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diǎn)半林舟兮就醒了。常年以來的生物鐘讓他不需要鬧鐘偶爾也可以提前醒。

    昨晚和這小子又做了一次之后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都草草睡了。他不是年輕時候那個毛頭小子了做好幾天都不帶累的，昨天等于連著做了三次。還好還好，他還不至于今天起不來。

    怎么辦，林舟兮閉著眼睛在腦子里計(jì)劃。

    要不……跑吧？

    于是堂堂異動處特殊行動隊(duì)二隊(duì)的林大隊(duì)長，就這么墊著腳尖，灰溜溜地逃出了自己的家。

    掏出手機(jī)給老貓發(fā)消息：換個班成不？今晚我值班。

    老貓：?。窟@么突然？可以是可以。

    林舟兮：嗯，明天有點(diǎn)事，謝啦。

    老貓：客氣啥。

    已然提前到辦公室的林舟兮覺得自己在渣男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這種丟下床伴第二天早上灰溜溜地逃到單位，并且做好了一晚上都不回去的準(zhǔn)備，他還是頭一次。

    以及……那個共感玩意太刺激了。他覺得后續(xù)幾天無論是他還是那小子應(yīng)該都不會做了，至少不會找別的人做。

    兩個人的性愛，三個人的見證。如果同時……那就是四個人的見證?？浚儜B(tài)了。

    下班后林舟兮又到213“報道”。

    林舟兮的換班直接導(dǎo)致了萬良語被動跟著值班。萬良語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吐槽了……

    “對了，順便幫我查個DNA吧?！绷种圪夥路鹜蝗幌肫饋硎裁矗瑥亩道锾统鰜碓缇蜏?zhǔn)備好的一個透明塑封袋。里面是一小撮看上去被剪下來的頭發(fā)。

    廉易之前猜的有一點(diǎn)是對的，林舟兮永遠(yuǎn)不是那種只能認(rèn)了，說“只能這樣”、“沒辦法”的人。

    畢竟想知道一些信息，永遠(yuǎn)不止“口供”這一個途徑，甚至“口供”造假的容易程度比“物證”還要高很多。

    不過這小撮頭發(fā)來歷還是讓林舟兮驚心動魄的。廉易和他的頭發(fā)差不多長，本來那天和廉易分開后，林舟兮就在家里找過遺留的頭發(fā)，但長度實(shí)在很難分清。他又不能全都撿起來拿給萬良語檢測，不然怎么說？

    ——你把里面的頭發(fā)分一分，有我的，庫里有我的DNA很好分的？——開什么國際玩笑！

    只要萬良語問一句，為什么林隊(duì)你的頭發(fā)會混進(jìn)去？他就直接身敗名裂了好嗎？

    體液的話也很尷尬……口水……那個杯子被他手欠的洗干凈了……

    于是今天早上，林舟兮逃出自己家之前，偷偷地剪了對方的頭發(fā)。幸好這小子的能力不像他的電磁那樣可以在人睡著的時候也保持防御磁場，對惡意的靠近有警惕。他瘋狂地在心里默念，我沒有惡意，我就想剪個頭發(fā)，沒有惡意，千萬別醒，我沒有惡意，心如止水，沒有惡意！

    成功拿到手后，林舟兮想看來這小子沒有防御磁場之類的東西，但也足夠他心驚膽戰(zhàn)。

    “可以啊?！比f良語接過東西，停頓了一下猜測，“……是走私下的途徑？”畢竟林舟兮這個方式給他，不然大可以直接走正式申請。

    “嗯?！绷种圪饷娌桓纳?。

    “那匹配方的名字？”

    “廉易?！?/br>
    “嗯，哪兩個字？”萬良語一邊問一邊打開電腦輸入名字，準(zhǔn)備在DNA庫里查找。

    “廉頗的廉，容易的易。”

    “……”萬良語看著電腦出來的結(jié)果，猛地抬頭瞪著林舟兮，“林隊(duì)，林隊(duì)這……這是……”已經(jīng)登記在案的死亡人士。而且已經(jīng)死了八年了！八年就算尸體都化白骨了吧，哪兒來的頭發(fā)。就算，就算是特意保存的頭發(fā)……但林舟兮沒必要過了八年才拿出來吧？想想萬良語就覺得后背發(fā)涼。

