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陸云帆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程曉風(fēng)跟他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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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練不讓孟海樓去找陸云帆是有理由的。為了撇下陸云帆這個跟屁蟲,何練也必須撮合高瀚與陸云帆,只要他倆生米煮成了熟飯,孟海樓就不得不接受他們是一對的事實,再也不會對陸云帆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今,鯤鵬幫的船眼看著差不多就快要修復(fù)完畢,隨著最后期限的逼近,高瀚也被何練催命似的催了好幾次。不是罵他軟骨頭,就是說今天又看到孟海樓與陸云帆如何如何。何練的話像根刺一樣扎在高瀚的軟肋上,總是冷不丁地戳這么一下,疼得他難受??粗纳先艘惶焯斓嘏c別人眉來眼去,高瀚自然無法無動于衷。 “瀚哥?瀚哥??” 正在走神時,耳邊一個聲音將高瀚拉了回來。 高瀚一抬頭,見陸云帆湊得極近,正憂心忡忡盯著自己。 “???你說什么?”高瀚茫然看著他。 陸云帆嘆了口氣:“瀚哥,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動不動就走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沒、沒什么。大概就是……有點水土不服吧?!备咤樞茁?,低下頭去,拿起酒杯的瞬間,他的余光瞥見了放在桌上一角的白玉酒壺,臉色頓時僵了一下。 沒錯,他想起來了,今天他有重要的事要跟陸云帆說。為此,他特地讓人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兩人一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聊著聊著,陸云帆就開始大倒苦水。 每次和高瀚在一起,陸云帆的話題八九不離十全都是孟海樓與程曉風(fēng)。這次也不例外,從剛才開始,陸云帆就一直在吐槽孟海樓是如何如何不近人情。 陸云帆實在沒想到,長得像也就罷了,在好為人師這一點上,孟海樓與程曉風(fēng)居然也是如出一轍。 陸云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程曉風(fēng)跟他講道理。陸云帆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一向只憑直覺??沙虝燥L(fēng)卻是個喜歡在細(xì)節(jié)上認(rèn)死理的,一旦較起真來,那便是六親不認(rèn)。 就像那一天,自己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說了那么一句,結(jié)果就換來了一頓義正辭嚴(yán)的大道理,把陸云帆駁斥得毫無回嘴的余地。正因為如此,陸云帆不喜歡和程曉風(fēng)聊正經(jīng)嚴(yán)肅的話題,因為經(jīng)驗告訴他,這樣下去大概率會以不歡而散收場。 所以他選擇避開,換句話說,就是落荒而逃了。 在旁人眼里看來,為這么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陸云帆的行為或許是有些反應(yīng)過敏。其實逃避并非陸云帆的本意,他并不想與孟海樓冷戰(zhàn),只是那一日的爭吵時隔多年地激活了他的ptsd。 “孟海樓,程曉風(fēng)……”陸云帆憤憤不平地用筷子往桌上一戳,“你們要不要連愛說教這一點都這么像??!還好意思說什么觀察?我去你的觀察!” 作為陸云帆身邊最親近的人,高瀚自然是明白陸云帆的這份心情。 “其實你說得很有道理啊。憑什么弱者就要打落牙齒和血吞?換了是我,我也看不下去!來來來,繼續(xù)喝!”說著,高瀚不經(jīng)意地一把抓過白玉酒壺,往陸云帆的酒杯里斟酒。 陸云帆深以為然:“瀚哥,還是和你說話痛快!” “你終于發(fā)現(xiàn)我的好了?”高瀚有點心跳加速。 “當(dāng)然了。你和他不一樣,不會跟我講什么大道理,只會陪著我一起罵。”陸云帆頓了頓,沖著他燦爛一笑,“瀚哥,你對我真好?!?/br> 高瀚一怔,看著陸云帆那毫無雜質(zhì)的純粹笑容,他忽然有了一種罪惡感。 眼看著陸云帆就要拿起酒杯喝下去,高瀚連忙起身,一個伸手,按住了陸云帆的手背。 “等一下!” “嗯?怎么了?”陸云帆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 “六六?!备咤鋈皇掌鹆诵δ?,無比認(rèn)真地直視著陸云帆,“能不能先聽我說完一句話,再喝這酒?” “什么話?。