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壽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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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游浩然的壽宴,街上反比一個月前陸飲溪來的時候冷清。凡人商販大半被遷到城外,來來往往都是賀壽的修士,這樣一來,游龍莊弟子巡邏時也能省心省力。 陸飲溪三人一早就抵達此處,落腳的地方慕容歡早已派人安排妥當(dāng),房間內(nèi)的一切都是按照最上等的標(biāo)準(zhǔn)置辦,更難得的是雖處鬧市,室內(nèi)卻能隔絕外界喧囂,清靜閑雅。 “這個地方選得不錯?!弊o晦稱贊道。 “師叔滿意,在下的人就不算白忙活一場?!标戯嬒驹诜块g外,話說得十分討巧。 這間茶樓本不留宿客人,陸飲溪提前安排人包下這里,收拾出兩間雅室作為客房。 窗戶半開,樓下對面是游一念的別院。 當(dāng)然,他選擇這座茶樓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清靜,更重要的是看中了它的位置。 明月,或許應(yīng)稱為天香閣主,早些時候?qū)さ綆酌c游一念有過往來的女子套出了許多事情。游一念表面衣冠楚楚,常把禮法掛在嘴邊,背地里沒少干男盜女娼之事??v使他真陰衰憊,但女人卻沒斷過,為避免外人嚼舌根,他從不走正門進這間院子,院里有地道直通游龍莊。 陸飲溪從明月那里買到這些消息,為的是從中找到最快獲取游一念信任的辦法。 “為何只有兩間臥房?”方若霖皺著眉頭打量四周,發(fā)覺除了二樓北邊的兩間臥房以外,其他都是品茗的雅間。 “這座茶樓二樓只這兩間勉強可收拾出來做臥房,”陸飲溪指了指面前的兩間屋子,作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因此只得委屈你與我住同一間?!?/br> 方若霖沉默片刻,朝祝無晦問道:“師姐,我和你住同一間如何?” “我無妨?!弊o晦話答道。 陸飲溪聽他二人定下來,頓時有些慌了,急忙道:“師父,徒兒還想同您促膝長談,更何況,你二人或許覺得此事無妨,可樂先生若是知道,必定心中不快?!?/br> 方若霖早發(fā)覺他的盤算,滿臉鄙夷道:“陸飲溪,你若是欲求不滿,就去城里尋個女人或小倌泄火,別來煩我?!?/br> 話音未畢,祝無晦臉頰登時微微發(fā)燙,輕咳一聲,站在這兒也不是,轉(zhuǎn)身離開也不是。 “哎,師父這般誤解我的好意,徒兒好生委屈。我不過是想讓您休息得更好?!标戯嬒荒樜?,手里的動作卻截然相反,一把攬過方若霖,時隔許久催動鎖魂枷,令他再無法反抗。 “師姐,我……”此處沒有外人,方若霖本未覺得不妥,卻見師姐神色尷尬,這才咂摸出方才自己到底說了什么,本想立刻解釋,可陸飲溪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只得身不由己地說道,“師姐,我細細思考一番,覺得飲溪說得頗有道理,打擾你休息我心中也過意不去?!?/br> 說罷,方若霖“主動”走進另一間屋子。兩間屋子之間隔著段距離,基本聽不到彼此之間的聲音。 方若霖坐得筆挺,左手搭在桌上,冷眼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陸飲溪走到他面前跪下,乖順又親昵地仰頭望著他,仿佛方才用鎖魂枷cao控方若霖的人不是自己。 “師父,徒兒確有許多話想與你說,可你總在避開我?!标戯嬒従彽?,“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無論當(dāng)年的事背后有怎樣的原因,我都愿意再次相信你。” “你……腦子壞掉了?”方若霖倒吸一口冷氣問道。 “縱使兩人坦誠相待,也未必能領(lǐng)會到對方言語中的十分真意。更何況有些事情在你口中半真半假,徒兒愚鈍,不免對個中因果誤解。”陸飲溪眼神微動,話說得委婉。思及此前方若霖不肯說出夔鼎之事,竟狠心咬舌,他便不敢逼得太緊。 方若霖聽他這么說,忽然焦躁起來,問道:“如今又怎么肯信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标戯嬒Z氣溫和,“師父慷慨贈我珍寶,我自該有所表示?!边@確是真心話,沒有半點摻假。 說這話時,陸飲溪目光柔和明亮,仿若回到當(dāng)初那個一心信任恩師的少年。 時至今日,方若霖仍舊無法抵抗這樣懇求的目光,不自覺地順著他來,口氣也柔和許多:“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去賀家村?”陸飲溪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br> 方若霖緩緩答道:“我多年追尋杜止意的下落,他忽然現(xiàn)身在賀家村附近,我徑直跟了過去?!?/br> “那……后來呢?”