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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強制占有在線閱讀 -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幽冷的氣息,模糊不清的嘴臉。

    “……節(jié)哀順變?!?/br>
    節(jié)什么哀?

    賀琰的瞳孔微微一滯,又看向靈堂中央擺放的黑白畫像。以為只是自己看錯了。

    可黑白照片上,笑容燦爛的那個女人。

    確確實實是夏毓的那張臉。

    歲月不饒人,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他曾也想過,夏毓這樣的女人除非老死,不然總會想方設法地保留自己的皮相、時間。

    可事實擺在眼前,她躺在棺柩里。

    她還是死了。

    比較奇怪的是,前來吊唁的人,不在少數——賀琰微微垂眸,不知傷痛為何物的他,對這些人口中的安慰之詞完全無法理解??迒实穆曇粽鸲@,望見一片死白的色彩,眼底的嫌惡之意漸漸收攏。

    夏毓生前與他人結交并不深刻——也或許只是沒能在他面前展示。他也沒有閑情去關心她的事情。

    賀琰只匆匆瞥了眼夏毓的臉龐。

    不咄咄逼人時的模樣倒是安靜,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連她眼角的皺紋都注意不到了?

    許多與她同歲的人,哪個不比她會打扮——又有哪個會同她一般,對自己的丈夫毫無心慈手軟。

    也不知,賀從厭——這位所謂的父親,意志可有清楚,又可曾知道他怨恨的這個女人如今已死去。

    ……原來上次通話,是最后一次。

    ……死?

    但這種事發(fā)生在自己的親人身上時,他應當有巨大的情緒波動才對。連那些只能說受過夏毓“恩惠”的人都能擠出一兩滴虛假的眼淚,他為什么做不到?

    為什么……做不到?

    許是見他臉龐冷峻,伴有浮躁之意的眉眼,沒有人再靠近他勸他想開,或是別的說辭。

    心臟頓時生出幾分痛意,卻也瞬間消失——太淡了,這抹情緒實在太淡了。他什么都沒能捕捉到。該是近些時日沒能睡安生,隱約搖搖欲墜之意——有人擒住他的胳膊,將他扶起來,“賀琰,你不舒服?”

    陌生的聲音,賀琰忍著將此人雙手甩開的欲望,回了句沒有,想了想又添了句:“該是悲傷過度。”

    不動聲色地說著假話。

    “……”這個人手中的力度加重了幾分,語句近乎咬牙切齒般吐出來,“你撒謊。”

    賀琰緊鎖眉頭,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打量對方長相,樣貌平平,印象也寡淡得不行。正要詢問,這人便是面容扭曲一瞬,仿佛知他要詢問什么似的。

    “我是夏毓小姐的得力助手,”又仿佛知曉他并不想知曉自己姓甚名誰似的,冷笑著小聲道:“不如賀琰少爺隨我去一處清凈地聊聊?這邊——有人把手,反正不是你為夏毓小姐cao辦的靈堂,看你也興致缺缺的模樣,這個建議如何?”

    夏毓應當告訴過這人不少自己的事情……一副比夏毓還要惹人厭煩的樣子。

    得力助手?賀琰心頭直發(fā)笑,這老女人到底有多臟,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嗎?

    跟對方走至一處偏僻地界的房間,賀琰也懶得再惺惺作態(tài),開門見山道:“你要聊什么?”

    “賀琰少爺沒必要這么防備,”助手笑了笑,“我可不會像夏毓小姐那般溺愛你哦。”

    “……”賀琰沒有回應,只是皺眉。

    “你啊——”助手嘴角的笑意未減,“果真跟你那父親的性格一模一樣,夏毓小姐果然沒料錯?!?/br>
    “基因這東西,說不上百分之百能遺傳到,你卻做到了比賀從厭還要冷血呢?!?/br>
    助手抬眼,“夏毓小姐同我說——你比賀從厭還要過分,喜愛實施暴力行徑,未成年的時候便敢攤上幾條人命……若不是夏毓小姐腦子抽了,次次為你收拾破爛,你現在能好端端站在這里?”

    “結果你呢?甚至……”助手的目光陡然一冷,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連一滴眼淚都沒為她流淌。”

    “……我跟她的關系并不好?!?/br>
    賀琰神色微沉,“那都是她一廂情愿做的,她痛恨賀從厭,明知賀從厭脾性不好,還要跟他對著干,自食其果。但凡順從,哪會過得這樣渾渾噩噩?!?/br>
    “人家就活該被你們這些人糟蹋?”

    “我可沒這樣說。”賀琰道。

    “可她是你的母親!你可知她是受了怎樣的苦才堪堪將你生下,視若珍寶,唯獨怕你摔了傷了。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有慰問過她一句話嗎?”

    “是你太過自我!不管她的過往如何……都不該全是她的錯。你要是能知道收斂該多好?”

    “她又何苦因你的事情到處賣人情奔波。”

    “你不該毫無作為,你該贖罪?!敝炙坪跞虩o可忍,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賀琰被他推至一處書柜,往日里要是被他人這樣對待,早就頭腦一熱不管不顧先揍一頓對方再說。

    現下卻不知自己搭錯了什么筋。心臟處又一下撲通撲通,疼得他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這是什么啊,到底是什么?

    “所以呢?”賀琰靠著后背的玻璃,“那我該怎么做?放聲大哭嗎?”

