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攻一直知道受是個心眼小又矜愎得很的低等貨。他娘就評價過受,能力差脾氣也不好,連攻的萬分之一也抵不上,比攻大了十歲可如今依舊一事無成,真是什么優(yōu)點也找不出來,偏偏攻就好這一口,真是眼光差到匪夷所思。 所幸攻的娘并不真的在乎攻喜歡誰,左不過是挖苦幾句,好襯得自己喜歡的男人優(yōu)秀罷了。 盡管他娘說得的確過分,加了點主觀貶低,但其實和實際狀況也差不了多少,攻氣得臉紅,又找不到理由反駁,轉(zhuǎn)過頭想想剛剛那些對受刻薄的評價,反而覺出一點甜來。 這么堅硬的冰,不還是被他給捂熱了? 在攻心里“被捂熱了”的受,即便聽了這些話,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翻臉了,他聽見攻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就急急迎上來,而后熟練地跪到地上。 攻開門見了,如玉溫潤的面龐浮現(xiàn)一點笑意,將手伸到男人眼前,受呆了一秒,而后猶豫地直起身子,將臉貼過去,自若玩寵般蹭了幾下。 “小叔真乖?!惫フZ氣繾綣,柔艷得如摻了蜜,他對掌下男人細微的顫抖視若無睹,嘴角彎得更甚,輕飄飄道,“今天可聽話些了?!?/br> 前面說到受志高才疏,也不盡然,受對于揚名立萬的執(zhí)拗來自于他家庭的已瘋魔的愿望。 祖上出過宰相,后來為jian人所害被抄了家發(fā)配去了邊疆,沒過幾年就病死了。余下女眷得留京城,然而只能為奴伺候別人,奴的孩子還是奴,直到了受的爺爺那輩才被好心的主人恢復了自由身。但是這個高樓起復又塌成塵埃的曾經(jīng),還不如從來就沒有過輝煌,如今壓在每一個后輩心里,一代代傳遞下去成了求而不得的執(zhí)念,到了受這里已經(jīng)刻進了骨血里。他兄長——也就是攻的母親傾慕的男人,至少還脫離了家庭,變成了普通而無憂的正常人。而沒了兄長的受,獨自承擔了這一輩所有的壓力,以至于有時連睡覺,都能因這事而夢魘,痛哭流涕倉皇地醒來。 攻認識受認識得早,這是由于他母親為了追到受的兄長,于是把年齡尚小的兒子扔給了受照顧。旁人都覺得受刻薄重利,只有攻還愿依著他,不知道攻是哪根筋搭錯了,還是那眼光真就不比常人,能瞧出男人身上深藏的什么閃光點。 單說長相,便是京城容貌最出彩的幾個女子和攻站在一起,或許還會有人說配不上攻呢,更別提受只是長得能看罷了。至于能力么,男人樣樣都差勁得很,可攻總是擺出一副很笨的樣子,再加上他有意地阻斷了別人與受在這些方面的交流,倒襯得受是如此的能文能武。 這樣說來,似乎真是毫無可取之處了。 攻從來都曉得受想要復興家族的想法終究是一場幻夢,可他總裝作一無所知,全心全意支持著受,瞧著男人一次次失敗,一點點變得頹廢、神經(jīng)質(zhì)、歇斯底里,然后他就出現(xiàn),細聲細語安慰著他,將男人推向更深的深淵。 他耐心一直很好,也樂得欣賞受精神越來越崩壞的過程。等到受終于決定孤注一擲了,他更是每天捧著他,將他的自尊和自信捧到天上,而后再坐等這一次命中注定的失敗。 ——什么都沒有的樣子,好可憐。 攻居高臨下欣賞著底下的鬧劇,涼薄地在心里評價了一句??粗J識十余年的受被擊碎了丹田,踉踉蹌蹌跪倒在地,再不甚清醒地掙扎起身,又覺得這樣真是可愛。 自尊心強的受,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從來都是衣衫妥帖,一絲不茍?,F(xiàn)如今被挑開發(fā)冠,劃爛了衣服,狼狽得不成樣子。攻有點想笑,忍不住頻頻將腦海里一臉禁欲冷硬的受拽出來和底下這個敗犬對比。 還是后者更叫人喜歡。 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受精神狀態(tài)不對勁。