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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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恕坐在病床旁。 由于多器官衰竭,江清漪大部分時間陷入昏迷,意識清明的時刻越來越短暫。有時剛醒來還未等認出床邊的人就再次失去了意識。 她又叫回了在林恕幼時她喚自己孩子的昵稱。 寶寶,你來了。 對不起一直瞞著你,寶寶不要生我的氣。 寶寶,mama很想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除了上廁所,林恕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 他的mama曾經(jīng)那么漂亮。林恕第一天上幼兒園,活潑的女老師稱呼他“那個mama最漂亮的小男孩”。 漂亮的mama現(xiàn)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這兩年他每次見到她都覺得她又瘦了一點,他怎么會粗心到這么明顯的征兆都看不出來呢。 林恕把mama散落在臉上的頭發(fā)掖到耳后,他看到了幾根白發(fā)。mama才47歲,就算把她的病痛都推到林世中身上,那這些白發(fā)呢?林恕知道自己也是罪魁禍首。 媽,我來看你了。 我不生你的氣。我只氣自己太粗心,氣那些年我不懂事……對不起。 媽,我也很想你。 媽,你可不可以不死。 林恕拉起江清漪的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第二天夜里。林恕趴在病床旁睡著了。他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他夢到小時候mama推著他蕩秋千,他總嫌她推得太輕,秋千飛得不夠高。 夢到十幾歲時梗著脖子和全世界生氣的自己。mama那時候有沒有哭? 他夢到了一個月前在月亮和星星的陪伴下那場漫長的散步。那天的風真舒服,酒真美味??蓧艚K歸只是夢,清晨醒來便消散無蹤。 他還夢到了mama年輕的時候。她穿一件淺綠色的連衣裙,抱著幾本書走在陽光明媚的林蔭路上。她的發(fā)絲被風吹起,臉上是輕盈的、未諳世事的笑意。那是還未品嘗過人生痛苦的笑,她本該一直那么笑。她太年輕了,林恕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年輕的mama。他突然意識到這是還未成為他的母親的江清漪。 林恕眼睛一酸,他慌忙走上前去攔住她:“不要再向前走了,不要遇到林世中,不要嫁給他……” 比晨曦下盛放的第一朵花還要年輕還要美麗的mama歪著頭看著他:“可是,那樣我就沒有小恕了啊?!?/br> 林恕眼淚落下來。 那該怎么辦啊。 他急得不行,手指在床上亂抓。突然有只手撫過他的頭發(fā),溫柔卻有力的觸碰撫平了他的焦躁。他聽到自己無比熟悉的聲音在對他說話:“寶寶,我很高興能做你的mama。你帶小紀來看我我特別開心。你不要害怕,要好好對他,好好生活?!?/br> 有節(jié)奏的滴滴作響的心臟監(jiān)護儀突然響起持續(xù)的報警聲。林恕猛地抬起頭。 mama的手從他的頭發(fā)垂落到床上。林恕連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心依然柔軟,手臂仍是溫熱的,和以前一樣,和一個月前送他和紀豈然出門時一樣。 那時她拉著他們兩個人的手,笑著叮囑:“等小紀有時間,一定要再和小恕一起來啊?!?/br> 我還沒有帶然然再來看你呢。 林恕感覺自己被人拉住。 他聽到走進來的醫(yī)生用很快的英語說“病人事先簽了DNR(拒絕心肺復蘇)指令……”。 林恕被人往后拽了一點。 有人報出了一個時間。那是宣布死亡的時間。 他低著頭攤開手,溫熱的感覺仍然殘留在他的手心。 可,mama死了。 林恕從林寬手里接過江清漪早就寫好的遺囑。同時遞過來的還有很厚的一沓信。 原來那些被自己棄之一旁從未開啟的信仍不是全部。 林恕打開最上面未被裝進信封的幾頁紙。 