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高中雖是西區(qū)最好的高中，可也不能免俗地招收了一批交錢進來的學生，比其他高中更可怕的是，西城高中的繳費生大多是混社會的太妹和刺頭，支撐他們上高中的唯一動力，是絕望家長們最后的掙扎。

    青春期的想法總是非常極端，基本觀念建立還不完善的青少年們有時候會做出難以想象的恐怖行為，比如——在結(jié)仇同學的杯子里下春藥。

    幾聲嬌俏尖利的笑聲從走廊里傳來，吵醒了晚自習補覺的傅溫，他的座位在后門最后一排，教室旁邊就是開水間，笑聲正是從開水間傳來的。

    傅溫揉揉腦袋，不悅地皺著眉，勉勉強強睜開眼，隨意瞥一眼門外，立馬轉(zhuǎn)過頭，模糊的視線直直地望向教室的另一邊，看到那個認真學習的清瘦背影沒有被打擾，這才安心地閉上眼，枕著胳膊接著睡。

    教室里一片安靜，只有偶爾的翻書聲伴著沙沙的寫字聲，即使高三才開學沒多久，但緊張的氣氛已經(jīng)籠罩了這個班級。傅溫和后排幾個男生睡得香甜，像是晚自習本就是該用來睡覺的一般。所幸他們并沒有發(fā)出聲音打擾，班主任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笑聲消失沒多久，一陣刺耳的公鴨嗓又叫了起來，嗚嚕嗚嚕地聽不清楚內(nèi)容，只能從語氣中聽出來他異常興奮。

    嘎嘎的難聽聲音幾乎傳遍了半個樓層，猶不自知，與卷土重來的笑聲一起折磨著人的耳朵。

    傅溫又一次被吵醒，眉目中已滿是戾氣，周圍同學不滿的竊竊私語在他耳邊響起，他抬眼看看小啞巴，果然小少年也放下筆，有些遲疑地跟著聲音的方向扭頭看去。

    傅溫與他的望過來的眼光對撞，心頭猛地一顫，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起來，他俊臉上沒有表情，但耳朵已經(jīng)紅了一片，熱得像要冒氣。

    僅僅不到一秒，小啞巴就主動移開目光，從讓傅溫臉紅心跳的對視中剝離出來。那雙躲閃的黑色大眼睛沒想到碰巧與班里的小混混對視，小啞巴有些畏懼地垂下眼睫，扭頭重新拿起筆，定定神接著投入學習中。

    傅溫小小的失望了一把，嘴一撇，瞄了一眼那個清瘦筆直的背影，扭頭看向門外，心頭涌起一陣怒氣，騰得一下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從后門出去，小心把門關(guān)好，然后臭著一張俊臉，活動活動手腳，大步流星地走向開水間。

    媽的！小啞巴都被打擾了，老子非得把他們嘴給撕了。

    傅溫擰著眉頭進了門，掃視一圈，角落的桌子邊正站著一群黃毛少男少女，背對著門口，嘻嘻哈哈地打鬧，刺耳的鴨子叫和笑聲正是從他們口中傳出，明顯他們依舊沒有意識到這有多么吵鬧——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

    見一群人還不停下，傅溫煩躁地撥弄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fā)，揚了揚眉，沖角落喊了一句：“喂，嘴閉上！”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吵不到教室里，卻能讓幾個小黃毛聽得清楚。

    幾人霎時停下嬉笑，一個個扭著頭面色不善地看向門口站著的高大身影，看清不速之客的臉，幾人變了臉色，有些急躁和不安，顯然是認出了這位學校里大名鼎鼎的不良學生，幾個少男少女推搡著從傅溫身邊擠出門，其中一個女生還不死心地抬頭看看少年，眼里有掩蓋不住的愛慕，被怒瞪一眼后又縮著頭趕緊走了。

    少年高大頎長的身影被寬大的校服包裹，倚靠在門框邊，怎么看怎么賞心悅目——如果忽略掉他越來越差的臉色——“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們在上課時間吵鬧…”他的話沒說完，兇惡得如同野狼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不想再發(fā)出動靜打擾小啞巴，姑且忍著氣放他們一馬。

    幾人唯唯諾諾地邊逃跑邊點頭，夜風遠遠送來他們的交談，“放足了嗎？”“放心，我下了足足三包，讓她sao，這次還不得sao死她?！?/br>
    難聽的笑聲漸行漸遠，傅溫的眉頭才微微松開，看向桌子角落的一個保溫杯，杯口打開，裊裊的熱氣冒出，黑色的杯身因為用得太久，上面的涂料已經(jīng)有些脫落，斑駁的表面已經(jīng)不能完整地看出上面的廣告標——xxrou店x業(yè)酬賓。

    傅溫很熟悉它，那是小啞巴的杯子，粗苯的杯身被那雙白皙的手無數(shù)次捧起，小啞巴粉嫩的嘴唇也無數(shù)次貼在杯口，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熱水，如果幸運，甚至能偶爾隱約看到他紅艷的小舌頭，偷看了無數(shù)次，傅溫已經(jīng)能在腦海中構(gòu)想出小啞巴喝水的樣子。