俊标懺品嶂X袋看著他,“不能喝完再說?” “不能?!备咤珦u搖頭,“因為這句話,對我,對你,都很重要?!?/br> 或許是因為高瀚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陸云帆也終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擺正了懶散的姿勢,正襟危坐地直視著對面的人。 “好,你說,我聽著?!?/br> 高瀚低垂著腦袋,像是在艱難地斟字酌句,最終緩緩地抬起了頭來。 “六六……不,陸云帆?!备咤ひ粲行┥硢。€有些微微地顫抖,久違地喊出青梅竹馬的玩伴的大名,“有件事,你必須冷靜地聽我說?!?/br> 高瀚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反常,被他這么一搞,連帶著陸云帆也緊張起來了,他咽了咽口水,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我……” “你得了癌癥?”陸云帆神色凝重道。 “哈?。俊备咤e愕。 “還是說你其實是變性人?” “不不不,這都哪兒跟哪兒?。 备咤彩欠岁懺品翘摰乃悸?,倏地探出身子,直視著陸云帆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你!” 陸云帆呆滯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我也喜歡你啊,瀚哥?!?/br> “不,不是這種喜歡……”高瀚焦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是程曉風(fēng)對你的那種喜歡!啊呸,我干嘛要拿他來舉例?。俊?/br> 陸云帆卻終于聽懂了,他緩緩地睜大眼睛,像是打量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高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一定很困惑,其實我自己也煩惱了很久??墒怯幸患挛液艽_定,我對你,絕對不僅僅只是發(fā)小的感情!” 高瀚像是憋壞了似的,抑揚頓挫地一口氣說完了這一番話,把懵懂的陸云帆嚇了個激靈。 “瀚哥……” “每次你在我面前跟我提起程曉風(fēng)或者孟海樓的時候,我這心里就憋屈得慌!”高瀚抬起頭來,眼神熾熱而焦灼,“我多么希望你不是程曉風(fēng)的,也不是孟海樓的,而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六六。” 陸云帆徹底啞口無言了。從八歲那年開始,陸云帆就經(jīng)常住在高家。他與高瀚形影不離,同吃一口飯,同睡一張床。在他的童年與青春里,高瀚的影子幾乎是無處不在。對于陸云帆而言,與其說高瀚是發(fā)小,不如說更像家人。這樣的他又怎么能夠?qū)Ω咤鲆唤z一毫旖旎的念頭?他更不明白,為什么高瀚能把這樣的自己當(dāng)成戀愛的對象看待。 見陸云帆久久地不說話,高瀚的眼神也漸漸黯然了下去。 陸云帆對自己沒有超出親情與友情之外的別的感情,這種事,他再清楚明白不過。以前之所以憋著不說,是因為害怕陸云帆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會從此疏遠(yuǎn)自己。 雖然在他們所在的那個時代,LGBT早已不是什么新鮮詞,高瀚身邊也有g(shù)ay的朋友,可是這種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就另當(dāng)別論了。更何況長久以來,陸云帆表現(xiàn)出的就是一副鋼鐵直男的模樣,這就更讓高瀚不敢輕易試探了。 直到后來有一天,陸云帆突然告訴他,自己與程曉風(fēng)在一起了。短暫的錯愕過后,隨之而來的嫉妒與不甘在高瀚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可與此同時,一絲釋然的念頭也在他的內(nèi)心角落里生根發(fā)芽。 原來陸云帆也是可以接受男人的。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完全等于零? 起初,這樣的念頭只占據(jù)了他腦子里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眼看著陸云帆與程曉風(fēng)從蜜里調(diào)油到漸生齟齬,再到后來不歡而散,這個念頭也在不知不覺中從一粒小小的苗頭,長成了張牙舞爪枝繁葉茂的藤蔓。 “我懂。”陸云帆沉默了很久,終于還是抬起頭來,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對程曉風(fēng)也是這樣的喜歡,一模一樣?!?/br> “對孟海樓也是?”高瀚這樣問道。 