可即便人是瘋了,大家瞧著他,也生不出絲毫憐憫,畢竟就是這個人剛剛給大家下了毒,又殘殺了不少朝廷命官。 恐怕也就只有攻還覺得受可憐可愛了,他心里的柔情暖意不住地往外冒,臉都紅了。 可愛的小叔,終于被我拿到手了。 瘋了的受在攻制造的混亂下失去蹤跡,很快攻就順著先前給他下的藥留下的氣味找到,將落魄的傻子小叔領(lǐng)回了家。他還在想他的復興夢,平時安靜的時候讀那些翻爛了的之乎者也,或者在院子里耍一套粗糙的、漏洞百出的功夫,攻就在旁邊看著。要是發(fā)病了,攻就狠狠上手打一頓,然后柔聲安慰一通,病也就過去了,然后便拉著不再反抗的受去床上玩。 很快受就不讀書也不練武了,每日在房間角落里縮著,一開始攻還不解,后來才曉得,哦,他這是害怕了,躲著自己呢。 于是攻把受從墻縫里扯出來,又是一頓揍。沒過兩天受就恢復了原樣,不去角落里藏著了,不知道那混亂的腦袋想到了什么,開始賣乖,干什么都一臉惴惴不安可憐兮兮的樣子,攻自然不能對這樣乖的小叔下手,因而受得了些甜頭。 不過某天做到一半的時候受莫名恢復了記憶,他逐漸清明的眼睛還沒等維持那慣有的冷漠與嫌惡多久,就被疼痛擊打得潰不成軍。 記憶的前一秒還是自己被人一掌摧毀丹田,現(xiàn)在卻騎在攻的jiba上,被顛得穩(wěn)不住身子。 “你瘋了……!”受瞪著通紅的眼睛,里面全是慌亂與驚恐。 “好小叔,這事一會兒再聊?!惫ビ弥煜さ臏厝彷p婉語氣,身體發(fā)力將兩人位置顛倒,把受摁到身下,眸子清亮,“叫得好聽些,一會兒我對你好點?!?/br> “什,什么?”受被熟悉的攻嘴里說出的陌生的話搞得反應不及,越發(fā)不安,他動了動胳膊意圖掙扎,在發(fā)現(xiàn)青年力氣大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軀體不尋常的酸軟腫痛,目光急急掃了一眼,被滿眼的淤青掐痕嚇到,他再抬眼看向青年的眼神,終于變成了完全的懼怕。 被做暈的男人沒能躲進黑暗多久,就又被青年親醒——準確的說是他被親得呼吸不暢差點憋死在夢里。 他小聲叫了攻的名字,后者愉悅地瞇起眼睛,應了一聲。 可受叫完這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雖然沒有瘋時的記憶,身體卻清楚記住了對青年的臣服與討好,這種詭異的差別讓受明白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可是他依舊無法接受。 在他眼里攻就是個家里有錢的傻小子,沒心沒肺,不學無術(shù),性格軟唧唧得像個女兒家,可目前的狀況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他還在猶豫是不是自己重生到了什么奇怪的歷史線里,依舊難以相信攻本身就這個樣子。 攻遲遲等不來受的下一句,也不惱,輕笑著問:“怎么了,小叔?” 這一問讓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語氣,和他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過去的一點一滴,回想起每一次攻是用什么樣的語氣,表情,話語,來安慰他,來勸他再嘗試一次。 攻見受又走神了,心里冷哼,嘴里又是纏綿的話:“快想些好聽的話說吧,我要是不滿意,可又要把你弄傻了哦?” “啊……”這話只是一聽就讓受通體一抖,整個人像掉進了冰水里,本來要說的話卡在喉嚨里,他感覺攻聲音里甜膩的蜜將自己的嗓子給糊住了,一時間只閃過一個念頭:這應該是夢吧……? “你快點說,你這樣真不如傻了好玩?!惫ソK于露出一點不耐,他皺了皺眉,“不坦誠,也不會討好,真不可愛。果然還是傻了算了?!彼麖男渲腥〕鲆涣K幫?,又回到了剛剛明媚的語氣:“來,乖乖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