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云：白色藏於綠。青色出於藍。白毛空惹厭。青者樂貪耽。

    翌日早早，丹景樓便來了位貴客。久宣尚自用早飯，囫圇吃下個素蒸角兒，匆匆趕去正門處，原是墨東冉來了。月前銀杞衣物俱被焚毀，墨東冉好心而為，新做了幾套衣衫相贈，今一并送來。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青衣出堂未歸，久宣如實與他說了，喚雙子找銀杞去。墨東冉愣了愣，問道：「他竟出堂去了？」

    久宣道：「本也未想他肯去，想是高官筵席，不好不去?！骨嘁逻^夜不歸，想必是陪了一宿，任人采擷，久宣見墨東冉不禁苦了眉頭，知他心底難受，便與他扯些其他白話，教他莫去多想，又見墨東冉顏色稍帶疲憊，問是怎了。墨東冉答道：「玉圓兒日前小病，忙著照料，兩個小的也不教人安神?！咕眯@道：「他們也病了？」墨東冉苦笑道：「倒不是，只是皆兩歲了，便愛鬧騰?！?/br>
    原來墨東冉年紀(jì)不大，除去長女玉圓兒，竟還有一對龍鳳雙子。長女庶出，乃侍妾所生，那雙小兒女，才是正妻所出。看官且道奇怪不奇怪，墨府家大業(yè)大，少東家兒女雙全，可如今墨東冉府上并無女眷，這一妻一妾，又是哪里去了？個中情由，引人遐想，此處卻不宜明說。先且說回，墨東冉一人既為父亦為母，又要打理布莊，難免勞累，故而其父自杭州遣來何叔幫手，店里打點，家事始終是墨東冉獨個兒cao心。

    只是招弟、開弟走去半晌，沒了消息，兩人等了一陣，索性喚兩小廝捧著衣裳錦盒跟著，往磬院尋去。過了曲橋，遙遙聽得磬院里笑語嚷嚷，久宣心下奇怪，快步走去，只見院中一窩子人圍在樹下，除去此處住的幾個，琰璘、珋璘同在，還有宋榷，招弟、開弟這倆不成事兒的東西也在，笑得正歡。

    磬院靈璧石旁不遠，長了兩株千瓣灑金桃，只是早已過了花期，眼下并無艷色，枝頭綠葉之間卻添了一抹白。久宣看去，竟是只白鳥兒，較八哥、信鴿大些，爪喙鮮黃，羽色雪白，腦有rou冠，枝頭跳了一跳，竟開口喚道：「小公子！小公子！珅璘！」卻見一顆石子橫空飛去，久宣回頭，珅璘站在遠處，冷著臉罵道：「甚麼雜子玩意，吵死了?！?/br>
    眾人哄笑，原是珅璘恩客所贈一只了歌，遭了他厭，一早就扔將出來，本欲放飛，誰知卻賴著不走。珅璘好靜，嫌此鳥煩人，誰知那客人還教會牠喚「珅璘」，更是給珅璘鬧心。

    其他幾人倒是覺著有趣，珋璘打趣道：「從來只有珅璘軟硬不吃，原來當(dāng)真一物降一物，今兒教這了歌難住?！公|璘白他一眼，懶得答話。墨東冉見了也笑道：「此等白羽了歌，珍稀至極，惟廣東山野之間可捕。珅璘可悠著些，莫要拿牠燉了作湯羹才是?！贡娙诉@才回身看到來人，紛紛行禮見過，琰璘道：「就怕珅璘不燉，早晚也教春大王逮了去?！顾稳缎Φ溃骸附虪賳編茁?，就該將大王勾引來了?！鼓珫|冉愕然問道：「春大王是誰人？」瑜之道：「是久宣領(lǐng)回來一貍奴也，喚冰筍海棠春大王?！公|璘不好頂墨東冉話語，漠然轉(zhuǎn)而道：「此處兩株桃樹只開花而不結(jié)果，也就這笨頭雀兒傻得可憐，不知等個甚麼、盼個甚麼?！乖匀~片逗鳥，接道：「回頭分半個果子……」話說一半，卻見宋榷扭頭走了。宋榷別號「小雀兒」，遭珅璘無意間奚落一句，氣結(jié)而去，珅璘看他背影，只漠然道：「我說得這丑鳥，他生個甚麼氣？」說罷也自顧折回屋內(nèi)，「砰」地闔上房門。

