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zhǔn)備真拔，做個樣子。我說：“沒有?！?/br>
    說起來再這樣下去寒光也許又得和我鬧了，成天拔劍拔一半又立刻塞回劍鞘里折騰它?，F(xiàn)在更是干脆只擺個樣子，連劍柄都沒碰到。

    不過自從那天說了讓它聽話，它就很少搭理我。就連我直接把它交給我姐，它回到我手上也沒什么反應(yīng)。

    “所以說那么久之前的事為什么現(xiàn)在才！”黎天歌說，完全不能理解一樣。

    這很好解釋，我姐從他出現(xiàn)后不久就開始忙起來了，經(jīng)常不在。如果是話本，這樣的解釋足夠了，很少有人會對紙上虛構(gòu)的故事較真。我：“她剛有空。”

    黎天歌果然沒深究，怒罵：“臭劍修！”

    不僅連我一起罵，還連著兩次，也不怕我記著，一如既往的放肆。我聽到聲音，通知他：“你完了?！?/br>
    他在我還在說話時猛的收聲，瞬間擺出了剛才什么話也沒說過的乖巧模樣。

    直到這時，我姐才進入他的視線范圍。

    黎天歌看著她走近，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向我身旁移動，壓低聲音，特別小聲地問：“師父父，你其實是來救我的對不對？”

    我覺得這個距離我姐應(yīng)該聽不到：“大概?！?/br>
    “不要大概，一定救救孩子嗚嗚嗚，師父父剛才我沒有罵你的意思相信我嚶?！崩杼旄杩雌饋碛悬c慌，“但是沒有商量對策的時間了啊，我們有那種默契嗎我是不是要被捶了?！?/br>
    和他多半是沒有的。

    我姐在門口停下，仿佛無意般與我對了個眼神。

    “師叔?！崩杼旄韫怨院傲寺暋?/br>
    人到近前，他愈發(fā)緊張起來，想也沒想就往我背后躲。

    以黎天歌先前的反應(yīng)，他顯然不覺得碰到劍修的劍是什么大事——盡管本來也不算，只要別是有意——是看到我姐了才慌起來的。

    照理說最多只該心虛，然后胡亂扯些不是故意的沒有下次一類的話。

    他直覺很準(zhǔn)，或者系統(tǒng)能分辨來人有無敵意。確認(rèn)我姐神態(tài)動作都與往日一般無二，從表面看不出任何威脅，我意識到。

    因為我的緣故，我姐應(yīng)該想直接殺了黎天歌，至少也是打個半死不活。但我還想維持一下表面的和平，不會對他有任何危害。

    即使我最開始踹開了門，像是要找他算賬一樣，也沒見他有任何一點慌亂，還有心思關(guān)注我的衣著。

    而黎天歌自發(fā)遠離我姐，是在我告知她系統(tǒng)的存在后。

    這么說他主動避開穆渙，也絕不只是因為有系統(tǒng)，貿(mào)然接觸他人會引起懷疑。

    穆渙同樣想對他動手，礙于修為才沒行動。

    所以，目前對他來說只有我是安全的。那么，該不該演……我回頭瞟一眼黎天歌，他察覺到我的視線，抬頭眼巴巴看過來，用口型格外急切地說救救孩子。

    我姐見我回頭：“怎么？”

    我上前一步，認(rèn)真道：“他不是故意的?！?/br>
    我姐稍稍瞇起眼，手又搭在了凝光上：“你想護著他？”

    我作出底氣不是很足的樣子，遲疑一下才去拉她袖子，略微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先前上前一步的動作把黎天歌暴露出來，我姐從他身上移開視線，挺無奈地嘆口氣。

    這表現(xiàn)很顯然是不準(zhǔn)備深究，黎天歌于是放松下來，不過還是直到我姐走遠了才出聲，看著格外慶幸：“太好了得救了嗚嗚嗚，我永遠喜歡師父父，愛你！”

    讓他高興了一會兒，我：“去禁閉室?！?/br>
    禁閉室和閉關(guān)的地方處于同一座山峰的兩面，為安全起見，那地方的陣法和護山陣法一樣，是全部由掌門設(shè)置的，不僅能隔絕探知，也可以有效防止里面的人查探外界。

    他不愿接受現(xiàn)實：“嗷！為什么！”

    我理所當(dāng)然地說：“要有交代。”

    黎天歌：“不會準(zhǔn)備關(guān)我?guī)讉€月吧師父父！”

    我想了想，沒給具體時間：“看情況，盡早?！?/br>
    “所以剛才大概是意思是能救但只能救一半是嗎！”黎天歌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雖然沒被錘爆狗頭但最后還是得看師叔臉色嗚嗚嗚?！?/br>
    我把外袍拽下來遞給他，換上自己的衣服，面不改色地說：“本來能?！?/br>
    等會兒得去外面，不能穿成這樣，會被罵。

    黎天歌順手接過，不僅完全放松下來，這會兒還敢和我說笑：“結(jié)合踹門的動作，合理懷疑師父父你是想公報私仇捶我一頓。”

    我：“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黎天歌聞言，大驚失色：“我就隨口說說，師父父你怎么還真想捶我?。　?/br>
    收回前言，他沒有那種東西。我重復(fù)他說過的內(nèi)容：“一群劍性戀的臭劍修。”

    他緩緩眨了下眼，終于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說錯話了，當(dāng)機立斷干笑道：“嘿……嘿嘿，師父父就當(dāng)我剛才什么都沒說好不好，不是在罵你，你最好了，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應(yīng)、應(yīng)該?！?/br>
    話到最后，他拐了個彎。

