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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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微塵一天沒去醫(yī)院,請假對醫(yī)生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本該盡早回去工作,但是心里、腦子里,全都亂糟糟的。他穿著比平時更厚重的衣服,拉上所有的窗簾,把自己反鎖在家里。 他好想找個地方躲一躲,最好是安全的、有溫度的地方,然而沒有。他蜷縮在床上,手邊的床頭柜上放著半杯放涼了的白開水,和一板少了一粒的緊急避孕藥。他到家就已經(jīng)過了緊急避孕藥的最佳服用時間了,吃下去權(quán)當是個心理安慰。 尹席實在理智,沒有標記他的腺體,也沒進過他的生殖腔,只要顏微塵不是太寸,應(yīng)該不會中獎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這么寸,不論尹席愿不愿意為他負責(zé),按照法律,他都可以父憑子貴,立即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 這種好事兒,換做別的omega,求都求不來。 唯獨顏微塵不想。 他對尹席的喜歡,是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的喜歡。云泥之別的家庭背景、截然不同的成長軌跡,還有隔山的行業(yè)無時不刻不在提醒他,他們不屬于一個世界。他很現(xiàn)實,憑他在醫(yī)院的見聞,飛上枝頭的麻雀鮮有好下場。 所以偷偷地喜歡著就好了,他們還可以騎自行車去看海。如果僥幸湊出年假,他也愿意跟尹席在海上漂幾天,看海豚跳躍著在海面上飛針走線,看扯著大嗓門的海鷗在游輪上空盤旋。 現(xiàn)在界限感打破了,往后他該抱以什么樣的心情來看待這個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alpha呢?若無其事?他做不到。破罐子破摔?他會瞧不起自己。 最糟糕的猜想是,也許尹席也不要他了。 他把手摸進衣服里,腰腹側(cè)的皮膚就像縫失敗了的補丁,連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小時候被同學(xué)歧視,他只覺得委屈?,F(xiàn)在好恨啊,愛上一個高不可攀的alpha,又不得照照自己殘破的家庭、丑陋的瘢痕和一言難盡的信息素。 門鈴響起的時候,他竟然緊張了。 他害怕面對尹席,又害怕尹席再也不見他了。他矯情死了,像鴕鳥一樣把臉埋進膝蓋里,開不開門都煎熬。 “顏微塵?” “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好不好,有什么話我們當面說?!?/br> 顏微塵還沒開門,八卦的鄰居先開門了。尹席被這樣赤裸裸的目光冒犯到了,難得地用不友善的眼神回應(yīng)。 良久,顏微塵開門了。 他沒開燈,家里暗蒙蒙的。尹席順手把燈打開,卻見顏微塵緊張地連退了兩步,他一天沒正經(jīng)吃東西,臉色不好。 “我們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好不好?”顏微塵倒抽一口冷氣,“不要告訴別人我的信息素,不要說我們做過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發(fā)情期會提前,尹席,我們以后,還能做朋友嗎?” 他真好笑,都已經(jīng)輸光了,還想讓自己看起來玩得起一點。 “我,我……”尹席準備的話全部被打亂了。他怔怔地看著顏微塵失血的嘴唇和發(fā)紅的眼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連補償都變得可笑了起來,“我答應(yīng)你。” 顏微塵緊張的神情有了些許緩和,手指卻還死死地絞著衣袖:“我累了,我想休息了,你回家吧。” “我有東西給你。”尹席拿出小繪本,“是你小時候的那本嗎?” 他看顏微塵不接,擅自放在了桌角。 那本書比記憶中的還要小,拿在手里才半個巴掌大,顏微塵緩緩把冊子拉開,似曾相識的圖片一張張地還原在了記憶里。 看他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尹席心里也不那么堵了:“楊管家跟醫(yī)院說你傷風(fēng)了,沒有提發(fā)情期的事情。以后我們也不提,就當什么也沒有過。要是,”說到這里,他的措辭又開始變得艱難,“要是這件事給你帶來任何陰影,你一定告訴我,我會為你安排心理醫(yī)生。” 接受心理疏導(dǎo)從來不是羞恥的事情,周到如尹席,他還想要顏微塵是原來的樣子。 顏微塵深吸了口氣,隨后搖搖頭:“不用的。” 醫(yī)院里沒人知道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好消息了。omega的性別劣勢擺在這,為發(fā)情期請假,再怎么合情合理,也很難不引起alpha同事們的不滿。魔幻的是,傷風(fēng)這個借口反而有更高的接受度,因為這不屬于omega限定,身體素質(zhì)再好的alpha,也不保證這輩子不攤上點小毛小病。 “那我回去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br> 回家的路上,尹席心里空落落的。跟顏微塵共度發(fā)情期的那些天,他時時刻刻都沉浸在類似于“我有貓了”的快樂里,現(xiàn)在又不得不接受“我的貓跑了”的事實。要命的是,這樣的落差居然沒有人能傾訴。 顏微塵也還是高估了自己,回醫(yī)院之后,他果真找不到原來的狀態(tài)了??傆X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他好像常常感覺不到心臟在跳動。他本來就不是多外向的人,一沉默起來,周身的氣壓更低了。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眼力見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月末的一本雜志讓護士站直接炸開了鍋,本來小護士是為明星封面買的,大家湊在一起摸魚的時候,翻到一頁關(guān)于Theophil游輪之夜的報導(dǎo),眼尖的護士長立刻發(fā)現(xiàn)了入鏡照片的顏微塵。 他們好像比顏微塵還要激動,對著照片挨個認了一遍,確定沒有看走眼,終于在顏微塵查房的時候逮住了他:“顏醫(yī)生。” 顏微塵走到護士站前:“什么事?” 護士長甩出雜志,指指上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你嗎?” 老護士是小醫(yī)生的天敵,顏微塵對他向來客氣,這次不同以往,他的臉色越發(fā)沉郁,護士站的一群人卻大有好奇心不滿足就不罷休的架勢。 “顏微塵,”江卓凡走過來,瞥了雜志一眼,故作輕松地挑開話題,“感冒都好了嗎?” “好了?!鳖佄m回了,但語氣很沉悶。 江卓凡說:“那次,我mama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一個人瞎想。” “沒事。” “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吃飯嗎?” “我還有很多病例沒寫,不一定忙到什么時候?!?/br> 醫(yī)生的病例哪有寫完的時候,他輕飄飄地把人回絕了,留下江卓凡和護士們面面相覷。小護士不滿地嘟著嘴要把雜志收回去,卻被江卓凡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對著照片看了幾秒,在小護士不解的眼神里松開了手。 護士長問:“江醫(yī)生,你說,這照片里是顏醫(yī)生嗎?” 江卓凡笑笑:“應(yīng)該只是長得像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