    院中一時尷尬，琰璘則道：「墨老板莫要見怪，珅璘一向這般脾氣?！公€璘也道：「教墨老板見笑了。」他二人與珅璘同時入樓，總歸相熟一些，墨東冉微笑道：「無妨的。」

    倒是招弟見眾人不注意，悄悄溜走，追尋宋榷勸慰去也。久宣默然看在眼底，也不出聲，只是見銀杞不在，問之，開弟也聳了聳肩，瑜之道：「銀兒一早便不見人，猜是去西樓尋子素了?！?/br>
    說起子素，久宣沉靜，昨夜趙端又來，不知怎地鬧出許多動靜，終是香娘出面，請走這廝，只聽聞子素遭了一頓打，不知現(xiàn)在如何。片刻久宣回神，問墨東冉可要轉(zhuǎn)去西樓，墨東冉心道青衣不在，無甚意愿過去，久宣正要喚開弟去將人喚來，卻見銀杞自個回來了。久宣與墨東冉隨銀杞進屋試衣，留四人自顧逗弄了歌，悄聲問銀杞子素何如，銀杞紅了眼眶，答道：「先生傷得厲害，又睡下了?！?/br>
    久宣不忍再問，待銀杞逐一試過，因著近日消瘦，墨東冉皆留了些分寸余地，衣裳稍寬松一些。待試完了，久宣送墨東冉出門，兩人回到主樓，各自餓了，原來東冉亦未用飯，又難得他來一趟，久宣領(lǐng)他至一雅間，喚開弟取來清粥溫茶，同他吃罷，品茶說話。久宣問起玉圓兒，墨東冉笑道：「她無大礙，不過是夜里著涼，昨日已然好了?！?/br>
    昨日女兒病好，今日便匆匆來此，可惜仍是錯過，久宣又問道：「之前聽何叔說起，東冉將要歸家，可有打算？」墨東冉笑容僵住，微微搖頭，沉吟片刻才道：「我曾答應(yīng)青衣，帶他賞遍西子湖遠山眉黛，同他看盡詞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說著一嘆，惻然續(xù)道：「若只我一人，寧不見那山山水水?！?/br>
    墨東冉低頭飲茶，此人眉宇俊朗，年輕英帥又家財萬貫，天下美色，怎不唾手可得，偏生是個癡情種，死死認了一人，又偏生那人、不愿隨他。久宣看去，不覺輕嘆，道：「青衣若終此一生老死不見，你又何如？」墨東冉不假思索，當(dāng)即答道：「我便等他一生，待他老死、攜他離京?！咕眯鲇X可笑，只不多言，心下暗道：「又何必。」

    這廂二人聊了許久，卻不知，方才銀杞試衣時，尹師傅已領(lǐng)青衣回樓。約莫坐了半個時辰，墨東冉告辭而去，久宣著開弟收拾，自己正要回房，廊下迎面碰上尹師傅，才知實情。

    尹師傅尋得久宣記賬去，才回欣館，久宣則上樓，想起銀杞道子素入睡，便不去擾，轉(zhuǎn)去青衣處。小廝為青衣備好澡浴，青衣方褪衣入浴，聽是久宣，坦然喚他進來。久宣遣去小廝，只見房中立了屏風(fēng)，青衣卸去昨夜一切妖媚，只余滿面倦意，仰首倚坐浴桶內(nèi)。桶沿掛著凈布，久宣信手拿起，沾濕得水，俯首為青衣細細洗面。青衣微笑闔著眼睛，任由久宣擦拭，待殘脂余粉去盡，青衣右頰漸而現(xiàn)出幾道紅痕，久宣視若不見，自顧問道：「怎麼累得這般模樣？」