    黎天歌現(xiàn)在的行為用剛才他說的話，能很好的總結(jié)。有自知之明，但只有一半。

    當(dāng)初覺得解釋太麻煩，沒把他退回去實在可惜，我想著。

    修士向來隨性，就算領(lǐng)了徒弟，養(yǎng)幾天覺得合不來，只要解釋清楚了，也能把人退回去，換個師尊或是送去外門那，先與外門弟子同住。

    不過基本沒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領(lǐng)了徒弟多少會負(fù)責(zé)，這種半道將人丟回去的做法容易讓人想多，恐怕會耽誤徒弟，也平白添了因果。

    盡管我覺得，對黎天歌，他能活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仁盡義至了。

    見他沒別的話要說，我把人丟去了禁閉室，并出于微薄的父子情誼，提醒他好好反思重新做人，并給了他一疊書和紙筆。

    黎天歌嘴上依然話多的很：“師父父啊，我覺得，抄書就真的很過分。”

    我：“給你解悶的?！?/br>
    他粗略一看書名，絕望道：“南華經(jīng)通玄經(jīng)沖虛經(jīng)……這怎么想都全是文言文吧！我看不懂，真的會看睡著的！”

    我：“哦。”

    黎天歌試圖討價還價：“就是說，沒有那種數(shù)學(xué)的書嗎。”

    我說：“別想?！?/br>
    “那師父父，你都要讓我抄書了，在這之前我有出去玩的機會嗎？”他換個方向討價還價。

    在這之前沒可能。我說：“出來再去。”

    “能去就好，但是吧，”黎天歌帶點期望地看我，“師父父，你付錢嗎？我一分錢都沒有了?！?/br>
    外頭照進來的樹影晃了一下，應(yīng)該是藏好了。

    我點頭。

    這比別的什么都要管用，黎天歌當(dāng)即歡呼：“好耶！我活了我可以了！我永遠喜歡師尊！”

    等我應(yīng)付完黎天歌，我姐已經(jīng)在查看他的屋子了。

    在我進屋的瞬間，幾張激活的符咒圍繞到身旁。唔，防御類的，大概是我姐擔(dān)心黎天歌在屋里留了什么東西。

    先前沒仔細(xì)看，現(xiàn)在一進屋，我發(fā)現(xiàn)黎天歌確實很像某種愛好拆屋子的犬科生物。動手能力這么強，很適合做器修。

    從外間到里間，直面少了椅背的椅子，被拆了屜的桌子，缺了門的衣櫥等等物件，以及那個全憑木料間結(jié)構(gòu)相互支撐立在墻角，劃分出三層，每層都種滿綠植的木架。

    這些拆下來的東西，也不知他能不能拼回去。反正我不會幫忙，平日幫我姐修東西很正常，應(yīng)該的，幫黎天歌就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到木架前，我在我姐身側(cè)站定。

    她正半蹲著，用神識一點點探查上面的植物是否存在異樣。

    我于是看向別處，沒去打擾她。

    地面留下了不少拖拽的痕跡，角落缺少光照，想來是黎天歌有經(jīng)常把架子移到窗口，所以這些植物長得還算不錯。

    在一眾綠植的遮掩下，最下面那層靠著墻面的木板邊上，一株顏色頗深，呈現(xiàn)出墨綠色的植物幼芽依舊有些顯眼。

    由于對植物了解不多，這一片又全是幼苗，我看不出其余植物的種類，唯獨這株特殊一些，稍作留意便發(fā)覺了不妥。

    等我姐查探完，我問：“這是？”

    我姐神色凝重：“藤蔓，具體品種不清楚，來自系統(tǒng)?！?/br>
    “其他沒問題，是普通植物，附近也長了?！彼f著，順手用了個凈化術(shù)。

    繞在蔓生植物周遭，似有似無、形似魔氣的氣息依舊存在，沒受到任何影響。

    不應(yīng)該。

    當(dāng)初我覺得凈化術(shù)這類術(shù)法對劍修來說，算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只是隨意看了幾眼，并未認(rèn)真去學(xué)，讓我來出現(xiàn)這結(jié)果很正常，但我姐不同，她必然好好學(xué)了，不該毫無反應(yīng)。

    見凈化術(shù)沒用，我姐用陣法單獨隔離開藤蔓，嘗試了用靈力小范圍凝聚雷電，又用符咒引動火焰灼燒，始終沒能對幼苗造成傷害。

    “聯(lián)絡(luò)池斯?！蔽医阋姏]效果，立刻告知我，說的篤定，“他應(yīng)該知道處理辦法?！?/br>
    于是我摸出水鏡——上次用完把它收起來，并且放置在儲物戒方便尋找的位置，就是預(yù)防著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希望這位懶得和黎天歌如出一轍的魔修，這回能及時收到消息。

    然而很遺憾，一如既往地沒能立刻聯(lián)系上他。我轉(zhuǎn)而發(fā)了個傳訊，盡量精簡語言描述情況。

    一時半會兒大抵得不到回復(fù)，我就問起那藤蔓的事：“這有什么用?！?/br>
    我姐剛才說的那么確定，肯定知道點東西，但她不僅之前沒解釋，在我問了之后，只告訴我：“問穆渙。”

    ……感覺，大事不妙。

    她現(xiàn)在提起來，我很難想不到她趁我把黎天歌丟去禁閉室的空隙間，和穆渙說了什么。

    直覺告訴我，這會兒去找他大抵……不會發(fā)生好事。但我姐已經(jīng)這樣說了，我又不能不去見他，有些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