陸飲溪攥緊方若霖微涼的手掌,頗為遲疑地問道。后來的事他親眼所見,卻始終希望能從師父口中得到另一種答案。 “后來……”方若霖指尖不自覺地用力,移開目光說道。 陸飲溪察覺到他手中的動作,無奈地問道:“你又想搪塞過去嗎?” 良久,方若霖端詳著他,像是看透他的意圖般,平靜地說道:“如果我說,那天的事若是再發(fā)生在我眼前,我仍舊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你會再次出賣我嗎?” 陸飲溪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沉思片刻,鄭重道:“師父自有師父的道理。” 方若霖感到好笑,笑個不停,眼神盛滿懷疑,心中泛起苦澀。 “你這些年可有祭拜過爹娘?”方若霖忽然問起這件事。他記得賀家村人的尸體都埋在后山,墓碑卻立在村里。 “每年都會修整墳?zāi)??!标戯嬒鸬馈?/br> 方若霖垂下眼簾,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才答道:“你今年可以去后山看看,自會了解當(dāng)年緣由?!?/br> 陸飲溪點頭道:“好。我只再問一個問題,這件事是否與夔鼎有關(guān)?” 方若霖渾身一僵,半晌不答話,只冷冷盯著他。他不知陸飲溪從何得知夔鼎一事,但夔鼎與龍靈丹息息相關(guān),事關(guān)他的安危,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內(nèi)情。 “樓主,大掌柜到了?!遍T外有人敲門道。逐水樓的手下習(xí)慣稱呼慕容歡為大掌柜。 陸飲溪扭頭答道:“請她稍等片刻?!?/br> 門外的人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聲逐漸遠去。 “師父,我們不急于一時,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标戯嬒砷_他的手,恭敬地說道。 陸飲溪離開房間,門輕輕關(guān)上。 方若霖定定坐在位子上出神,忽地起身向門口走去,慕容歡和陸飲溪在一樓商議明日壽宴之事,他就站在門邊,透過門縫偷聽二人談話。 距離隔得遠,二人談話聽不真切??呻[隱約約傳來的“龍骨”“賀禮”,如針般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三個月前,他生生被被剜出的龍骨仍在陸飲溪手中,況且陸飲溪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明白,那是要送給游浩然的壽禮。 龍骨有了,又怎少得了夔鼎? 方若霖嘴唇緊緊抿著,神色頹唐灰敗,后腰處似在隱隱作痛。 陸飲溪是這世上最會演戲的人,自己差點又上了他的當(dāng)。 哪怕在他出賣了自己之后,也能不動聲色地一同逃亡一邊下毒,甚至能在自己重傷之際,面不改色地悉心照料。 方若霖想起自己從不知道陸飲溪參加壽宴想要得到什么。但他既然想要討好游浩然,那龍靈丹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他是一個商人。一塊龍骨賣得,一條龍又有何賣不得。 那么方才,他究竟是想要與自己和解,還是想知道夔鼎的下落呢? 方若霖本不喜歡思考這種勾心斗之事,不一會兒便感到頭疼,靠在床邊閉起眼睛。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陸飲溪已與慕容歡確認過明日安排,慕容歡住在兩條街外的客棧,先行離開。 樓梯嘎吱作響,陸飲溪輕輕推門進屋。 屋內(nèi)的香氣有安神功效,方若霖闔起眼睛,思緒不覺飄遠,并未察覺陸飲溪的靠近。 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曖昧朦朧的光線撒在床邊。 一縷發(fā)絲緊貼方若霖的下頜,末梢鉆入衣領(lǐng)。 回憶裹挾著冰涼的水滴而來,回到陸飲溪最初撞見師父真身的那一刻,從水中躍出的師父發(fā)絲濕潤,晶瑩的水珠順著發(fā)絲墜入他的領(lǐng)口,正如此刻。 陸飲溪伸手為他理好發(fā)絲,明知對方?jīng)]有睡,手指卻明目張膽地緩緩下移,劃開整齊的衣領(lǐng),露出光潔明晰的鎖骨。 “你……”方若霖后知后覺地睜開雙眼,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輕柔又極其虔誠的吻便落在鎖骨之間。溫?zé)岬谋窍⑷缦娜瘴绾蟮娘L(fēng)拂過,使得周遭愈發(fā)灼熱。 看吧,陸飲溪果然從一開始就打著這種主意。方若霖靜靜看著他,頗有幾分心灰意冷視死如歸的模樣,誰知陸飲溪卻退了一步。 “師父安心歇息,徒兒會一直守在這里?!?/br> 陸飲溪靜靜坐在一旁閉目打坐,倒真像要按他所說的那樣守在這里。這回輪到方若霖?zé)o法靜下心來,自始至終睜著眼睛,不信任的目光時時掃過陸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