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燈紅酒綠。

    撥開人群，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坐落在未被合上房門的包間里，他的身形與他頹喪的氣質(zhì)實在不符合。

    男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瞳孔折射出微弱的光，伴隨著一聲“不好意思，久等了”，才堪堪抬起視線，看向推開房門的人影，“沒關(guān)系，我也剛到?jīng)]多久。”

    其實等了快兩個小時。

    賀琰褪去了不少稚氣，棱角分明的臉龐掛著笑意，總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說著道歉的話，眼里卻沒有絲毫的歉意。

    但男子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只問了句：“要喝什么？”

    “今天不喝酒?！币簿徒鼉赡隂]見面，賀琰還是將胳膊伸過來攬他的肩，又長高不少的身子靠過來，一副他們關(guān)系很好的模樣，“陸哥，跟芽姐最近情況怎么樣??？”

    賀琰說話的語調(diào)還是習慣性的上揚，聽起來沒安好心。也確實沒安什么好心。陸景懷低垂著眼簾，他還是跟往常一樣頹廢，看起來總是沒睡好，眼下的陰影揮之不去，他說：“……一般般吧?！?/br>
    也確實一般般，阮芽對他的態(tài)度，一直是這樣：不管是結(jié)婚前，還是結(jié)婚后，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沒多熱絡(luò)，也沒多冷漠。

    “說話怎么還是這樣模棱兩可的！”

    賀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可以看得出，這人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變化，不再是從前那樣高高在上，陸景懷卻沒什么感覺，他只覺得很累，跟賀琰這種人有交際，不是一般的累，可他再清楚不過這人的性情及手段，所以只能干笑著說本來就是這樣嘛，還希望怎么回答。

    “你應(yīng)該說，阮芽也被你掌握得死死的?！辟R琰瞇眼一笑，“就跟阮玉一樣……還好有陸哥——姐夫在，不然那瘋女人知道他弟弟被我給弄懷孕了，不拿刀過來捅我才怪。”

    陸景懷下意識捏緊裝了酒水的杯子。

    其實說起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沒錯，他是阮芽的男朋友，他也確實做過錯事，只是習慣性去彌補。阮芽不需要他的彌補，自己為了那份自責、愧疚，不斷強行施加給對方。還好阮芽也并非完全不喜歡他，雖然直到現(xiàn)在都沒原諒過他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但是已經(jīng)有了孩子，雙方父母也見過面，婚也早早結(jié)了，只是……

    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賀琰找上了他。

    陸景懷始終記得，那時候還是高中生的賀琰，穿著一身校服，胸口還綴著學校的名稱，他就那樣風淡云輕地找上自己，說要與自己做一筆交易——說是交易，其實就是各取所需罷了。

    讓他穩(wěn)住阮芽，賀琰繼續(xù)跟阮玉“在一起”。他知道阮芽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有時候情緒失控她也會說出什么：我弟對我都比你對我好得多，你算什么東西啊！廢物男人！去死吧你！你連我弟弟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我跟他從小長大，你跟他比？你算什么東西？！

    對啊，他算什么東西。

    可那個時候，他還不覺得自己有錯，有問題。賀琰找上他也無非是為了讓阮芽不要察覺，也不要知道阮玉在哪里，正在遭受什么。

    她一定以為阮玉在美美地上大學、做實驗、考研考博——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多優(yōu)秀?？墒沁@份優(yōu)秀都被剝奪了。

    “陸哥，我們倆，是一樣的?！辟R琰在他耳邊輕輕說著，沒什么特別的語氣，在他耳邊卻成了嘲諷。陸景懷多年以來的性格本身就弱氣敏感，又唯唯諾諾，他聽著賀琰的評價，下意識回了句，“……我跟你不一樣?！?/br>
    “不一樣？”賀琰先是一怔，而后噗嗤一聲笑了，“怎么不一樣了？”

    “本質(zhì)上，我倆可都是強jian犯啊?！辟R琰道，“你有什么好反駁的？”

    “你以為——若是讓阮芽知道，你對她弟弟如今的處境……并不是一無所知，你覺得她會怎么樣？”

    “陸哥啊……”賀琰微微掀唇，露出半截銳利的尖牙，話語里的嘲諷意味十足，“你可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窩囊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