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如來始終覺得，在家中度過的那些偎依私語的時候，便是他們過去最親近、最形同愛侶的時候。

    遠要勝過接吻上床。

    他那時磨纏了嚴爭澤太久，時不時也能得到幾次回應(yīng)。

    可嚴爭澤卻料準了他不懂，故意常用粵語回他。

    興許是郁如來一頭霧水、倍感苦悶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就連他們生活中的一些日常對話，也少不了粵語的存在。

    郁如來并不一直消沉，尋到空閑時，便偷摸著在網(wǎng)上報了班學習。

    費時費神，著實下過一番功夫。

    但等他終于弄明白粵語，那個講粵語的人也離開他了。

    而今，他伏臥在嚴爭澤身前，感受著對方說話間胸膛傳來的那份振顫，真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郁如來幾乎是滿懷希望的，極小聲地問：“你真嘅……肯愛我咩？”

    他學粵語似乎就是為了等這個時刻，問出這一句——“你愿意愛我嗎”。

    穿越時空隧道，他最終問到嚴爭澤。

    仿佛他們分開的這六年，等于沒有。

    嚴爭澤靜了一會，雙臂箍緊了他，低低地笑道：“你咁鐘意我，我仲有咩好唔愿意嘅呢？”（你這么愛我，我還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

    郁如來尚未來得及驚喜，就已被嚴爭澤勒得面紅耳赤、呼吸不暢。

    專屬戀人間的擁抱姿勢，被嚴爭澤做得像一場蓄意謀殺。

    郁如來疼極了，正待掙扎，又被用力攬入懷中。

    “拿你沒辦法了?！眹罓帩稍谒呡p輕地說。

    這話讓郁如來霎時頓住，他遲緩地伸出手，抓緊嚴爭澤的衣領(lǐng)道：“那是什么意思……”

    嚴爭澤不說清楚，他害怕自己又會錯意。

    “我是說，”嚴爭澤道，“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結(jié)婚。”

    郁如來像聽了一場天方夜譚，故事句句出其不意，荒謬得引人發(fā)笑，他便也惆悵地笑了：“別胡說醉話，我會當真。”

    嚴爭澤微微側(cè)過一點臉，目光幽幽地凝望著他，“我知道你會?！?/br>
    郁如來有多偏執(zhí)，又有多好騙，他早一清二楚。

    ……誰在他腦子里說話？

    嚴爭澤攢起眉心，晃了晃頭，“決定權(quán)在你，”他無視這怪異的感覺，接著說：“你要拒絕，我也不會再提?！?/br>
    “我不能，”郁如來干凈利落道，“為了你好我也不能?！?/br>
    “你變了，我也變了?？煽傆幸惶欤銜謴?fù)記憶。真到那時，你卻未必還想留我在身邊?！?/br>
    “我知道，”郁如來溫和地說，“日后回想起今天，我一定會后悔，一定會的。”

    “但是嚴爭澤，”郁如來真情實意道，“和相愛的人步入婚姻是一件水到渠成、浪漫美好的事，不該那么輕率地被完成?！?/br>
    他還好想說，嚴爭澤愿意愛他，已經(jīng)聽起來不切實際，是額外的好運。

    愛一天算一天的，他怎么敢去想結(jié)婚兩個字。

    嚴爭澤看了郁如來很久，身體里誰替他說了一句：“你沒怎么變?！?/br>
    一如既往的圣母式的自我感動，感情無時無刻不充沛著，像是沒有他也會隨時去愛別人。

    郁如來終于發(fā)覺不對勁，他僵直著脖頸，瞥了一眼嚴爭澤，不安地問：“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一些……”嚴爭澤也像受不了，放開郁如來道：“斷斷續(xù)續(xù)的，無關(guān)緊要?！?/br>
    “你坐下，”嚴爭澤又對他說，“我們再談一談。”

    嚴爭澤這會兒沒半點醉酒的樣子，去冰箱里拿了兩罐啤酒，遞給他其中一罐，安撫他道：“別這么慌?！?/br>
    易拉環(huán)被輕易拉開，罐裝啤酒隨之發(fā)出輕微的呲聲，嚴爭澤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繼續(xù)道：“我爺爺已經(jīng)知道我們有一個孩子?！?/br>
    “聽他的意思，是非把孩子接回嚴家不可?！?/br>
    郁如來雙眼放空了一會，才遲鈍地去看嚴爭澤，神不守舍地問：“那怎么辦呢？”

    “好辦，”嚴爭澤拿著紙巾擦了擦手心內(nèi)的水漬，“我結(jié)婚就行?！?/br>
    “所以你才……”郁如來回過神，像為辜負了嚴爭澤的好意而難為情，“我還偏說那么多廢話……”

    他簡直要無地自容了。

    “不管他，”嚴爭澤說，“我的話仍然作數(shù)，交易繼續(xù)?！?/br>
    他剛才也不知怎么，竟像昏了頭，真想過要同郁如來結(jié)婚。

    “好彩，”郁如來講起粵語，“我無應(yīng)承同你結(jié)婚，唔系你冇陰功呀?！保ㄐ液?，我沒有答應(yīng)和你結(jié)婚，不然你可慘了呀。）

    嚴爭澤定睛細看面前這個強顏歡笑的男人，心里竟生出一種細微的痛快感。

    他低聲笑了笑，也回道：“邊個比邊個慘，未可知?！保ㄕl比誰慘，尚未可知。）

    郁如來笑容變淺，搖搖頭問：“噉話要愛我又做唔作數(shù)呢？”（那說要愛我又作不作數(shù)呢？）

    嚴爭澤凝目注視他，一雙眼的濃黑長睫毛隨意翻翹著，黑黝的眸子里，此刻專住著郁如來，真是——無情更似有情。

    “我而家就想愛你，”嚴爭澤嗓音低沉，“你畀唔畀呢？”（我現(xiàn)在就想愛你，你讓不讓呢？）

    郁如來在這一刻意識到，他們最默契的地方，便是性事上的合拍。

    因此他只是笑著說：“呢次，可唔好再將避孕套整爛?！保ㄟ@次，可別再把避孕taonong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