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這？”

    葉嶸將信報攥成皺巴巴的紙團，瞥了眼微開的窗，狹小的縫隙似乎閃過了不明的黑影。

    他語氣未有一分疑惑，怪得很。

    宋知霄猜不到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但也知道葉嶸此時的心情肯定不好。

    少年憧憬江湖，順手救了人，心中便燃起了一股意氣。

    葉嶸的嚴肅猶如當頭一棒，宋知霄的心也像潑了涼水般，那股熱血冷凝了，他蔫巴巴地解釋了方才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毫無保留。

    能順手撿到暗門少主，這運氣誰能敵手。

    思及此，葉嶸嘆了口氣，無奈道：“等傷好了，就趕他走吧?！?/br>
    還叮囑了一句“少去搭理他”。

    ＊

    宋知霄很聽話，沒有“搭理”裘羽了，但僅僅是不主動說話而已。

    將身上的斑斑血跡洗凈，裘羽便恢復(fù)了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臉龐稚嫩，正抽條長開，棱角隱隱約約。

    看著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宋知霄總是忍不住心軟，于院中讀醫(yī)書時，他瞥見裘羽似乎正看著這邊，于是將手邊的一盤葡萄送了過去。

    “哐！”

    雪色的瓷盤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一瓣瓣似凋謝的花，珍珠般的紫葡萄滾落四處，不見蹤影。

    裘羽臭著臉掀完盤子就走了，只留宋知霄收拾殘局，他一邊撿著瓷片，一邊心想這人的脾氣真差。

    除了將人帶回來的那日，他幾乎沒和裘羽說過幾句話，自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晚些時候，葉嶸將宋知霄抱在身上，無意瞅見他握著拳，不敢將手掌撐著，便覺得奇怪。

    他讓宋知霄將手伸過來，指尖赫然幾道細小的傷口。

    撿瓷片時，不小心劃到了。

    宋知霄平常有些木楞，但做事不笨，很少砸碗摔盤。

    葉嶸親了親那些小傷口，調(diào)換了姿勢，問：“怎么回事？”

    腰動得太辛苦，小臉上沾了些晶瑩的汗珠，宋知霄舔了舔干涸的唇，含糊道：“……不小心摔了盤子。”

    宋知霄下邊脹，吃得有點吃力，葉嶸正酣戰(zhàn)著，沒看到他閃躲的目光，否則定會順藤摸瓜找出“jian夫”。

    葉嶸今日沒折騰宋知霄，做完便給他敷上了藥。

    ＊

    宋知霄發(fā)現(xiàn)，裘羽會舞劍。

    而且，比他見過的劍客都厲害。

    葉嶸是醫(yī)者，宋知霄與他聊不上劍，在麟角醫(yī)館待了些時日，沒碰過劍，他也有些手癢。

    艷陽高照，宋知霄躲在樹蔭下，露出的肌膚熱得發(fā)紅，他心里想著如何和裘羽打商量，借一下劍。

    “你在看什么？”

    霎時，那泛著寒光的劍便指向了他的脖頸。

    “我……”

    反正不是自己主動搭話的，可以多說幾句。

    “……看你舞劍?！?/br>
    裘羽冷著臉：“滾開?！?/br>
    同時，宋知霄的聲音蓋住了那句趕客的話，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崇拜與羨慕，“你好厲害！”

    “我可以借你的劍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我不會弄壞的?！?/br>
    裘羽仍然沒將劍放下來，細刃架在宋知霄白皙的脖子上，不客氣道：“你會？”

    小孩子喜歡發(fā)脾氣，之前便領(lǐng)會到了。

    宋知霄不在乎他的臭脾氣，直言道：“學(xué)過，但師兄說我悟性太差。”

    門派的師兄弟都比他厲害，所以他才找神醫(yī)偷師學(xué)藝。

    裘羽心想沒錯，這人被嬌寵著，怕是受過半點苦，怎么可能領(lǐng)悟劍訣？

    裘羽也不正眼看他，盯著劍鋒上的寒光，口氣冷硬道：“將劍借給你，我有什么好處嗎？”

    宋知霄沉默了一會兒。

    “……你吃葡、蓮子嗎？”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小小的。

    見裘羽的神情僵了一霎，宋知霄恍然記起上次的事，他連忙改口。

    “我就借一小會兒，”宋知霄雙手合十，想要打動油鹽不進的裘羽，“我可以給你剝蓮子！”

    “不行?！?/br>
    裘羽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要葡萄?！?/br>
    蓮子消暑，但芯有苦味，宋知霄很少吃，他只喜歡酸酸甜甜的葡萄。

    幾天相處下來，裘羽光看宋知霄吃葡萄了，他只是好奇……葡萄真的很好吃嗎？

    根本不是為了給宋知霄面子！

    ＊

    葉嶸不會時時在身邊，院子里也沒有其他人，宋知霄便偷偷摸摸和裘羽玩，二人關(guān)系親近了不少。

    “我藏了一壇子桂花釀，今晚我們偷偷小酌一壇！我會偷偷來你房里，不要拿劍砍我呀！”

    宋知霄只在葉嶸生辰那日喝過酒，后來兩人便成了事，但葉嶸一直不讓他喝了，說他酒品太差。

    擦劍的手一停，裘羽抿了抿唇，沒言語，耳尖驀然染了一抹紅。

    “我會敲窗三下，”宋知霄笑了笑，“你要等我，不要睡著了！”

    他鼓著腮幫子，眼睛里閃著光，猶如銀河碎星落了進去。

    裘羽冷淡地“嗯”了一聲，將手攥緊。

    他裝成一副高冷的樣子，但指尖被劍鋒劃傷后冒出的血珠，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狂瀾。

    ＊

    月生湖面，余輝皎潔。

    裘羽癡望著窗外，漸漸地，心中便有了悶氣，他憤憤地想：眼下的時辰早該歇下了，宋知霄為什么還不來？

    這人劍法稱不上好，難道連走路都走不快！？

    又等了一會兒，裘羽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難不成出事了？

    裘羽連忙動身，趕往宋知霄的院子，足尖輕點屋瓦，身影如鬼魅般閃到了那扇門前。

    他正欲推門而入，屋內(nèi)便傳來一聲驚呼。

    “??！”

    這聲音含著蜜般甜膩，百轉(zhuǎn)千回，勾纏著絲絲縷縷的曖昧。

    習(xí)武之人，耳力更佳。

    裘羽沒做過此事，也沒肖想過，卻清楚里面在發(fā)生什么。

    “小貓夾得我好舒服……”

    “啊啊啊……”

    “屁股撅起來，掰開……”

    “我、我好喜歡葉嶸哥哥，嗯啊……”

    裘羽握緊了雙拳，結(jié)疤的指尖戳著掌心，那一瞬間，他分不清哪里在痛。

    ……是哪里？

    為什么他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