陸云帆認(rèn)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點了點頭。 高瀚神情落寞地嘆了口氣,緩緩地松開了陸云帆的手。 “瀚哥,我也跟你說說我的心里話?!标懺品驳礁咤磉?,搜腸刮肚地尋找著措辭,“你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奶奶以外最親最親的人,比我親生父母還親?!?/br> “六六……”高瀚一抬頭,怔怔地看著他。 “瀚哥是獨一無二的瀚哥,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獨一份的?!?/br> 燭光下,陸云帆的眸子里涌動著懇切的熱意。高瀚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撲上去,緊緊抱住陸云帆。 “六六,你真好!” “怎么這就哭了?”陸云帆無奈地笑了起來,像哄小孩兒一樣拍了拍高瀚的背脊,抓起桌上的酒杯,“真拿你沒辦法,來來,喝下這杯酒,以后咱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 高瀚抹了把眼角,此刻的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陸云帆遞過的酒杯,仰頭就是一口悶!結(jié)果酒水剛一下肚的那一瞬間,高瀚那暈乎乎的腦子里忽然炸開了一道驚雷。 糟了,這是下了迷藥的酒! 眼看著陸云帆抓起另一只酒杯,也正要喝下去時,高瀚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 “別喝!!” 話音剛落,陸云帆手中的酒杯就被一巴掌拍飛出去,滾落到地面上。 陸云帆傻眼了,他不明白前一秒還抱著自己嗚咽的親友為什么轉(zhuǎn)眼間就態(tài)度巨變。 “怎么了瀚哥?你還是生我的氣?”陸云帆有些委屈又有些茫然地看著高瀚。 是因為這酒里下了迷藥?。「咤蝗以诘厣?,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被何練的花言巧語迷了心竅。 不論接受高瀚與否,陸云帆總是把他擺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便知道發(fā)小對自己有非分之想,陸云帆依然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嫌棄厭惡之心,反而一如既往地對待自己。面對這樣一個坦坦蕩蕩的陸云帆,高瀚怎么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喝下有迷藥的酒?又怎么能趁陸云帆昏迷之際對他做出不軌行為?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高瀚會看不起自己一輩子! “這酒,不干凈……” 高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干凈!?”陸云帆難以置信地看著灑在地上的酒水,一臉茫然,“怎么會?” 說話間,高瀚的臉色已經(jīng)越發(fā)難看,喘息越發(fā)粗重。 不對勁。當(dāng)初何練說的可是一刻鐘之后才見效,可是這藥勁之大,明顯已經(jīng)超出了高瀚的想象。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喝下藥之后,不光是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就連身子也開始莫名其妙地發(fā)熱??傆X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斷地在身體深處聚集,仿佛一只被困在牢籠里的野獸,咆哮著往鐵籠上一下又一下地沖撞。 高瀚再也按捺不住,在一聲悶哼之后,一個翻身滾落到地上。 “瀚哥!你沒事吧???” 陸云帆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高瀚,可就在他伸手觸碰到高瀚的瞬間,高瀚像是觸了電一樣,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從指尖迅速地貫穿了全身。 “別碰我!”高瀚大叫一聲,猛地一把將陸云帆推開,“離我遠(yuǎn)一點!” “怎么會這樣???這下怎么辦??”陸云帆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腦子飛速地運轉(zhuǎn),“對了,去找醫(yī)生。瀚哥你撐著點,我馬上去給你找醫(yī)生!” 說完這話,陸云帆立刻轉(zhuǎn)身飛奔了出去。 高瀚躺在地上掙扎呻吟,視野最后定格在了陸云帆逐漸消失遠(yuǎn)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