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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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季之木家,起初溫亭總在客廳遇見他和季母聊天,再到后來去季之木房間打電玩時碰到。 陸清生疏地cao作著手柄,穿著藍(lán)色背帶褲的水管工不小心跳下泥潭,又得重開,他的臉上露出哂色。 溫亭耐心地坐在一旁教他cao作:“你得先按這個按鈕甩出帽子,然后按住這兩個鍵踩上去,控制方向鍵,就可以利用帽子通過這段路?!?/br> “不行...還是失敗,太難了”,陸清撇撇嘴,偏過頭望向在書桌前看書的季之木,“季之木,你能幫我通關(guān)嗎?” 溫亭“噗”一聲笑了,他調(diào)侃道:“季之木可能連你的水平都不如?!?/br> 他想起之前和季之木一起玩,溫亭的角色跑出一段距離了,季之木那邊還在不停地原地起跳,該跳的時候又cao縱著方向鍵橫沖直撞,角色口中不斷發(fā)出疑惑的驚叫聲,非?;?。 誰知被調(diào)侃的那人放下書,接過陸清手中的手柄,三兩下就跳過了插著木樁的泥坑,小人碰到終點的金幣發(fā)出浮夸的笑聲。 “你...” 溫亭懷疑季之木趁自己不在偷偷練過,就為了這一刻能在別人面前耍帥。 陸清滿眼崇拜地向季之木道謝,又走到他書桌前問他在看什么書。 電玩屏幕前只剩溫亭,他默默把之前沒通過的關(guān)卡通了,又做了幾個任務(wù),愈發(fā)覺得沒勁,便放下了手柄。 陸清坐在季之木旁邊的椅子看書,小樹把自己的坐墊占了,毛色與坐毯混為一色,他手癢地摸它的頭,小樹把尾巴一甩一甩。 溫亭來到窗邊掏出老人機看有沒有誰給他發(fā)信息,發(fā)現(xiàn)班群正聊得火熱,都在說云頂公園跨年要舉行的煙花展。 一陣?yán)滹L(fēng)鉆進(jìn)他脖子,他拉了拉衣領(lǐng)。十二月末,不知不覺又一年過去了。 他回過頭問季之木:“跨年夜云頂公園有煙花展,你想去嗎?” “隨便”,季之木回答。 反正現(xiàn)在也不擔(dān)心季之木爬不了山,到時候可以一起爬去公園的頂塔,那里的視野開闊,看煙花一定很漂亮。 溫亭總覺得這么想怪浪漫的。 他心里反復(fù)想著“浪漫”這個詞,感覺耳朵燙燙的。 “煙花展?我還沒去過,可以一起嗎?”陸清小聲地問。 溫亭常忘記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就這么隨意問季之木了,他看到陸清的眼睛亮亮的,不好拂了別人的期待,季之木對此沒有意見,于是便三人約好去煙花展。 出發(fā)那天黃蕓在門口送他們:“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陸清好像很怕冷,把自己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像一個白團子,全身上下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十分俏皮。 反觀溫亭就穿得有點瀟灑,他想著反正爬山鐵定要出汗,里面只穿了件打底,外面套件外套把領(lǐng)子拉起,輕裝上陣。 季之木皺著眉看他:“你不冷嗎?” 溫亭搖搖頭:“很快就會暖和起來?!?/br> “戴上吧”,季之木遞給他一副毛絨手套。 “不用,你戴著吧”,他沒有季之木這么嬌氣。 三人向云頂公園出發(fā),本市的人想必都聽說了煙花展的事,公園里人多得摩肩接踵,溫亭還看到了幾個同班同學(xué),他站在人群中不一會兒就被擠出一身汗。 爬山的過程中人流稍微變小了點,許多人選擇在底下看煙火,不像溫亭他們自虐上去吹冷風(fēng)。 踏上玻璃棧道時,溫亭龜速前行,季之木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陸清頗感刺激一溜煙小跑過去,興沖沖地叫他們走快點。 多人并行時溫亭總感覺腳下的玻璃板在抖,也指不定是自己的腿抖,他這會兒是感覺有點被凍僵了。 他反射性想往下看,突然身后傳來季之木的聲音: “溫亭,你再不走快點,上去大概只能看到煙灰。” “知道了。” 溫亭閉起眼摸著扶手大步流星地邁過去,踩到泥地時終于松出一口氣。 山中螢光點點,耳邊是游客低語的聲音,偶爾傳來“咕咕咕”的貓頭鷹鳴叫,他們走走歇歇,終于在煙花展開始前的十分鐘登上塔頂。 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圍繞在護(hù)欄邊,隨意一瞥根本找不到空隙擠進(jìn)去。 溫亭圍著塔邊緣繞了一圈,有專業(yè)的攝影師已經(jīng)架好了設(shè)備準(zhǔn)備紀(jì)錄這場煙火盛宴,大人們肩上扛著豆丁小的孩子,他們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神情,對新的一年滿是憧憬。 