    “……”林舟兮選擇以不變應(yīng)萬變，任由萬良語腦補(bǔ)。

    平復(fù)了一下，萬良語還是說出來：“林隊(duì)，如果是已經(jīng)登記在案的死亡的話，我的權(quán)限沒法直接調(diào)取DNA數(shù)據(jù)的。這個可能還是得走申報……”

    “你也沒權(quán)限么……”

    萬良語沉默了，林舟兮這句話就信息量很大。至少代表了很多，比如什么叫“也”，他之前林舟兮還找多少人試過，八年……

    萬良語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員，而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這些其中一條必備就是好奇心。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一定被會林隊(duì)在不知道哪個角落里“弄死”。哪怕不會真的把他殺了，林舟兮的能力也能讓他生不如死，畢竟林隊(duì)還是不會殺人的吧，哈哈，是吧……是吧……是嗎？

    林舟兮抿了下嘴，從兜里掏出了一個U盤，遞過去，“用這個吧?！?/br>
    其實(shí)他很不想暴露這個，畢竟私藏某個人的DNA數(shù)據(jù)，還是八年前死亡的，至少證明他八年前就偷偷把這個數(shù)據(jù)拷貝了一份，一直到現(xiàn)在。林舟兮從沒拿出來過，自然也沒有人知道。

    萬良語接過來的手有點(diǎn)抖。他不傻，當(dāng)然知道這是什么含義。從現(xiàn)在開始他就可能接觸到了林隊(duì)的某些秘密，屬于知情人士了……他還不知道這個事到底牽扯有多大，會不會讓他卷入什么驚天陰謀。但現(xiàn)在開始，他和林隊(du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嗚嗚……他現(xiàn)在拒絕還來得及嗎？林隊(duì)看著就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渣男樣，真的不會殺了他封口嗎……嗚嗚嗚……

    林舟兮遞了過去后就拿著本書看了起來，好像剛才說的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內(nèi)容。

    萬良語沉默著，啥也不敢問，啥也不敢說。

    反觀廉易這邊。

    日上三竿，廉易才醒。林舟兮的床確實(shí)舒服。他自己的落腳處就是個爛尾樓，睡覺都是拿幾個硬紙殼子拼起來的。他倒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在實(shí)驗(yàn)室也有直接睡過地板的情況。

    但如果能有舒適的床，誰又愿意睡地上。

    廉易伸了個懶腰，起床。轉(zhuǎn)了一圈，林舟兮不在。哦對，他應(yīng)該是上班去了。

    廉易突然有種他回歸了正常生活的錯覺，如果這時候桌上能再出現(xiàn)一個七哥留的早餐加字條的話……他記得以前到了周末，七哥出去打工或者參加什么活動的時候，他醒來就會看到桌子上七哥留的字條說早餐在冰箱里，提醒他醒來吃。

    打開冰箱。

    什么都沒有。

    呵……廉易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期待什么。

    要不要跟七哥坦白算了……廉易扶著自己的額頭，然后還能順理成章的問父母的下落。無論七哥怎么看自己，他都能接受……他真的能接受嗎？

    他已經(jīng)不像小時候的自己了，青春期的他從來都是直球，一往直前，從來不怕，充滿勇氣?，F(xiàn)在的他只是個膽小鬼罷了。不敢知道七哥是不是真的忘了他。

    哎……還是算了。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坦白時機(jī)。

    白道不行，就走黑道吧。地下網(wǎng)絡(luò)總有消息途徑。

    等到晚上10點(diǎn)。林舟兮還沒有回家。

    廉易終于意識到了，這家伙是想躲著自己。那個什么奇怪的讓他們感覺共通的東西，他沒法解釋，至少是不想跟他解釋。呵，行，林舟兮，狗東西！亂交渣男！

    身處213的林舟兮打了個寒顫，他感覺到了有人在罵他。

    嗯……那小子發(fā)現(xiàn)了吧。應(yīng)該是被罵了。有感覺到輕微的憤怒情緒……

    于是廉易大大方方地在林舟兮家里又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把冰箱里的食物全都搜刮了遍。揚(yáng)長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舟兮就收到他爸的消息：你媽準(zhǔn)備做你愛吃的水煮魚。

