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競在學(xué)校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自習(xí)了一周，要回去的那天林正中午約他吃飯，林正的票比他晚了一天，倆人家也只隔了不到二十分鐘的地鐵，所以林正嘴上打哈哈說是要給他送行的時候程競連他一個字都沒信。

    “該不會還擔(dān)心我想不開吧？”

    林正請他吃南門口的那家潮汕粥，拿著木勺給他舀了碗粥放到手邊，“我擔(dān)心你干嘛，我擔(dān)心趙冉還差不多。”

    程競嘖了聲，他其實也多少聽說了些趙冉的事情，他舍友不知道他跟趙冉的關(guān)系，一直都當(dāng)兩個人是老鄉(xiāng)加高中同學(xué)的朋友關(guān)系，所以偶爾聽到了八卦還要跟他分享一點，大致就是趙冉期末考掛了，沒跟導(dǎo)員請假大晚上溜出學(xué)校還被通報了，程競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他那股子傷心欲絕的勁兒已經(jīng)過了，這會兒對著趙冉就只有，懶得理。

    他有時候也會想，他從高中開始喜歡趙冉，到現(xiàn)在怎么說也有五年了，這五年里趙冉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發(fā)著亮閃著光的，不管是打球看書甚至是吃飯的時候他都覺得趙冉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就像是掛在樹梢的漂亮果子，程競每每想起來這顆果子屬于自己都覺得無比的開心，但這會兒的趙冉，普通到有些平庸，甚至?xí)尦谈傆X得愚蠢又不可理喻。

    程競想來想去，覺得這轉(zhuǎn)變最關(guān)鍵的原因可能還是許浸仰。

    趙冉對許浸仰的喜歡根本不加掩飾，他直白到有些笨拙，即使是在被自己背叛的前男友面前也要明明白白地表示出自己對許浸仰的愛慕，自此在程競心里跌落神壇。

    林正夾了一塊子鍋燒豆腐，“等我回去一塊滑雪去，我去年練得差不多了都?！?/br>
    他其實對這些事并不感興趣，林正就是一個再典型不過的直男，這些八卦要不是因為跟程競扯上關(guān)系他根本懶得聽。

    回去的車上程競在看前一天的球賽回放，坐他旁邊的大哥歪著腦袋一直瞥他的屏幕，程競也大方，直接把自己的平板側(cè)著換個位置，順帶給大哥分了杯買雙人套餐多出來的可樂。

    大哥估計也是跟他一樣常年看球的人，兩個人一邊罵著狀態(tài)明顯不好的后衛(wèi)，一邊吐槽這教練今天的戰(zhàn)術(shù)聊勝于無，一場球沒看完程競就到站了，他咂巴了下嘴雙擊屏幕按了暫停，“哥，我到站了?！?/br>
    離過年還有小半個月，程競等著林正回去就三天兩頭??地被拉出去滑雪，他運動神經(jīng)很發(fā)達，平衡感好得讓林正嫉妒，倆人收拾完東西坐在大廳休息的時候林正還跟他擼起袖子展示前幾天摔出來的淤青，程競咧著嘴直笑，“你這也太菜了，你不說你會滑了嗎還摔成這樣?！?/br>
    林正沒來得及反駁，從口袋里掏出手里滑了接聽，看了眼還在笑的程競沖著他后腦上給了一巴掌瞪了一眼，電話接通就嗯了兩聲，“滑雪啊，那你正好，開車過來接我?！?/br>
    林正電話掛斷，“我哥們開車過來，咱倆省一筆打車錢?！?/br>
    估計是學(xué)校都已經(jīng)放了假，幾個人找了一圈才找到了家不用怎么等的店，程競剛坐下手機就又震動了下，他抬頭看了眼對面的人，對方手里拿著手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巧不巧？”

    他看著對話框里的幾個字，沒回復(fù)把手機翻扣在了桌上，抻長了脖子湊到了林正旁邊，“點的什么菜啊我看看?！?/br>
    一桌吃飯的總共五個人，剛開車從滑雪場回來的路上后排幾個人擠著還一直念叨千萬別被交警碰上，程競滑了一下午的雪肚子餓得要命，加上本來就不怎么會處理人多的場合索性一直埋頭扒飯，來接他們的是林正發(fā)小，另外兩個是發(fā)小的同事，三個人下午湊一起看了球賽直播，這會兒又說了起來。

    “后天帶我們一起啊?！彼犞终@么說，程競嚼著一塊牛蹄筋，絲毫沒有意識到林正這個我們還捎帶了他進去，男生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再說看球這事原本就是人多熱鬧，于是另外幾個人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

    程競吃完飯才去衛(wèi)生間收拾剛才蹭在袖口的油漬，聽著開門聲抬起頭瞥了一眼，周秉文沖他挑了下眉，“我昨天還想著這幾天約你出來看球呢?！?/br>
    程競并不是那么有攻擊性的人，但他莫名地對周秉文渾身帶刺，或許是男人略顯輕浮的做派讓他有些不適，他把用洗手液起了沫的袖口放在水下沖，“他們幾個知道你是gay嗎？”