他找了幾分鐘,終于在昏暗的燈光下找到了一片空隙,他見縫插針地擠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還有不少空間能站人,于是扭過頭想招呼季之木他們過來。 但是身后只有無盡的人海,他竟然不知不覺和季之木走散了,掃過去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 他有點慌張,想擠出去找季之木,誰知又有游客抵達(dá)塔頂,一行人說說笑笑擠到溫亭這邊,把他困住了。 溫亭陷入進(jìn)退兩難的情形,他被推到圍欄最里邊,寸步難行。附近的氣氛漸漸亢奮起來,他聽到周邊的人突然大喊: “3!2!1!” 溫亭轉(zhuǎn)過頭睜大眼睛望向天空—— “新年快樂!” 在人們的歡呼中,昏黑的夜空綻放出絢爛璀璨的煙火,流光溢彩,令人炫目。 一簇一簇?zé)熁ń舆B不斷,天空隨之被點亮,溫亭又回過頭看身后的人群,試圖尋找季之木的身影。 又一束煙花被點燃,他在忽明忽暗中終于發(fā)現(xiàn)了季之木。 他站在看臺的中央,側(cè)臉被煙花映照得有幾分魅惑人心,此時正微微傾下頭,聽著身旁的陸清說話。 “轟”的一聲,煙花升到高空釋放,很快又幻化成金色的飛花漸漸落下,隨風(fēng)消散在空中。 十分鐘的煙花秀結(jié)束,人們?nèi)栽诳磁_上流連忘返,爬了半個小時到塔頂就為了看這十分鐘的風(fēng)景,不多待一會兒好像都對不住自己流過的汗。 但溫亭卻想走了,塔頂?shù)娘L(fēng)讓他感到冷嗖嗖的,出過汗的后背被風(fēng)吹得發(fā)涼,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走到季之木面前,對方微微擰起眉問:“剛剛你去哪兒了?” “就在那邊,”溫亭指了指方位,沒什么情緒地說:“我想走了”。 他隨意一瞥,便發(fā)現(xiàn)陸清手中戴著一對毛絨絨的手套,是他之前在季之木那見過的。 溫亭下意識把手揣進(jìn)兜里,挪開步子往山下走。 季之木喊了一聲陸清的名字,隨后跟了上來。 “煙花真好看,要是能放再久一點就好了”,陸清走在季之木身側(cè)感嘆。 陸清又縮了縮脖子補充道:“不過今晚也太冷了,我手都要凍僵了?!彼咽址诺阶爝吂?,鼻尖被凍得通紅。 溫亭悶著頭垂下眼獨自走在前面,下山的游客成雙成對的與他擦身而過,彼此分享著新年的喜悅。 高興得如同和他置身兩個世界。 他無聲地嘆出一口氣,內(nèi)心無緣無故的感到煩躁,插在口袋里的手揉搓了幾下,加快腳步想趕緊下山。 走著走著感覺衣領(lǐng)被人扯住,他聽到身后傳來季之木的聲音:“看路?!?/br> 溫亭抬眼,發(fā)現(xiàn)自己低著頭走路險些撞到樹上,他抽出手撓了撓鼻子,向?qū)Ψ降乐x,又繼續(xù)悶頭走。 “你很冷?” 他抬眼看到季之木和陸清并排走到他身邊,季之木正盯著自己,大概是同自己說話。 溫亭沒吭聲,只搖了搖頭。 冷又怎樣?又沒有多余的手套,溫亭心想。隨后又暗嘲自己怎么跟手套過不去了。 再次經(jīng)過玻璃棧道,溫亭竟然不再感到緊張,內(nèi)心有如死水般平靜,眼前昏暗一片,視野不佳,反倒讓他忽略了置身在百米高空。 有人打開手機閃光燈照路,在山間投射出幾道刺眼的燈光,驚擾到休息的鳥群,它們驚叫了幾聲,飛走了。 “你們都許了什么新年愿望?”陸清突然開口問道。 “我希望今年能考到心儀的大學(xué),去看喜歡的演唱會,出國旅游”,陸清先自問自答,然后看向季之木。 溫亭聽到季之木淡淡道:“還沒想好”,轉(zhuǎn)而問溫亭有什么新年愿望。 才不告訴你,溫亭暗道。 每回都這樣借著問他新年愿望來空手套白狼,溫亭以往真會傻乎乎地說希望能買到什么漫畫、mp3、哪家的發(fā)行周邊,季之木便會在他生日時買這些作為禮物送他。 總是這樣,根本不需要季之木花心思去想,只需花點錢叫人去買,而自己卻像個傻子一樣收到禮物還傻樂著想對方有多好。 現(xiàn)在仔細(xì)一想,哪有這樣敷衍人的! 溫亭抿嘴不愿說話,棧道明明只有百米,此刻卻像在無限伸展,他覺得走了好久都走不到頭。 他低著頭不停想,再走快一點吧,好想快點回家。 季之木見他不應(yīng),不知怎的又開口了:“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健康平安?!?/br> 明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愿望。不過溫亭又想到,季之木是經(jīng)歷過疾病的人,健康平安對他來說大概并非微不足道,健康很珍貴。 他腳下的步子慢了下來,不知不覺走到了棧道盡頭。 溫亭在黑夜里撇撇嘴,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量道:“真希望能再看一次煙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