    青衣苦笑睜眼，淡然道：「人不婚宦，情慾減半。那些個當(dāng)官的，直鬧了一晚上?！咕眯云溜L(fēng)上取下長帶，捆起衣袖，又道：「鬧則鬧了，可也教你如意？」青衣道：「那兵部尚書本是武人，房中只顧耀武揚威，哪里管我快活不快活。」久宣笑笑探手入水，摸到腿間，問道：「可要我?guī)湍阋粠?？」青衣笑著捉住那手，掬一把水潑去，喚道：「休要胡鬧，快快放開。」久宣順勢回敬他一臉?biāo)?，兩人交心多年，同為娼人，早無甚麼避忌之說，取鬧一陣，方才老實下來，教青衣伏在桶沿，為他擦背。又見青衣背後處處春宵留痕，咬的、吮的、掐的、撞的，久宣咂嘴，濕布為他溫敷，遲疑片刻才道：「方才東冉來過?！骨嘁轮惠p聲答道：「我知?！?/br>
    原來青衣回時，已見到門外皂云莊馬車，早知是墨東冉在此。久宣一時失語，青衣漠然續(xù)道：「他來便來，與我何干？」久宣便道：「不提也罷?！骨嘁聭?yīng)了一聲，則不再說。

    待水溫涼，久宣扶青衣出浴，同他更衣，又為他面上涂得香粉，遮去舊痕，才喚小廝來收拾。鏡前青衣又是如玉容貌，無瑕無疵，久宣托腮坐於一旁，靜看他挽發(fā)別簪，不覺稍有出神。青衣笑他發(fā)呆，問道：「在想甚麼？」

    久宣所思，乃是昨日紫云騙他之事，卻不知紫云早有意坦白，那時追到門後，見了扇墜折了回去。此時聽得青衣問他，不肯說實話，便調(diào)笑道：「在想你憋了一夜，是否當(dāng)真無妨?！骨嘁螺p嗔聲「去」，久宣笑言告辭，方起身，卻覺青衣拉住他衣袖，低頭看去，青衣正抬眸，悄聲道：「就……陪我一陣罷?！?/br>
    何謂口是心非者，當(dāng)屬楊青衣也?？谡f不提墨東冉，這一旦說起，心底酸甜苦辣百味亂嘗，糊得焦灼，又逢情慾一夜未泄，倍感寂寥，只覺無明業(yè)火擾心。久宣知他所想，回道：「我自陪你，你且歇下就好?！?/br>
    說罷牽了青衣至床前，教他倚枕而坐，久宣亦坐床沿，松其腰帶，探手入內(nèi)。從前楊青衣、藍久宣兩大頭牌，少不了共侍之時，亦曾相互慰藉以供纏頭恩客取樂，故今仍親密。待得青衣情動漲起，久宣舔了掌心，握在手中taonong，見青衣細細輕喘，湊唇過去啄了一口，轉(zhuǎn)至頸邊輕吻柔吮。青衣舒服受用，不住笑了笑，輕推一把，道：「小心莫留了印子，乾娘要責(zé)罵你?！咕眯ь^道：「也不看看你背後遭人啃得甚麼模樣，你可曾教他加銀不曾？」青衣道：「師傅找那何侍郎，一筆一筆都討要了的?！?/br>
    說起侍郎，青衣也想起紫云來，便道：「昨夜倒還碰著李侍郎?！咕眯┥碚ズ龅仡D住，問道：「哪個李侍郎？」青衣答道：「自是你識得的那個李侍郎?！咕眯麊柕溃骸改闩c他睡了？」青衣?lián)u頭道：「怎麼會？昨夜只伺候尚書大人。」話及此，憶起半夜交歡紫云偷窺，不禁笑道：「倒是教他看了許久?！?/br>
    久宣應(yīng)答了聲，自顧俯首銜住青衣孽根，起伏吮弄。青衣正快意之中，卻覺久宣心不在焉，便捧起他面龐，問是怎了，久宣湊近凝望，也不答話，忽而狠地吻住青衣，青衣推搡不及，已教他按倒床上、壓在身下。久宣強硬吻了許久，才松開唇，青衣緩過氣息，卻見久宣眼底半分執(zhí)著、半分怒意，霎時洞悉了甚麼玄妙。這回是久宣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青衣輕笑道：「罷也，你輕些便是?！拐f罷攬住久宣頸後，仰首送唇。久宣深吻下去，才覺自己過分，本想幫他泄一回就好，誰知卻過了火，便應(yīng)道：「我自讓你快活快活?！?/br>
    方才青衣洗浴罷，正體透馨香，久宣解去他一身衣衫，自雙唇游落，親過肩頸胸腹，南至腰下，張嘴含了。青衣不自弓起腰背，享受不已，穩(wěn)住心神喚道：「久宣慢些，你且轉(zhuǎn)過身來，我也替你吃一回罷?！咕眯痤^來，卻道：「你那舌頭我可承受不起，就怕等下未教你如意，我先鳴精收兵?！拐f罷雙雙笑了，原來楊青衣練得一口絕技，久宣從前作弄紫云那招「靈蛇吐信」，便是青衣教的。正笑著，久宣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卻見青衣皺眉低叫，久宣驚道：「怎了？」青衣只道有些疼痛，旋被久宣翻過身去。只見青衣臀上幾道淤青，久宣憐惜，托起青衣細腰，俯首吻落青紫之處，安撫皮rou鈍痛。輕手揉開兩瓣臀rou，又見其中後庭門眼，遭了一夜蹂躪，尚自紅腫，實是我見猶憐。久宣指尖輕撫，不待青衣一聲輕吟罷，伸舌舔舐慰之，又以舌尖敲門探路，潤其幽徑。青衣驚呼一聲，忙捂住嘴巴，生怕禁不住叫喚，渾身由發(fā)梢至指頭，處處酥麻難耐，顫身不停。久宣身下業(yè)已漲得厲害，起身壓下，就要將他捅個哭喊連連。所幸青衣適時扭頭喚了一聲，久宣頓住，猛然想道：「此乃青衣，怎能同對待那廝那般？」