    林舟兮：知道了，今晚回去。

    想了想，林舟兮覺得要是廉易昨天沒走，現(xiàn)在回家豈不是更尷尬。于是找了個空的休息室，在單位睡了一個白天。

    走的時候撞上了老貓。

    “咦？頭兒，你還沒走？不是說有事？”

    “嗯，現(xiàn)在就走，回老頭那兒吃飯?！?/br>
    老貓了然，默認(rèn)了這就是之前林舟兮提的換班原因。

    晚上?；氐搅诵r候住的小區(qū)，這是他和廉易一起長大的地方……

    甩了甩頭，暫時把情緒清空。換上笑臉。

    敲門。

    林媽開的門，開心地把林舟兮帶進(jìn)家，東問西問?？傆X得自己兒子又瘦了，黑眼圈也嚴(yán)重了，忙也要注意身體啊。

    林爸看著也很高興，雖然他拿起了電視遙控器，但一直捏著也不換臺，還時不時地偷偷瞥他們這邊。林舟兮知道這八成是在偷偷聽他們講話。

    “來來，吃飯！老頭子快去端飯！”

    “嗯?！?/br>
    林舟兮也跟著進(jìn)廚房把飯端出來，一副家庭和睦的樣子。

    只要不提……

    “上次那個精神科的醫(yī)生你去了沒？”

    果然，又來了。

    “嗯，去了?！绷种圪夂苊黠@地敷衍。

    “那我給你介紹的王副局的女兒呢？”

    “還沒見?！?/br>
    林媽對林爸?jǐn)D擠眼，林爸輕咳了一下：“你得主動點(diǎn)……”然后又清了清嗓子，看著林媽的暗示，仿佛下定了決心，“我聽以前的戰(zhàn)友說他朋友有個兒子……”

    咳咳咳！

    正在喝湯的林舟兮被嗆的瘋狂咳嗽。他聽到了什么？！

    “什么……？！”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吧？應(yīng)該只是借這個引別的……是他反應(yīng)過度了。

    林媽趕緊打圓場：“我和你爸不是老古董，這個……畢竟……總之，就是只要是你喜歡的，對方是男是女都可以的?！?/br>
    林舟兮瞪大了眼睛，又一次失態(tài)了。

    “……………………你們倒是開放?！?/br>
    林爸順著桿趕緊下：“那是自然。我戰(zhàn)友說他朋友的兒子長得也很一表人才，我給你要了聯(lián)系方式，王副局的女兒你不想見，這個總可以見見吧?！?/br>
    “再說吧?！绷种圪饫^續(xù)敷衍。

    “不行！這個必須見！”

    “……”頭一回看見林爸在給兒子找男人的態(tài)度上這么堅(jiān)定，“您拿了人家大米嗎？這么急著把我推銷出去……”

    “那是啊，你這么多年都不找，我們看著也著急啊?！?/br>
    “我才三十?！?/br>
    “你都32了！還沒個正經(jīng)的交往對象，能不讓我們急嗎？”

    “……”林舟兮決定不再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吃飽了，我去洗碗?！?/br>
    “你！回來！”林爸拍了下桌子。

    林舟兮停了腳步。

    “李醫(yī)生那里你到底去沒去？”林爸的語氣開始不好起來，“要你老子陪著你去才去是不是？”

    “……”林舟兮在心里嘆了口氣，“我會去的，下個輪休我就去?！?/br>
    看著林舟兮松了口，林爸也開始說話不過腦子：“嗯，那就好?？偛荒芤恢背两谝呀?jīng)過世的人，你喜歡的是男是女我們都能接受，但至少得是個人，活的?！?/br>
    “啪”的一聲響聲，林舟兮手中的三雙筷子像被雷劈過一樣，紛紛裂開，然后耐不住高溫，燃燒了起來。林舟兮扔到了地上，拖鞋踩滅，然后撿起扔到了垃圾桶里。

