衍沒說打多少，凌語心里也有點沒底。五十多人的行軍，全體立定看他掌嘴，著實有點如芒在背的窘迫。

    凌語看著眼前的地面，十來分鐘了，還不讓停，他也漸漸開始感到壓力，有一種開車技術不好，壓著車流造成大堵車的焦慮。

    啪，啪，啪，

    節(jié)奏越來越亂的掌嘴聲中，突然想起一聲被悶在嗓子眼里的譏笑，是樊凡。

    凌語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也只是頓了頓，便抬手繼續(xù)打下去。

    93，94，95，

    凌語心里默默數(shù)著數(shù)字，如果到100，萬行衍還不喊停，那可能就要沖著200去了。

    萬行衍想怎么磋磨他，他都可以受著，可看不到萬行衍，他有點著急。

    97，98，99.....凌語打下第一百個巴掌的時候，多少帶著絲期待和緊張，不小心扯到了左手的傷口，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100......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沒聽到叫停的聲音，心里不由升起一絲沮喪。

    他想去萬行衍身邊，不想一個人在這跪著掌嘴，時間太長了，他開始有點不安了，他怕萬行衍是忍不住了，才不敢讓他過去。

    可他不過去，就靠他跪在這掌嘴，那人能忍過去嗎？

    該死，那混蛋到底犯沒犯病好歹給個信??！

    這么多人在場，他除了聽話，沒有一點任性的空間。

    他和萬行衍之間的身份差距，在這種時候，該死的讓人覺得挫敗。

    啪！

    凌語在短暫的沉默后，繼續(xù)抬手扇在自己臉上。101。

    啪！102.

    啪！103.....

    第二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緊繃，主子這罰的也太兇了，就算是為了給外人一個交代，可這也太委屈人了。他攥了攥拳，凌語每一次抬手，他都盼著從耳機里聽到主子叫停的聲音，可耳機那頭卻一直安靜的嚇人。

    啪！115。

    凌語突然停下來，他定了定神，說道：“主人，您讓凌語過去吧。”他等了一會，沒聽到第二轉達什么，于是又道：“凌語知道您生氣了，您想罰就罰吧，”他頓了頓，低下頭，將聲音壓低到只有監(jiān)聽能接收到的范圍：“狗是打不走的，主人?！?/br>
    他錯了，他剛剛就不該讓萬行衍一個人離開。他不想萬行衍自己忍著，只想快一點回去。

    然后......

    凌語的目光落在地上拖著的鏈子上，然后，便隨那人的脾氣了。再可怕，他也認了。前幾次不也都撐過來了。

    第二沒聽清凌語最后說了什么，猶豫著要不要問一聲，卻意外聽到了耳機里主子低沉的聲音：“讓他過來吧。”

    第二長出一口氣：“是。”

    凌語到的時候，萬行衍就靠著車身站著，似乎剛剛結束了一個通訊。他看了凌語的臉頰一眼，什么都沒說，轉身上了車。

    凌語鉆到車里，跪到萬行衍腳邊，請了個安，頭剛磕下去，就被直接踩住了：“開車?！?/br>
    “是。”　開車的是夜御的老司機，他開了半輩子車，從未想過能有給主子開車的一天，實在興奮的不行。他不敢從后視鏡里往后看，卻支楞著耳朵往后聽。只可惜主子什么話都不說，氣壓低的有點嚇人。

    車行一半的時候，司機突然聞到車里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他一愣，聽到了鐵鏈的聲音，然后是主子有些陰冷的聲音：“別動?！?/br>
    司機心跳咚咚的目視前方，不敢去想后面發(fā)生了啥，讓他想他也想不出來能發(fā)生了啥。

    萬行衍把手里的刀放下，老三的25個雇傭兵，他殺了20個，只是，殺的太快了。那點子血腥氣壓不住他心底嗜血的欲望。

    這種時候，他不該允許凌語靠近。就該讓凌語打到胳膊都抬不起來，再讓他拖著一條笨重的鏈子，只能爬著走。

    他看到被凌語做掉的那五個雇傭兵的尸體了，干凈利落，甚至沒有掙扎的痕跡。那么強的一個人，卻因為不被允許反抗而只能被人輕賤，被人鄙視，被狼狽的押回自己身邊，這種滿足感肯定能填滿他貧乏的內心，將那些暴虐的欲望擠到角落里，應該足夠他撐著自己先回主宅了。

    應該這樣的，應該讓凌語遠離現(xiàn)在的他。

    可他卻一直都站在車下，看著凌語可能過來的方向，就是挪不動腳。他不想自己走，那是為了他甘愿忍受羞辱，放棄所有驕傲的奴隸，是他恨不得分分鐘都鎖在身邊的人，哪怕只是短暫的分開，都讓他暴躁的想殺人。

    他剛剛告訴凌語了不是嗎？他給過凌語機會了，可那小子，哪怕明知會被他殘忍的對待，卻依舊毫不猶豫的跪在他腳邊。

    他彎腰，抓著凌語的鎖鏈讓他抬起頭：“回來了，就沒有你后悔的機會了。”

    “主人，凌語是您的?！薄∷鹉抗饪戳巳f行衍一眼，左臉便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車上本來就跪不穩(wěn)，萬行衍的打的重，他跪不住，一只手撐在地上，他還沒來得及跪起來，項圈上的鏈子就又被拽住，迫使他在跪直身體之前先抬起頭，然后就又是一巴掌。

    一下，一下，凌語根本跪不起來，索性放棄的用手撐著車底，讓萬行衍揪著他的鏈子抽他的嘴巴。

    司機攥著方向盤的手都開始出汗，目光緊緊盯著地面，生怕不小心軋到什么坑洼惹主子不高興。他個親娘祖奶奶的，讓他在槍炮里開車都沒這么緊張過。

    萬行衍顯然剛剛已經(jīng)換了襯衫和西褲，但他的襯衫袖口是解開的，因為拉著他的鏈子，袖子有些往上縮，露出了一小節(jié)手臂。他被打的睜不開眼，可眼前卻一直晃著他剛剛看到的。

    十幾個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脖子上也磨得刺痛不斷，他都戴了一年多項圈了，這還是第一次把脖子磨成這樣。

    啪！

    又一個巴掌落下來，萬行衍似乎打夠了，也可能是想換個法子折騰他。凌語沒多想，他只是在看到萬行衍松開抓著他鏈子的手時，想也沒想就趴著追上去，伸了舌頭，舔在那人手臂上的一道新劃開的血痕上。

    這是刀傷，不深，很快便結痂了，不會很疼，但卻讓凌語心疼。他看著萬行衍手臂上好幾道新劃的刀口，輕聲道：“主人，我們快點回去吧。您別忍著了?！?/br>
    萬行衍的手本來已經(jīng)拿起了旁邊的小刀，卻被手臂上的濕熱分了心神，他沉默了一會，放下那把小刀，捏住凌語的下頜，沉聲道：“凌語，　我說過，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那事涉及安全，我會逼你說出來的。”

    凌語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有些說不出話。

    萬行衍看了凌語一會，把他的腦袋壓了下去，抬腳踩住：“安靜一會吧?！?/br>
    他不該在外面提起這個話題，現(xiàn)在無論凌語說什么，他估計都能立刻發(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