    想罷，回了魂來，俯首吻在青衣耳後，這才緩緩進入其身，輕柔慢磨?？柘玛栁锶氲萌?，先退兩分，緩他一緩，且教一凸一凹嵌合得妥妥帖帖，再進多退少，如是反復(fù)，七進七出方至根。如此青衣股間含得飽滿，已忘卻一身酸痛，只有足意，身飄飄如浮云外，久宣埋身深處亦是爽利至極，半晌才舍得擺動cao弄。這一抽插，青衣雙腿瞬間軟了，嘴里漏出陣陣呻吟、滴滴口涎。久宣怕他腰腿不支，插弄不過百回，就教青衣翻身臥下，才欺身下去，青衣慣性使然，已將雙腿纏到久宣背後，久宣低笑著，猛地送了一記深槍，激得青衣?lián)P起下頷，急喘不休，久宣則銜住他喉間輕噬，癢得青衣忙又縮起，笑而嗔道：「久宣，莫要作弄我來！」說罷引頸過去，銜住久宣雙唇，免得他又使甚麼花招。

    藍久宣床上招數(shù)，無幾人能抵擋；而楊青衣嫣然一笑，亦無幾人能不動心。縱是久宣，相識多年，登時也覺魂魄醉了，遂與他吻得如火如荼，總算是將別個噶雜子的拋於腦後，始使狠沖撞身下人。青衣遭他cao得腦里一片漿糊，只?？煲?，再無雜念，惟愿久宣進得自己庭院深深再深深。如是越發(fā)越勇，不知多久，青衣抱緊久宣，xiele個一塌糊涂，久宣亦已忍耐一陣，見狀松了精關(guān)，同他齊齊登頂。

    兩人本各懷心思，念著他人，一番白日宣yin，極樂之瞬五感失真，終是自惱人思緒之中得以解脫。事後擦拭一通，青衣累極，便道要睡。久宣與他躺臥，本想歇息片刻就起，誰知擁著青衣一同迷糊睡去，直有半個許時辰，忽地醒來，才悄聲起身，斟杯水飲罷，穿衣下樓。

    久宣房門站著招弟，左顧右盼，久宣揚聲問道：「鬼鬼祟祟，這是作甚？」招弟答道：「公子哪里去了？越王爺來尋公子，已等一盞茶了?！咕眯斎坏纱罅搜郏疽庹械茑渎?，轉(zhuǎn)頭探看文染、玉安可在，想要去借身衣裳來換。