    林爸閉上嘴，知道自己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但這小子怎么著，說了不中聽的話，還要打你老子不成？

    重新站起身的林舟兮恢復(fù)了表情的控制，本來想替廉易解釋，看見林爸的表情他又突然不想解釋了。算了，都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他強(qiáng)調(diào)過很多遍廉易沒死，但沒用。

    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廉易已經(jīng)死去八年了，他林舟兮在聽說廉易死亡的消息情緒失控導(dǎo)致全城大停電，之后不愿相信事實(shí)，連廉易的遺體告別都沒去，還一直強(qiáng)調(diào)人沒死。呵……不怪他爸讓他去看心理醫(yī)生，要他他也覺得自己有病。

    而不去遺體告別的原因很簡單。在看到那具尸體之后，他就意識到了，這個不是廉易。雖然DNA匹配100％，但他知道就是不是。他對廉易身體的熟悉程度遠(yuǎn)非這些人能想象，那是一種直覺，如果硬要他總結(jié)，比如廉易手上的繭子，尸體干凈的什么都沒有；再比如廉易失蹤前其實(shí)異能也有在他自己的身上留下傷口……這個尸體過于干凈了，干凈的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這就是林舟兮的直覺。

    也許有別的警官也能感覺出來這種怪異，但在100％匹配DNA的鐵證下，他們沒必要為了一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去繼續(xù)浪費(fèi)警力。

    家里的氣氛已經(jīng)變了，林舟兮自然也沒想呆太久。正好回到了這個小區(qū)，他打算今晚睡廉易以前的房間。

    林舟兮走后，林媽埋怨地掐了下林爸：“本來好好的，非得提小廉易的事。”

    林爸也有點(diǎn)委屈：“我哪兒知道他現(xiàn)在還這么敏感啊?！闭f完也抱怨了起來，“而且你看那混小子的樣子，要翻到他老子頭上了，你看看他都敢用能力威脅我了。”

    “那不也是自己的孩子……”

    “哎……”

    老兩口怎么看不出來，或者說當(dāng)初親眼見證林舟兮失控的那天的在場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能明白林舟兮對廉易抱著怎樣的感情。

    想起那一天，老兩口就覺得依舊歷歷在目。廉易失蹤了一年，他父母依舊沒放棄，但等到的卻是讓他們?nèi)フJ(rèn)尸的電話。

    ——小易，沒了。

    廉易爸媽只跟他們說了這四個字。林舟兮那天也在，全都聽到了，非要去親眼看一下。

    林爸林媽以為自己攔住了，結(jié)果晚上林舟兮就夜闖了法醫(yī)室，甚至還跟趕來阻止他的警官動了手。

    這是大罪！

    動用了點(diǎn)特權(quán)的林爸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林舟兮動手到異能失控，本來燈火通明的街道一瞬間全都黑了——全市大停電。林爸他們打著手電看到的就是異動處的人在法醫(yī)室里把林舟兮拷了起來。反觀林舟兮倒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到林爸來了，只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句：“這不是小易。”

    但沒人理會他。

    后果當(dāng)然很嚴(yán)重，現(xiàn)在林舟兮手上的抑制手環(huán)是林爸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jié)果。然而林爸不知道的是林舟兮的手環(huán)上有根帶有劇毒的針，一秒斃命的那種，這是林舟兮自己跟上面談出來的結(jié)果，把自己的命交出來換一定范圍內(nèi)的人身自由。

    回到廉易的房間，林舟兮覺得只有這里才是真正能讓他安心的地方。

    廉易父母的東西已經(jīng)隨著他們的搬家都帶走了，只剩下廉易的私人物品。廉爸覺得既然廉媽忘了，那就干脆徹底忘了吧，只自己偷偷留了全家的照片就沒再帶走別的東西。

    想到以前廉易“七哥”長“七哥”短的，林舟兮就覺得心里一陣扎的疼。

    想你了，小易?？禳c(diǎn)回到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