    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動了動腳，慢慢湊近那個舊杯子，雙目像望著情人般盯著杯子，俊朗的眉眼間浮現(xiàn)出一絲羞赧，臉無意識地貼近杯口。

    他做賊似的扭頭看了看門口——現(xiàn)在還沒下課——濃重的夜色在靜謐的走廊外鋪開，像是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提供了天然的庇護所。

    “我就看看…”傅溫開解自己，雙眸緊盯，喉結(jié)在修長的脖頸上無聲滑動，薄唇微微張開，一點點湊近，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睫毛顫動，杯口冒出的蒸汽將少年完美的側(cè)臉襯得異常模糊，他的臉上帶著即將親吻愛人般的虔誠，紅透的耳尖，如雷的心跳，都只為了那不到一秒的接觸做鋪墊。

    那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還沒完全貼緊就分開，快到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傅溫被刺到一樣彈開，喘著粗氣睜眼，迅速抬起頭，慌亂地張望了一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慢慢放下心來，但心臟的另一側(cè)卻被奇異的巨大滿足感填滿。

    他，相當于，間接…了小啞巴！

    傅溫的臉通紅，明明經(jīng)常在腦海里yy小啞巴，等到真正第一次接觸時，卻連那個純情而曖昧的詞都不敢大膽去想，他的眼前好像閃過一張張小啞巴喝水的畫面，那貼上粉嫩唇瓣的杯口，慢慢換成了自己的嘴唇…

    “艸！不能再想了！”傅溫煩躁地抓著頭發(fā)，雙手貼在臉頰上，試圖降下過高的體溫。他隱隱感受到下體被勒緊，深深吐出一口氣，無力又甜蜜地為自己的定力而擔憂。

    傅溫沒敢再看那個杯子，或許剛剛貼上的嘴唇連唇印都沒留下，雁過無痕地掩蓋著少年人的心事，他躲在角落里平復好了才逃也似的回到教室坐下，第一眼仍是看向那個筆直的背影，癡癡地望了許久，才不情愿地埋下頭輸給困意。

    心煩意亂的傅溫自然沒有注意到，杯口的另一邊還殘存著一些莫名的白色粉末，似乎昭示著什么惡毒的玩笑和戲劇般的錯誤。粉末在蒸汽中慢慢被融化，終于變得無色透明起來，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時間過得很快，月色從薄霧般的云后探出頭，悠悠地流淌在躁動起來的校園中。下課鈴即將響起，腳步聲和悉悉索索的動靜越來越大，林霜的思緒被打斷，他垂下眼睫，清冷白皙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握著筆的手已經(jīng)有些停滯——似乎是冥冥中的補償，失去說話的自由讓他天生的聽力異常敏銳，但這也導致了他非常容易因為外界的動靜而分心。

    清脆的鈴聲伴隨著嘈雜聲猛然涌起，人來人往，這個年紀的學生似乎有些用不完的精力，勾肩搭背地笑鬧著離開教室，僅僅三分鐘，教室里就走空了，只剩下林霜，和最后一排的傅溫。

    每天都是這樣，林霜像往常一樣離開座位去開水間拿自己的水杯——出租屋的條件太簡陋，他一般都打好一杯水帶回去。上節(jié)課間接的熱水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晾溫了。

    他的腳步很輕，為了減少與傅溫的接觸，他每次都是繞遠路從前門去開水間，那個高大的男生還趴在桌上睡覺，林霜之前猶豫過要不要在走之前叫醒他，但后來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開始收拾書包，他就會自動醒來，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鎖門。

    瘦弱的身影從門口經(jīng)過，林霜不知道傅溫的手指動了動，悄悄從手臂的縫隙中偷看他，亂蓬蓬的頭發(fā)隨著呼吸在空氣中顫動，他用裝睡來延長與他相處的時間。

    “他…”對小啞巴作息了如指掌的傅溫突然意識到，小啞巴要去喝水了！或許現(xiàn)在，隔著一堵墻，他們正在間接接吻！

    高大的男生猛然站起，臉燒得通紅，不安地在后門轉(zhuǎn)悠了幾圈，看到小啞巴低著頭端著杯子從開水間出來，他頓住腳步，迅速躲回教室，繼續(xù)趴在桌子上裝睡。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傅溫根本靜不下心，呼吸短促，滿心對小啞巴的愛慕幾乎克制不住，他喜歡小啞巴太久了，他太想要擁有這個瘦弱的少年了，哪怕是摸一摸手也好，或者抱一抱，用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身體，讓這個不解風情的小啞巴也感受一下他痛苦又折磨人的暗戀。

    間接接吻仿佛是開啟了他的開關(guān)，靜謐的夜色和得天獨厚的獨處催動著少年心中的欲望瘋長，他的身體像是被某種渴望支配，汗水從額頭滑落，他抬起頭，看著林霜收拾書包的背影，咬緊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