    誰知已來不及，只聽屋內(nèi)越王朗聲喚道：「藍久宣！」久宣硬著頭皮推門而入，越王坐在桌邊，取了久宣一把金邊月圓絲絹扇扇涼，扇柄之下，正是從前越王給久宣那三枚銅錢所制扇墜。久宣如見閻王，心道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撐起笑顏問道：「王爺今兒怎來見久宣了，也不早說一聲?！?/br>
    越王擱下扇子，踱步過來，久宣不禁碎步退後，直至退無可退，教越王攬入懷里。越王見他舉止奇怪，不以為意，正要俯首吻住，卻倏然一頓，皺起眉頭，轉(zhuǎn)至久宣頸邊嗅嗅，沉聲問道：「與誰人廝混去了？」

    近年從來是久宣去王府，極少見越王來此，今忽而造訪，正巧逮到久宣偷食。久宣怯怯低眉，越王撫上久宣胸口，忽而發(fā)難，隔衫拈住久宣乳首，狠地掐弄，漠然道：「可要吃一頓嚴刑逼供才說麼？」久宣吃痛低喚了聲，答道：「方才在青衣處小寐半個時辰?！乖酵趵淅鋯柕溃骸钢皇抢вX？」久宣坦白認罪，道：「睡、睡前……廝混了一回?！乖酵踹@才松手，將久宣抵在柜前，壞笑道：「好你個藍老板，少了管教，就化作個公牡筍，非得尋個榫條卯孔安置是麼？」

    說著，一手南下，抓著久宣情慾之根把弄。久宣哪里還敢造次，低聲求道：「久宣知錯，三郎消氣可好？」越王哼笑道：「你就是喚天王老子也無用?！褂謿饨Y(jié)不已，在久宣鼻頭咬了一口，續(xù)道：「妖精豈會知錯？莫不是太陽打西邊起了?！?/br>
    久宣見他無奈笑開，怒意消散，這才放寬心，靠入越王懷中。越王摟住親住，又道：「教我等這許久，又滿身他人氣息來見，我不高興，你如何賠罪？」久宣咬了咬唇，輕道：「只能想些甚麼辦法，教王爺氣息射灑我一臉一身，掩蓋過去了?！拐f罷就要跪下身去，卻被越王拉住。越王搖頭笑了幾聲，才道：「今日不能久留，我且記下。待哪日得閑……」湊至久宣頸邊，咬耳續(xù)道：「cao死你?！?/br>
    此等狠話，於他二人而言，無異情話。久宣笑道：「閻王爺要我?guī)讜r死，我藍久宣當(dāng)幾時死，還要洗乾凈屁股等死。」越王失笑，嗔他說話不吉，俯首封住唇舌教他閉嘴。

    待兩人舍得分開，久宣問道：「王爺今日究竟為何而來？」越王回身指向桌子，久宣這才見桌上置了木盒，上前掀開，竟是滿滿裝著金黃梨子。越王笑道：「知你愛吃梨，昨日王府收得許多，挑了些好的，與你送來。」八月梨子正美，水潤汁甜，久宣嗅到梨香已然生津，又驚又喜，喚道：「王爺命人送來就好，怎還親自走這一回？」越王趁久宣彎腰，狠地朝他屁股猛拍一巴掌。久宣軟叫求饒，越王笑笑，才又挑個渾圓大梨送到久宣嘴邊，教他咬一口，攬過人來舔凈他唇角梨汁，才道：「果真好甜，他人送來我又如何吃得？」

    久宣受越王寵，抱著梨子只曉得吃與笑，又得知越王方才尋不見久宣，欲尋春大王，誰知也遍尋不見。久宣便道：「許是在子素房里，大王似乎愛與他親近?！乖酵鮿t道：「子素……他今如何？」久宣答道：「不甚好，自那寧世真中得探花，傳出那麼句屁話，慕名之人多了，趙端……趙大人亦來得頻繁，凈折騰他?！?/br>
    越王嘆道：「嘖，皇兄生前做的好事。」沉吟片刻，又道：「待你吃罷，領(lǐng)我去見他?！咕眯┰S躊躇，憂心子素未醒，但想正好要尋春大王，上樓看看亦無妨。