這封信沒有寫完,娟秀的字體還未占滿整張紙: 小恕,昨天我和我的朋友Susan一起去南面的小島上玩,島上有很多花,還有好看的云,像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那本畫書一樣漂亮。我拍了一些照片,留待下次你來時給你看。 …… 我加了小紀的聯(lián)系方式,和他聊過幾次天。然后,你猜怎么著?我越來越喜歡他了。下次一定一定要再帶他一起來?。∽鲠t(yī)生很辛苦,你要多體諒他,平時多多照顧他。 …… 你問我有沒有后悔過。有過的,后悔過很多很多次。不僅有后悔,還有很多憤怒、沮喪、悲傷、絕望的時刻。 我以前覺得是我識人不清才會選擇失誤,后來又是我不夠堅強才會連累你受了很多苦。雖然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但我知道我的孩子是好不容易才長大的,那些艱難的時候我都沒能陪在你的身邊,因為這件事我自責了好多年。 后來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后悔、自我怨恨和那些傷害自己的想法除了蠶食靈魂、讓人被痛苦吞沒,對現(xiàn)狀于事無補。人必須學著看清自己手上擁有的東西,然后在此基礎(chǔ)上構(gòu)建想要的生活。 那段婚姻雖然失敗了,但曾經(jīng)給我過幸福。它還把你給了我。能做你的mama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我的孩子那么難,卻還是讓自己變得那么好,你值得擁有最美好的生活。所以我希望你也忘掉那些不好的事情,勇敢一點,愛情和婚姻本身并沒有錯…… …… 愛怎么會沒有錯呢?如果沒有錯你怎么會滿身傷痕,孤獨死在異鄉(xiāng)? 愛情和婚姻如此短暫且不可靠,是比幻覺更加幻覺的存在。 林恕讓自己的心重新變得冷硬起來。 他已不在噩夢中,噩夢卻總是不肯饒過他。他曾喝下母親求死時的血水,也喝下了她的痛苦、怨懟和絕望。他知道自己太像她,和她一樣執(zhí)著、脆弱,所以他必須要更聰明一些,躲開那些曾使她墜落的陷阱。 既然一切只是徒勞,既然最終都要失去 ,那最聰明的辦法便是從一開始就選擇不要。他不需要,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沒有人比他更擅長放棄。 墓園的風很大。林恕拿著信紙的手一松,紙張被風卷走,再也找不回來了。 林恕推開院子的大門。 一個月前剛割過的草又長高了一截。 杜鵑花叢因為多日無人打理,看起來雜亂了很多。 被放置在木槿花叢的那只小刺猬找到它的mama了嗎? 旁邊那棵果樹的名字他仍未知曉,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去問誰了。 還有在果樹下那個……背著mama偷偷的親吻…… 他好幾天沒有看到紀豈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他好想他,想得心像被撕開了一個洞,風灌進汩汩淌血的傷口,又冷又疼。 但他得學著習慣這件事。 林恕站在院子里看著房屋的門。推開門后,左手邊靠窗的小沙發(fā)是mama常坐的位置。她坐在那里喝茶、看書,在他要來的日子隔著窗子張望他的身影。 小沙發(fā)旁邊不遠處是木質(zhì)的樓梯,沿著樓梯去到二樓,那個臥室是專門留給他的房間。他和然然一起住過的房間…… 廚房在一樓。從客廳沙發(fā)到廚房門口的空地上,每到黃昏,都會有從窗外透過來的光落在地面上,有時斑駁,有時明亮。 踩著那道光亮,走到廚房門口。背光的位置會讓人一時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即使能看清,也再不會有了。 再不會有同樣的兩個人笑著回過頭問他“睡醒了?” 即使他特意選在同一時刻,以同樣懶散的腳步精準地踩著原來的腳印走過那段路,時間也無法折返。那樣的幸福他只品嘗了一次。 林恕覺得自己可能天生帶了些不詳,每次他想要得到什么、留住什么,等來的總是命運的當頭棒喝。 那樣的幸福他只能品嘗一次,不能貪圖太多。 好。我認命。 林恕沒有走進屋子。他退到大門外,鎖上院門,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