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好的選擇
如果給季晨整個年度悲慘總結(jié),那么和情敵面對面打啵兒這件事情毫無懸念地必須排進前三。沒戴眼鏡時他的反射弧會稍微長一點,視野的模糊令他有些不確定自己在做什么。季晨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被啵兒的那位卻反應(yīng)極大地一把推開他,動作迅速地就躲進了浴室,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 這時候慢了半拍的季晨才從床上坐起,有點愣愣地觸摸著方才接觸的地方,柔軟觸感似乎還留存在上面,一片輕羽跌落般的溫柔。那時候兩人還好死不死地對上眼了,大叔震驚的一比,被占了便宜的小白震驚之余卻是有點不悅的蹙眉。他抽身離開的動作飛快,季晨也沒有太看清青年的表情,只是隱約記得一點略去的罕見的冰冷。 先前的青年,從來沒有表露過例如此類的情緒。永遠都像是和熙的日光,微微的笑著??倳尲境肯氲揭幻嫫届o的湖泊,風(fēng)停雨過,波瀾不驚。 懷念個錘兒啊啊啊啊??!特么的有什么好懷念的?。。?!現(xiàn)在可不是什么奇怪的品味時間,快點洗掉并且忘記這出詭異的清晨鬧劇好吧! —— 白相臨在浴室里面無表情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當(dāng)視線移動到用水洗過五次的嘴唇時,還是陰沉著臉低頭洗了第六次。和季晨的關(guān)系發(fā)展的速度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完全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說是意外也并非單純,或許昨晚看到那大叔帶著幸福的睡顏,他有點貪婪地想要占有同樣的幸福,同床共枕也還算是安全距離。 然而,這樣的親吻并不是他所希望的,甚至覺得十分反胃。畢竟這只是個游戲,那條餓急眼的狗子忽然撲上來,不管是否意外都已經(jīng)算是觸犯了游戲規(guī)則?;蛟S,這個假裝傻白甜的戀愛偽裝游戲在最開始就不應(yīng)該開頭。 雖然對來自他人莫名的關(guān)注,一種成為天后的幻覺帶著令青年迷戀的歡愉,但伴隨距離一步一步拉近,只會讓現(xiàn)實的洪流沖散幻想,剩下的是懵懂未明的遺憾。假戲做到最后,成為戀愛蛛網(wǎng)里兩個撲騰嘶吼的獵物,失去彼此的體面,狼狽地轉(zhuǎn)身離去,不如就此保持距離,做曾經(jīng)有過那么點親密經(jīng)歷的朋友。他大概,并不會真心愛上季晨。 然而在處理情感這件事情上,他卻比莫霄寧溫和的多,冷酷的決定僅僅放在心里,留給不喜歡的人的只會是表面上禮貌的疏離。被這樣對待的人,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么錯,殊不知是他疲倦地不愿再去表現(xiàn)得熱情。 青年推開浴室門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季晨正巧站在冰箱門前,打開一瓶旅館準備的百歲山礦泉水。小白用了浴室,這一屋水龍頭就那里頭有,他想要清洗的話還得用礦泉水沖一沖。不過干燥了一晚上的喉嚨遇到甘霖一般的液體,第一反應(yīng)還是下意識地照單全收了。 直到察覺到觀察的目光,他才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小白看著他,表情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呃……”季晨望著那雙明亮若星辰的眼睛,嘴巴里滾動著嗬嗬的水聲,來不及說什么話,當(dāng)他咽下去,想對同睡一床的青年說點什么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小白已經(jīng)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和昨晚可可愛愛地要進來玩耍的模樣截然相反的冷漠,季晨突兀地想起來嬉笑時摸到他發(fā)絲的那種柔軟的感覺,這好像也是一種錯覺。 他默默地進入浴室洗漱了一番,隨意打理了下頭頂卷毛似的造型與穿戴著裝,邁開腿打開門的時候,對面的房間也恰好同時開門,兩人斗雞似的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白相臨先移開與季晨對視的視線,眉眼垂下,緩聲道:“晨叔,我有點低血糖,早上有起床氣。如果讓你感到不適,我先道個歉?!?/br> 他的容貌本就是絕佳,漆黑鴉羽的發(fā)絲旁的皮膚細膩光潔,濃密的眼睫毛像是兩把小刷子,眼角淺褐色淚痣增添著絕色。眼簾垂下的時候看不清眼瞳中具體的情緒,似乎那只乖巧的小綿羊又回來了。 季晨不疑有他,故作爽朗的哈哈大笑道:“沒事,走去吃早飯吧,待會還要出去呢。”