    子素房內(nèi)傳出人聲，想是醒了，久宣叩門而入，原是知硯在此。兩人坐於案前說話，子素回身，果然正抱著春大王。春大王見了越王，自子素懷中跳落下地，小跑過來，圍著越王靴子直轉(zhuǎn)圈，越王一把撈起端詳，笑道：「大王、大王，竟長得這般大了?！?/br>
    只是子素面色蒼白，嘴角一團青紫瘀傷，看得久宣揪心。越王將大王交到久宣懷里，朝他說道：「子素，借一步說話?！棺铀匾汇?，遂點點頭，久宣先道：「子素莫走，知硯同我出去就是?！拐f罷示意知硯跟隨，留越王在內(nèi)。久宣本在門外倚欄相候，悄悄回首，只見越王與子素窗前低語，子素眉頭愈來愈緊。久宣想了想，索性去知硯屋內(nèi)等。

    而子素未留意門外，只聽越王說完幾句話，茫然抬頭，問道：「當(dāng)真全然無消息麼？」越王搖頭，這才見他唇邊淤青，不禁一詫，問道：「趙端打的？」子素不答，只低下頭去，越王嘆道：「皇上年幼，今太皇太后與孫太后掌權(quán)，太后處處包庇這個表弟，朝中亦無人治得住他，只是可憐了你。」子素悲戚道：「可憐人豈是我？」越王知他憂思，勸道：「那人消息，我自再替你探尋，若在宮中，則總該有個去向。而你，應(yīng)多心疼自個身子些，他日得赦，方能安然?！棺铀匾训?，輕聲道謝。

    越王交代他好生歇息，轉(zhuǎn)身出去，子素目送，見他掩上房門，才落一滴淚。忽覺胸口如萬箭穿心，刺痛似針，就連腹中也如冰窟掀浪，又覺天旋地轉(zhuǎn)，雙腿無力，捧著心口直直跌跪。昨夜趙端拿他撒氣，用完其身，還加拳腳，子素頭昏目眩，栽倒在地，然外傷疼痛，皆不如一念絕望煎熬。急喘難休，只因畏怕，怕永無解脫之日、怕故人音訊全無、怕一世終老於此，不死不生。又想風(fēng)塵之中，哪個不有苦楚委屈？從來樓中，不愿做作，自不與人言，遇事淡然處之。方才越王一席話，本是勸慰之言，卻教他心碎。三年前一道圣旨，將他壓制於此。而年前先皇駕崩，新帝登基，曾大赦以賀。只是大赦天下，可赦張雪栕？大赦天下，誰又記得煙花深處、還有個張雪栕？

    此刻子素身心俱傷，胸中絞痛，乏力難起，地上卷縮一團，渾身抖得厲害。良久緩過些來，只聽耳邊有人喚他，緩緩側(cè)首，才見是越王折了回來。原來越王才出門，便聽得子素倒地，折回屋內(nèi)，喚了子素半晌，才見他終有回應(yīng)，始放下心來，輕手扶起子素。然子素氣力盡失，神志未清，越王為他拭去滿額冷汗，乾脆攔腰抱起，只覺子素輕飄飄的，明明個頭較久宣還高出許些，抱在懷中，似還不如久宣一半，瘦得使人痛心。越王嘆了一聲，往床邊走去，輕道：「太祖帝有首詩，子素可曾聽過？」低頭見子素漸而回神，遂自顧吟道：「雪壓枝頭低，雖低不觸泥。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br>
    吟罷，越王將子素安置床上，扶他靠坐一旁，就見子素似笑非笑，頹然而道：「王爺勸我為傲雪枝，未免抬舉?！乖酵鮿t道：「你名雪栕，當(dāng)較枝頭堅毅?！棺铀芈犙裕瑓s竟止不住清淚連綿，想他極少人前脆弱，今日強撐不得，方才如此，索性說道：「我出生時，正逢蘇州城漫天飛雪。阿、阿爹見雪穿堂，為我如此取名，要我做那栕檐白雪?！拐f著頓住，唇間顫顫，才續(xù)道：「不沾大地塵埃，不染花草俗媚?！?/br>
    可憐雪落泥濘，沾一身垢。越王愣住，無言以對，卻見子素忽又釋然，拭去眼淚，說道：「所幸，父母皆只當(dāng)我已死了，無須見我如此，徒添怒恨?！?/br>
    越王見他心緒起伏不穩(wěn)，一反常態(tài)，又見子素眼神渙散，不禁暗付道：「從未見他這個模樣，不知他身上究竟是傷成怎般，竟至如此。」且云，凡人但有不解心結(jié)，心結(jié)成傷、心傷成疾，而心疾難治，長久則神魂俱散矣。殊不知，此乃張子素成疾之癥，始為兆也。