    “……我做不到,我根本就沒有這東西?!?/br>
    沉默不知多久,助手氣得臉色漲紅,到最后氣笑了:“……我忽然覺得賀從厭還是有點人性的,至少他沒徹底瘋掉之前,被夏毓送進療養(yǎng)院的時候,還知道哭著求她,求她原諒他,說自己錯了,求她把原本屬于他的一切都還給他——”

    “而你不一樣,你比他該死?!?/br>
    助手慢悠悠道,“夏毓死之前還讓我多‘照顧照顧’你,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吧?!?/br>
    “我倒要看看,沒了夏毓的庇護,你可以撐到什么時候?”他的瞳孔亮得驚人,一字一句道,“廢物東西?!?/br>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那樣去說了?!?/br>
    “嗯,很好。”

    “那他……真的不用管他嗎?我一想到夏毓為他付出了這么多,到后面死了——這個人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我真想……殺了他……”

    “殺人是犯法的,不要被情緒牽著走?!?/br>
    “……那他……”

    “有夏毓充當他的保護傘,現在傘沒了,他也該去受懲罰了——總會有人去告訴他這世間的道理?!?/br>
    “可別弄臟了自己的手?!?/br>
    “……我明白,但是……”

    “但是還是有不甘心的地方,看不得那白眼狼兒活蹦亂跳的?!?/br>
    “……是。”

    “所以要學會等待……等待災禍再一次降臨在他的身上。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保護傘已經沒有,只剩下傾盆大雨澆灌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壞人嘛,總會遭到報應的?!?/br>
    遲然微微一笑,“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沒有感情的怪物,還愛將諸多惡意強加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下場自然是不用我多說的。”

    “……”

    “好了,”遲然收斂住臉上的笑意,“請回吧。”

    他還有別的事情沒做完。

    賀琰回去的時候,精神還有些恍惚。買酒時又撞見了一個人——他人口中的狐朋狗友,孫歧。也就幾個月沒見的功夫,這個人倒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賀琰連聲招呼都懶得打,越過他走向沒被太陽照到的小巷里。

    “老賀?”身后傳來孫歧略顯驚訝的嗓音,“這不是老賀嗎?見到兄弟怎么連招呼都不打一下的?!?/br>
    賀琰還是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走著。

    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孫歧拍了下他的肩:

    “喂,你怎么了,中邪了不成?”

    賀琰回過頭,雖是面無表情,嗓音卻盡顯隱忍的怒意:“……你有事?”

    根據以往的經驗,孫歧連忙將手撤離開,“沒什么事啊,倒是你——吃火藥啦?”

    “沒有?!?/br>
    雖說一向清楚賀琰這人脾氣古怪,但也確實是第二次見這人臉上這么明顯的情緒——第一次是薄淺柯那檔子事,賀琰對薄淺柯表現的絕對的厭惡。

    他的情緒變化需要一定的刺激。

    要不是知道這個,孫歧還真懷疑這人是什么人工智能之類的東西。倒是體溫跟呼吸屬于人類。

    賀琰頑劣、殘忍、無法無天。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對于情緒刺激上的一定追求——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可憐蟲。

    書面上的那些字眼,他會寫,會讀,會去找尋相關的釋義——卻也始終參悟不透。

    這種東西于他而言十分稀缺,他又渴望,又選擇去破壞、摧毀、占為己有。違法犯罪是遲早的。

    “沒有啊……”孫歧臉上堆滿笑容,“那要不要陪兄弟去酒吧逛一圈兒?好不容易撞見你一次?!?/br>
    “不要,”賀琰轉過身,“家里有人等我?!?/br>
    見慣了對方的冷言冷語,孫歧眉眼松懈,眼底的笑意蕩然無存。

    “這樣啊?!痹龠m時地不再糾纏,看著對方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變成遠邊光影下的一抹黑點。

    ——直至消失不見。

    嘁。

    自以為是的家伙。

    孫歧不屑地嗤笑,心情不錯地哼調走路。

    還不明白嗎?

    ……除了你那個剛死沒多久的媽,誰愿意在家里等你啊。

    前幾天剛得知夏毓死訊的時候,他有哭過,他沒辦法忍受欺騙——可當夏毓的尸體真正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平靜得仿佛夏毓是陌生人一樣。

    賀琰漫無目的地想著。

    他是不是應該對阮玉溫柔一點?

    會不會已經來不及了?

    胸腔積攢著一股悶氣,他買了兩瓶酒,準備等下喝完了抱著阮玉睡覺——答應了玉玉,不再打他。

    但發(fā)泄總得有個方式,酒精可以讓他的神經短暫地迷醉,他的酒量不好,總是沒喝多少就睡了過去。

    今天回來的時間還算早,他得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烈日當空,他不由瞇了瞇眼,離家的距離隨著步伐逐漸縮短,還未看清家門口的情況。

    便只見剛開完門抱著孩子的阮玉回過頭來——再是他身后的……別的男人的身影。

    嘀嗒、嘀嗒。時鐘擺動的聲音。

    賀琰眼神晦暗,腳步不由加快沉重了起來,眼底猩紅的光點不斷跳躍,興奮得快要蹦出來。

    在阮玉充斥著驚恐的眼神下,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抬起手中的酒瓶,再重重砸下去。

    所謂的安寧終究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