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地獄據(jù)點，是天使的禁區(qū)。

    被黑暗力量嚴(yán)重污染的地區(q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地貌，放眼望去皆是漆黑的土壤、焦紅的巨石和嶙峋的山丘，流動的水源中是如星點般的不滅之火，混合著黑暗力量形成的粉塵結(jié)晶，只有惡魔才能直接飲用而不被灼燒，全盛的天使當(dāng)然也不會受傷，只是對現(xiàn)在的恩澤和祈愿來說，飲用惡魔水源如同喝下巖漿般難受。

    不過為了防止天使在據(jù)點里失控，這個儀式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當(dāng)幾人透過空間傳送來到據(jù)點邊沿時，惡魔們還是用各自力量形成的器皿，裝了一小杯地獄水液，喂給他們的天使。

    “唔......咳咳.....”

    祈愿眉頭皺起，天使并不喜歡如此濃郁的黑暗，灌入體內(nèi)時更是引起陣陣腐蝕的劇痛，即使只有一點點的量，也不得不分幾口才能喝完。恩澤也差不多，不過臉色稍好，半閉著眼小口小口地抿著，他和祈愿不同，伊迪斯帶過他來地獄據(jù)點，并不是第一次體驗這種酷刑了。

    喝下地獄水源后，天使的靈魂會持續(xù)被黑暗燒灼著，光明之力被壓制到最低，即使沒有惡魔詛咒，短時間內(nèi)他們也會比普通人類更虛弱，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

    完成儀式后，鎮(zhèn)守地獄的幾只變異魔獸便退到一旁，任由惡魔和天使進(jìn)入據(jù)點的內(nèi)部區(qū)域。

    祈愿還是第一次被帶到地獄據(jù)點，他睜大著已經(jīng)重生的雙眼，躺在海妖的臂彎里環(huán)顧四周。出乎他意料，地獄據(jù)點并不如天使想象中那么死氣沉沉，在路上走著的惡魔也并非各個都窮兇極惡。

    這里就像是小小的人類城鎮(zhèn)一樣，只是居民都換成了外表奇異的人類罷了。

    有帶著尖角小孩的豎瞳女性，有推著滿車血石的利齒男性，變異后的豹形魔獸載著幾個手持長矛的彎角惡魔走過，看到他們這兩個天使也沒露出什么驚訝的表情，只是確認(rèn)了一下他們身上透出的黑暗氣息，便向他們點點頭，繼續(xù)往前行進(jìn)，似乎是在巡邏。

    “這些被黑暗污染的人類......依然是善良的?！?/br>
    祈愿注視著眼前的景象，輕聲呢喃。

    大天使能看穿人心，這些人類的靈魂尚未像赫克里恩他們那樣徹底被黑暗籠罩，他依然能看出其中的善與惡，所謂“惡魔”內(nèi)心和普通人類相差不遠(yuǎn)，尤其是小孩，心思比祈愿見過的人類孩童都單純，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那股微弱的黑暗力量，他甚至?xí)X得這是人類而不是惡魔。

    “我們的同伴早已逝去，這些后代雖然依然有著那絲血脈，但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主動吸收黑暗的人了。”

    赫拉克恩低聲回應(yīng)，海水環(huán)繞著他的魚尾，讓他能正常地在陸地上行走，他順著祈愿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幾個小孩正在嬉鬧，冰冷的豎瞳透著暖意，還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所有人都走了，無論做過什么，無論留下什么，到現(xiàn)在差不多都消失殆盡?！?/br>
    “只有完全接受了黑暗的我們，一直存活至今?！?/br>
    “赫克里恩.....”天使感覺到海妖內(nèi)心的痛楚，那絲隱藏在黑暗中的哀愁是如此顯眼，讓感情相對豐富的祈愿也不禁被感染，貼在海妖胸膛上的眼角有些發(fā)紅。

    他凝視地獄中的天真孩童，感受惡魔心中的情緒，緩緩閉上雙目，紅唇輕啟，唱出著隨心而譜的歌謠。

    “往昔往夜，銀月瀉空，戰(zhàn)友相伴，歡語悅笑，觥矛交錯.....”

    “.......”

    海妖的前進(jìn)步伐稍稍一緩，微縮的豎瞳看向懷里旁若無人地歌唱的天使。

    悅耳如清泉的歌聲空靈而悠遠(yuǎn)，同樣含著一絲哀思，但和那些煩人又復(fù)雜的神之禱歌不同，歌謠的詞以通用語組成，韻律簡單易懂，輕易就印入海妖被重重黑暗和寒冰包圍的心，讓他的唇張合了幾下，最終化為無言，默默地聆聽天使柔和的歌聲。

    沒有光明力量附著，輕柔的聲線只有兩個惡魔和恩澤聽到，伊迪斯臉色同樣有些沉重，恩澤垂下眼簾，用還殘留著貫穿傷的手覆在惡魔手背，輕聲地隨著祈愿的旋律哼唱。

    旋律一開始低沉而透著哀傷，但逐漸地，變得輕快，變得喜悅。

    仿佛從迷蒙的夜空，過渡到透出光亮的拂曉，帶著希冀與祈愿，給暗色的地獄之景涂上獨屬于天使的光輝。

    “人間人世，此情此景，雖往昔已逝，唯未來將期。”

    “人子道路，以心擇之，心懷希望，終達(dá)心之所向。

    “直至此心歸寧，直至永恒之末......”

    天使的歌謠，在悠揚(yáng)的尾音中結(jié)束。

    祈愿重新睜開眼睛，看向抱著他的海妖，露出和歌謠一樣和暖笑意，握住了海妖似乎沒那么冰冷的帶蹼手掌。

    “赫克里恩，這樣會好一些嗎？”

    “.......人類可不流行這種安慰方式?！焙Ｑ策^頭，哼哼了幾下，魚尾扭動的幅度毫無變化，似乎對天使的歌無動于衷，但他心中的黑暗已然清澈，身為大天使的祈愿能感覺到這點，靠在海妖胸膛笑了起來。

    “你竟然還有心情安慰我?！焙湛死锒鳑]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個滿眼晨星的天使總是弄得他沒有脾氣。

    “別忘了，你是被我打敗才淪落至此，現(xiàn)在落入敵人的大本營，我還打算狠狠懲罰你，你就不能表現(xiàn)得稍微害怕一點嗎？”

    “我不討厭你，也不害怕你，赫克里恩?！逼碓笩o辜地眨了眨眼。

    “那你喜歡我嗎？”

    海妖話鋒猛然一轉(zhuǎn)，挑起了眉。

    “一般來說，被這樣對待也不憎惡的話，就是喜歡了，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嗯.....這個嘛.....”

    祈愿歪著頭，絲毫沒聽出對方話里的戲謔，還真的就認(rèn)真地思考了起來，把頭埋在海妖胸膛里半響，才慢慢轉(zhuǎn)回來，臉色有著疑惑，又有著真誠。

    “我無法理解你的感情，但我喜愛著所有的人類，這能算是喜歡嗎？”

    “.......不算?！?/br>
    赫克里恩繃緊著臉，好不容易才從齒間擠出點回應(yīng)。

    在他身旁走著的伊迪斯發(fā)出幾聲忍俊不禁的低笑，而躺在惡魔懷里的恩澤卻深以為然地頷首，看著自己的惡魔也想開口，只是在他能說出話之前黑暗魔力已經(jīng)竄到他口中，化為陽具般的長型口塞，把他那和祈愿類似的話語徹底堵在喉嚨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