    子素尚不自知，越王更未想及，只道是趙端這個王八羔子不當(dāng)人，遂陪子素坐了一陣。春大王悄悄咪咪溜了回來，一躍上得子素床鋪，嚇著兩人。越王揉揉春大王，看牠在子素腿邊盤成軟團，笑道久宣說得無差，也漸見子素稍有緩和，才著他好生歇下，又作態(tài)吩咐春大王休要鬧他，方出門尋久宣去。

    話說子素跌倒、越王折回，也曾呼喚久宣，卻無人應(yīng)。原來久宣早前尋知硯去，想起半多月前香娘所言，問起庾徽，知硯倒是不以為意，回道：「若教我說得難聽些，這本就是個一雞死一雞鳴的生意，況且乾娘更屬意丘梧，早已猜道、會先教庾徽掛牌子?！咕眯笮Φ溃骸干觞N一雞死一雞鳴，你倒是敢說?！怪幰嘌谧煨α耍苏f起，索性去尋庾徽。久宣與招弟交代一句，免越王尋他不見，才同知硯下樓。

    兩人路過中庭池邊，春大王忽地掙開久宣懷抱，往回跑去，久宣懶得追牠，自顧與知硯走去。園中東側(cè)除磬院與窈齋外，還有六間屋舍，自銀杞搬去磬院，丘梧與庾徽兩個清倌同住一間，就在磬院北側(cè)不遠。

    今日丘梧教風(fēng)師傅領(lǐng)去調(diào)教，只有庾徽在內(nèi)，正在研墨。庾徽與知硯氣質(zhì)也頗相似，恬靜溫柔，只是尚年少，自帶幾分天真，又少了知硯幾分通透。聽聞將要梳攏去童，不禁愣住，手中墨條直直掉在紙上。知硯上前，為他拾起放入硯池，淡淡說道：「乾娘也就一說，未必真就如此著急?！咕眯驳溃骸副闳缰幏讲耪f，一雞死後、一雞才鳴，乾娘擔(dān)憂銀杞無人問津，才提了一提。而今銀杞依舊當(dāng)紅，乾娘至今不見再說過甚麼?！光谆蛰p聲回道：「不過早晚之事，聽乾娘安排就是?！?/br>
    知硯瞥他一眼，提筆俯身，為他修改幾處竹葉，自顧授道：「安枝不可單就一邊，竹葉亦如是，且此風(fēng)中勁竹，切莫同雪竹一般垂葉。風(fēng)雪雙竹姿態(tài)各異，你這畫得，若教陸爺見了，不遣人來折了我筆桿子才怪?！?/br>
    庾徽笑道：「暄彩坊陸爺麼？我畫錯了，折知硯哥筆桿作甚？」知硯答道：「畢竟你隨我學(xué)畫，不折我的，要折誰的？」

    聽言久宣亦笑，旁觀知硯同庾徽畫竹，稍停，才見招弟尋來，便辭別知硯。越王自西樓出來，緩步踱到中庭，方見得久宣回來，笑顏逐開。本來午後還待入宮請安，正要告辭，可一手摟得久宣入懷，登時不舍，倚在亭邊親熱，哪里也不想去，恨不得將他就地正法，不等得閑，今兒個便cao。

    奈何越王應(yīng)允太皇太后入宮請安，不可食言，如是同久宣說了。久宣笑道：「今夜我去王府就是。」越王思索片刻，答道：「尚不知夜里有事無事，若府上無甚要事，便遣人接你來。」

    久宣應(yīng)好，越王又問道：「之前著你買個啞仆，可曾尋摸過了？」久宣這才憶起此茬，今年多事夏日，竟給忘了。又想恰好香娘命他往人市一趟，亦未曾去，便道：「中秋將至，近日皆不得空去外城。待過了中秋，我自去買?！褂星锛压?jié)過後，又生哪般因緣，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