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里的第十三章：季良言（4）】

    拍攝重新開始，女主又跳了一遍芭蕾舞，季良言的表情也像那么回事了，導演忍著沒出聲，反正這就是個偶像劇，走的就是商業(yè)片的路線，找的演員都是流量，演技湊合也能接受。

    緊接著女主謝幕，觀眾紛紛離開，男主這才抱起腿上的玫瑰花，往臺上走，季良言努力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自然。

    他走的不快，到了女主身邊，遞出花，“真美真好看，恭喜你?！?/br>
    女主驚喜的接過花，低頭玩著花瓣，愛不釋手的樣子，嘴上說著臺詞，“你怎么來了？”

    季良言微微低頭，“我……我很喜歡你跳舞，你的每一場演出我都沒有落下，你在臺上的樣子就像是光，讓人移不開眼睛，我，我喜歡你！”

    季良言在說臺詞的時候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指甲狠狠嵌進掌心，借由疼痛讓他勉強支撐。

    女主抿著唇，面露難色，“這，我不能接受。”

    季良言神色悲傷，卻強行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難過，將聲音上揚，“沒事啊，我早就想到了。”甚至還安慰起女主，“你，你也別有什么心理負擔，我，我沒事的?！闭f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只不過笑的很難看。

    這一段也沒什么問題，季良言身側(cè)的手只當作他告白時的緊張，更加蒼白的面色可以是他被拒絕之后的失意，難看的笑容也可以說是他被拒絕后的強撐。

    如果是從前，季良言未必不會挨一頓臭罵，但現(xiàn)在他身后有陸釧，所有人都不想得罪他，自然也不會難為季良言，導演也是寬容的讓過了。

    季良言松了一口氣，卻覺得頭暈目眩，是周喻沖上來扶住了他，“導演，我先帶季哥回去了，他不太舒服?！?/br>
    導演看了眼他的情況，雖然一會還有兩場季良言的戲，但是季良言也沒辦法繼續(xù)拍了，就擺擺手讓他們回酒店了。

    路上化妝師給季良言卸了妝，季良言的額頭都是汗，肚子也一陣陣的不適，他疼的連話都說不出。

    到了酒店，周喻扶著季良言將他送進房間，季良言拉住他，“幫我倒杯水?！?/br>
    他得支開周喻，然后把身體清洗干凈。

    “那你先躺著，我這就去?！敝苡靼鸭玖佳苑诺酱采希隽伺P室去小廚房燒水。

    季良言看他離開，進了浴室，取出來了一直折磨他的按摩棒，一股白濁順著腿根躺下來，季良言打開水，沖洗著身體，將手指插進去，去摳里面的。

    周喻回來時聽到浴室的水聲，著急道，“難受就別洗澡了?！彼麚募玖佳詴灥乖谠∈遥瑒偛排龅剿对谕饷娴钠つw時，就感受到了他身體的熱意，估計是發(fā)燒了。

    “能幫我拿一下睡衣嗎？”

    季良言進浴室匆忙沒有拿衣服，他只好求助周喻。

    周喻拿了季良言的睡衣通過浴室的門縫遞過去，他無意間一瞥，卻看到季良言大腿內(nèi)側(cè)有紅色的痕跡，像是用力掐出來的，他急忙別過眼，幫季良言關(guān)上了門。

    季良言躺到床上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一時間終于輕飄飄的落到了實處，沒過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周喻在外間守著季良言不敢走，他剛才去探了一下季良言的額頭，燙的厲害，急忙聯(lián)系了醫(yī)生。

    醫(yī)生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開了一些消炎退燒的藥，還給季良言掛了水。

    季良言難得做了關(guān)于母親的夢。

    那是母親過世前的一段時間，也許真的有回光返照這么一說，mama的精神突然好了很多，季良言來醫(yī)院看她，母親提出來要到醫(yī)院樓下的花園里走一走，透透氣。

    他們走的很慢，季良言扶著母親，小路兩邊是盛開著的花，紅粉的很漂亮，卻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花。

    “你和小陸過的好不好？”

    季良言點點頭，“很好?！?/br>
    當初他們結(jié)婚，雖然明確了只是一場交易，但季良言還是懇請陸釧去看望一下母親，他不想mama因為自己婚姻的事?lián)鷳n，陸釧也沒有拒絕，在病房里和mama聊的很開心，他們一起得到了母親的祝福，之后他和陸釧一起上了一檔戀愛綜藝，母親從頭追到尾，還主動和陸釧通過一次電話。

    “我曾經(jīng)擔心過，你們兩個人的地位不等，婚后會不會不幸福，mama很了解你，你看著小陸的眼神里都是愛慕，只要是你喜歡的人，mama也支持你勇敢的追逐，mama只希望未來在我不能陪伴你的日子里，能夠有一個人始終在你身邊，這樣我就放心了?！?/br>
    “媽，你說什么胡話呢？我要你一直陪著我?！?/br>
    季良言側(cè)過臉，眼睛都紅了。

    父親過世的早，只剩下母親與他相伴，母親是他的支柱和后盾，是他一往無前的動力，也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羈絆。

    “mama在堅持了?！蹦赣H的臉上露出平和而溫暖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季良言的頭發(fā)，“你小時候長的矮，我還以為你最多就能一米六，沒想到現(xiàn)在長得這么高了，mama抬手去摸你頭都要費點勁了?！?/br>
    “沒關(guān)系，以后我低頭，我彎腰。”季良言抱住mama，他很久沒有這樣輕松的和母親在一起散步說話了。

    從前他要為母親昂貴的醫(yī)藥費手術(shù)費奔波不停，現(xiàn)在他要為各種塞滿的通告飛去各地，能陪著mama的時間太少了。

    ……

    季良言是半夜接到的搶救通知，他從家里匆忙趕到，身上還穿著睡衣，外面披著一件衣柜里隨便拿的外套，手術(shù)室的燈亮的刺眼，護工阿姨坐在一邊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說著禱告的話。

    “白天我來看她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晚上就……”

    護工阿姨已經(jīng)自己抹了很長時間眼淚了，此刻難過的又哭了起來，“往常晚上吃了藥，我們還要一起說一會話再睡，今天晚上她睡的格外早，下午在病房里就很沒有精神，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醫(yī)生來看說沒有什么問題，可能是白天去散步有一些累，我就也沒多想，晚上她睡著以后我去洗了個澡，回來就看到她呼吸困難……”

    季良言靠在墻上，他回憶白天母親跟他說的話，也許人真的在走到了生命盡頭的時候是可以預知到自己死亡的時間，mama打電話叫他來，并不是想讓他陪著散步，只是想告訴他要堅強的活下去，未來的生活很美好，沒有了mama，還有陸釧，還有他愛的人，千萬不能放棄，要繼續(xù)走下去。

    季良言很淡然的接受了醫(yī)生的節(jié)哀順變，他慢慢走進搶救室去看mama最后一眼，曾經(jīng)的過往像走馬燈一樣，隨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一點一點的在腦海中重現(xiàn)。

    八歲的時候他想吃蛋糕，不吃就不睡覺，一直哭一直鬧，mama頂著雨去給他買。

    十二歲的時候參加奧數(shù)競賽獲得了第一名，mama請假來參加他的頒獎典禮。

    十六歲的時候mama查出來生病，但她一直說沒有事，只是普通的感冒。

    直到她暈倒在工作崗位，季良言才知道m(xù)ama病的有多重。

    就像mama瞞著他一樣，他也瞞著mama，偷偷的看心理醫(yī)生，偷偷的吃藥，但是拙劣的演技總有露餡的一天。

    因為mama，是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最愛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