說罷他還想摟住小白的肩膀,卻被動作敏捷的閃避開了,人沒摟到只是摟了個空氣。大叔臉不紅心不跳毫不尷尬地變換動作,指了指樓下,“餐廳就在下面?!?/br> 到了蔣笑梅和江夏酒廠的司機來接他們的時候,小白還是那副看似溫和平靜實際上拒季晨于千里之外的表現(xiàn)。這小子起床氣夠久啊。季晨放下手里已經(jīng)啃了三個的rou包子,沖蔣笑梅打招呼的時候,視線余光仍放在坐在餐桌對角線的小白身上。 蔣笑梅了然地笑了笑,在小白身邊落座,“昨晚睡得好么?季先生喝了那么多酒,還是得辛苦你照顧了呢。” 小白張了張嘴,還沒等發(fā)出聲音,季晨立即腦海里閃過早上兩人“熱情”的起床姿勢和那個意外的啵兒,頭皮一陣發(fā)麻,連忙揮了揮手,接過話頭,“沒給他添什么麻煩,我自己就洗洗睡了。” 小白的視線在季晨掛著僵硬笑容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在他微笑時的唇角稍微逗留了一會,很快低下頭繼續(xù)享用自己僅僅吃了兩口的早餐。 “噢?那看來起床的時候比較匆忙啊。”蔣笑梅含笑指向季晨襯衣的第二個紐扣,他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紐扣都錯位了,看上去頗為明顯。這小子怎么不提醒我,季晨心里吐槽了片刻,只好道了聲抱歉,才背過身去準備挨個扭開再系上,只是他剛剛用手拿過包子,直接上手有點狼狽。 正當(dāng)他打算起身去洗手間一趟,一雙玉白的手伸了過來,小白居然走到了他邊上。 “別動?!?/br> 被震懾似的,季晨剛準備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眼睛只敢看著右邊的墻壁,卻不知何時游離到了青年那張白玉似的臉龐,眼尾那粒淺褐色的淚痣似有魔力一般,吸引著他的視線。 白相臨在季晨的襯衣紐扣之間游走,偶爾指尖會接觸到暴露在外的皮膚,帶來一點像是雨水滴落的溫和刺激。男人只覺得腹部緊張到肌rou收縮,一時半會連呼吸也屏住了。青年專注地幫助季晨系好錯亂的紐扣之后,甫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大叔傻傻地看著自己,眼神毫無掩飾地盯著他的臉頰,像是上面開了朵花兒。 “咳咳?!笔Y笑梅輕聲提醒了下季晨,他這才游轉(zhuǎn)回魂,雙手下意識前傾,拉住了白相臨轉(zhuǎn)身欲抽離的手,說道:“是要謝謝小白了,這下倒沒什么問題了?!?/br> 小白黛眉微蹙,望著大叔沾了點rou包子油的手指牽著自己干凈修長的手指,用力一掙才獲得自由。季晨石化之間發(fā)現(xiàn)自己又做了件錯事,只好站起身,向著坐在餐桌邊上的江夏酒廠的二位充滿歉意的笑笑,“我們先去下洗手間,稍等片刻。” 蔣笑梅笑意滿滿地點頭回應(yīng),涂抹了朱橘色的嘴唇露出兩顆尖尖的白色虎牙,精心梳理過的丸子頭發(fā)型耳邊掛著一對米黃玫瑰耳環(huán)。一件青色夏季半開罩衫,配上里面的白色短襯衣和卡其色七分褲,完美地展現(xiàn)其如同鮮花綻放的女性魅力。 季晨卻沒有分毫注意到女子特別的打扮,而是回頭望了一眼低著頭的小白,注意到青年手指邊緣也被蹭上了亮晶晶的油漬,心里更是不好意思,伸手牽過他的手。男人主動的瞬間,青年身體往后縮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躲過去,兩人一前一后一起離開了餐廳。 “焯!”剛出餐廳大門,季晨就臥槽了一句。我干嘛牽他手!但是吧,這特么牽都牽了,中途又放下,好像也很詭異??!于是帶路的季晨就渾身僵硬地牽著小白的手東轉(zhuǎn)西轉(zhuǎn)找洗手間,偏偏這旅館,洗手間不在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才發(fā)現(xiàn)在后院。 找到那閃亮著水滴的洗手池,季晨才如獲重赦地舒了口氣,小白卻比他更快地松開了手,走向洗手池,只留給他一個淡漠的背影。 小白認真地洗手,季晨看著他洗手,刷拉拉的水聲在兩人都閉口不言的沉默氣氛中顯得很響亮,旅館前堂里傳來其他旅客的談話聲在此處也能隱約聽聞。遠處有風(fēng)吹了過來,天上的云朵慢慢地向著西邊移動。忽然飛過一只長著褐色翎羽的飛鳥,啪地一聲落在了兩人所處的后院圍墻上,好奇地望向僵持狀態(tài)的兩人。旅館墻上的時鐘指針在轉(zhuǎn)動,沙沙地齒輪機械音一刻不停。全世界好像都在這一刻動作著,唯有季晨和白相臨是靜止的。 “那個——”季晨忽然出聲,寧靜的氛圍如同鏡面一般瞬間被打破。飛鳥受驚,呼的一聲飛上碧藍的天空,遠遠地就眺望不見了。 “早上那件事,忘掉吧。” 卻是小白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話語,那張容顏絕佳的臉蛋表露的情緒顯得很平淡,眼角淡褐的淚痣依舊是那么吸引季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