    男人笑了聲，嘴角向下撇做了個鬼臉，“高鐵上你可不是這樣。”

    程競用力攥了幾下袖口，抽了張紙吸水，“高鐵上我也沒發(fā)現(xiàn)你這樣啊?！?/br>
    周秉文這樣，總會讓他想起一個人，跟他睡了一夜然后搞得人盡皆知的那個男人，程競太討厭這樣的感覺了，剛跟趙冉分手那會兒他或許腦子不清楚過，想過要變成跟其他人一樣的那種人，但他跟許浸仰親也親了睡也睡了，該被人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發(fā)現(xiàn)他接受不了。

    腦袋就好像是有什么自我保護機制，他冷靜下來，開始努力地遠離這些人，當(dāng)作沒有發(fā)生過那些事，而周秉文這樣的人，無疑就像一個礙眼的指示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許浸仰進入過他的生活。

    “他們幾個不知道?！敝鼙幕卮鹆怂膯栴}，程競把紙團成球扔進垃圾桶，“那你最好是別跟我發(fā)生點什么，多麻煩?！?/br>
    后面幾天林正喊他看球程競都沒去，周秉文給他發(fā)信息解釋程競也完全懶得看，他其實并不在乎周秉文是個什么樣的人、對他是什么樣的想法，只是這個人讓他感覺不舒服，程競覺得那他離遠點就是了。

    他剛過完元宵節(jié)就回了學(xué)校，舍友都還沒回來，程競跟導(dǎo)師打了個招呼，又開始準備起了新項目，項目并沒有什么緊急的事情，他每天到了晚飯的點就晃晃悠悠收拾包吃飯玩手機，直到許浸仰的信息突然蹦出來。

    “你東西落我這兒了?！?/br>
    程競從樓里出來就看見了站在花壇邊上的許浸仰，他穿了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灰色的衛(wèi)褲和運動鞋，見著程競就兩只手揣兜朝他走了過來，“上次放我兜里了，我今天穿衣服才發(fā)現(xiàn)。”

    他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小袋子，程競看著并不眼熟，他沒伸手，“這不是我的吧？”

    許浸仰笑了聲，“不是你的是誰的。”

    程競被這句有點噎住，“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的?！?/br>
    男人輕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像是在跟他解釋，“你那天手上拎著，我抱你不方便就放兜我兜里了，就是你的東西?！?/br>
    他愣了下，抬眼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只一秒就又趕緊錯開了眼神，他不喜歡許浸仰看著他的時候那種帶笑的眼神，像是他所有的心思都被對方看透丁點不差，程競哦了聲把東西接過來，“麻煩你專門跑一趟。”

    “那請我吃個飯吧。”

    原本就是隨口客氣了一句，程錦也沒想到男人順著他的話就自己接了下來，他梗了下，想拒絕又覺得自己這會兒說不行好像有些不太禮貌，他吸了下鼻子，“行?！?/br>
    南門只有潮汕粥開了門，程競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許浸仰點完餐把手機扣在了桌上，“你怎么回來這么早？”

    程競并不是很想跟他多交談，每次被問都是幾個字應(yīng)付，許浸仰停頓了下，說話的時候仍舊是帶著笑，“你是不是不太想跟我吃飯？”

    這話問起來有些尷尬，但程競絲毫不覺得，他嗯了聲，“我們好像沒什么必要一起吃飯?！?/br>
    他說完又加了一句，“除了這頓，麻煩你送東西這頓我請，我是說以后沒什么必要一起吃飯?！?/br>
    許浸仰挑著眉慢悠悠地點了點頭，好像在示意自己聽到了程競的話，他也并不生氣，“為什么？”

    程競眨了下眼睛，覺得他好像問了個不必問的問題，“沒為什么，就是……沒什么必要，我們又不是一路人?！?/br>
    “我是哪路人？”

    氣氛有瞬間的凝固，許浸仰的語氣仍舊是很平常，就像是在追問他為什么喜歡吃某樣甜品一樣，程競沒回答，他實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跟許浸仰解釋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他們不是一路人。

    “程競，你怕我？”服務(wù)員給他們上齊了點的東西，兩個人卻是都一動沒動，程競?cè)耘f是沒說話，許浸仰一只手放松搭在另一邊小臂上，“還是討厭我？”

    程競一直沒說話，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這種感覺，說討厭也談不上，他只是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許浸仰好不好壞不壞跟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我只想，安安心心讀書，如果有運氣的話能談個正常的戀愛?！彼曇糇兊糜悬c小，對面的男人一直盯著他，“你覺得我呢？”

    “你想睡我。”程競回答得很平靜，他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對的，只不過他并不想這樣而已。

    他調(diào)整了下坐姿，小臂放在了桌上，“可能你也是想談個戀愛，但我們對戀愛的定義……可能不太一樣。”

    那種穩(wěn)定炮友似的關(guān)系，程競覺著并算不上是戀愛。

    許浸仰一直聽著他說沒有插話，等著他說完這些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就是想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