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亦呈失魂落魄的走了，遲野也獨自坐在沙發(fā)上發(fā)了一下午的呆。

    他們終于意識到，一直以來他們都在想該不該讓白小魚恢復(fù)記憶，要不要讓白小魚恢復(fù)記憶，卻忘了關(guān)注白小魚自己想不想恢復(fù)記憶。

    白小魚回來了，白小魚沒回來，白小魚不想回來。

    晚飯遲野做得三心二意的，阿滿本來胃口就差，為了不掃遲野的面，還是硬著頭皮吃了小半碗飯進(jìn)去，回屋歇著了。

    半小時后，遲野抬著一盤削好切塊的水果，敲了敲門走了進(jìn)來，看見阿滿正垂著腿坐在床邊看書。

    “看的什么？”遲野隨口問道。

    阿滿合起書頁來向他展示：“，原來養(yǎng)小孩這么多講究啊?！?/br>
    遲野輕笑著把果盤放到床頭柜上，在阿滿旁邊坐下，看著阿滿吊在空中的一雙微微浮腫的腳，彎腰將它們握住。阿滿驚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抽腳，就遲野的大手牢牢制在自己的腿上。

    遲野盯著著那雙腳看了半晌說道：“水腫了。”

    “嗯...”阿滿當(dāng)然自己水腫了，不過還不算嚴(yán)重，也不怎么在意。不過遲野好像很在意，他捏著手里漲了一小圈的腳，慢慢揉捏按摩。

    阿滿僵著身體，有些緊張。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露出一雙眼不安的轉(zhuǎn)動。

    “你沒什么話想問我嗎？”遲野按著阿滿僵硬的小腿問道。

    關(guān)于下午他說的話，關(guān)于白小魚的故事，阿滿心里確實有非常多的不解和疑問。不過...“我早就做過選擇了，在我決定和大仔結(jié)婚的時候?！?/br>
    阿滿的聲音被厚厚的書頁捂著，又啞又悶：“我是阿滿，是大仔的阿滿?！?/br>
    用力將腳抽了回來，阿滿放下書，看著遲野說道：“白小魚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不怎么幸運的故事主人公。說再多，我也做不到感同身受?！?/br>
    這幾個月來，遲野對他什么樣，阿滿不是完全感覺不到，結(jié)合下午遲野說的關(guān)于白小魚的事，以及第一次見面時遲野的激動古怪的反應(yīng)。

    關(guān)于白小魚，一定還有很多他不了解的事，但是：“都是過去的事了。”

    遲野胸口快速地起伏了幾下，轉(zhuǎn)過身分開阿滿的腿，將他壓倒在床上：“過去？你憑什么說過去了？你根本什么都沒想起來！什么都不知道！”

    阿滿雙腿被遲野的膝蓋頂開曲起，雙手被交叉按在頭頂，挺著隆起的肚子根本無法掙扎反抗，阿滿看著遲野漲紅的臉：“我想起來又怎樣？過去的感情是真的，我和大仔的感情就不是真的了嗎？”

    “更何況...”阿滿低頭看著自己鼓脹的肚子，緊繃的表情放松了些：“我和大仔還有共同的孩子?！?/br>
    遲野松開阿滿的手，立起身來，手顫顫地扶到阿滿的肚子上。

    “孩子...”白小魚和他以前也有過孩子。遲野低頭輕輕貼上阿滿圓鼓的肚皮。

    阿滿往后縮了一下，腦袋抵到了床頭，見遲野沒有其他舉動，才慢慢放松下來。過來一會，阿滿感覺肚子上有點濕潤，伸手一摸，遲野居然抱著他的肚子，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

    阿滿一時手足無措，拿不定要推開他，還是要安慰他。

    圓滑的肚子上突然鼓起一個小包，貼著遲野的臉頰滑動了一下，遲野和阿滿同時愣住了。

    “他剛剛...是動了一下嗎？”遲野甕聲甕氣的問。

    “嗯...”阿滿也緊張地一動不動，小東西在肚子里快5個月了，一直非常安靜，之前還被醫(yī)生調(diào)侃說是個小懶蟲?？磥斫裉爝^得實在精彩，連他也想來湊湊熱鬧了。

    遲野抹了一下臉，抬起頭來，把掌心貼在肚皮摸了一下，果然又感受到小家伙的回應(yīng)，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生命的存在。

    小家伙自從動了第一下后，就開始活躍了起來，遲野和他隔著肚皮，玩一會“擊掌”游戲，看阿滿這個姿勢躺得別扭，站起來挪開位置，讓阿瞞睡得舒服了些。

    阿滿肚子上的小鼓包從一邊滑倒另一邊，就像一條不安分的小魚。

    “我可以叫他小小魚嗎？”遲野滿懷期望的問道。

    阿滿輕輕皺了一下眉，看著遲野微紅的眼眶，妥協(xié)道：“隨你吧，不過等大仔回來了，我想讓他起名字?！?/br>
    遲野眼底流露出一絲痛苦，不過很快又被歡騰的小小魚吸引了注意。那晚阿滿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了，閉眼前耳邊全是遲野喃喃和小小魚說話的聲音。

    楊啟明早上去診室的時候，接待朝他指了指休息區(qū)的男人說：“一大早就在門口守著了，看上去狀態(tài)不太好?！睏顔⒚鼽c頭表示知道了，轉(zhuǎn)身進(jìn)了治療室。

    展亦呈坐在靠墻角的位置上發(fā)呆，眼前里全是亂七八糟的畫面，白小魚一會蹦出來對著他傻笑，一會又跑過來抱他，不停地在他耳邊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當(dāng)然喜歡你?！闭挂喑首匝宰哉Z的說著。白小魚笑著不說話，驟然轉(zhuǎn)身撲進(jìn)海里。

    展亦呈猛地回過神來，已經(jīng)快中午了，被太陽照到的半邊身子熱得發(fā)燙。他看了一眼楊啟明的辦公室，問接待楊啟明來了沒有。

    “額...楊醫(yī)生早就到了，只是招呼了我們不要打擾你?！?/br>
    展亦呈站起來，也沒敲門，直接走進(jìn)了治療室。楊啟明抬頭看了一眼他：“來了?！?/br>
    “我早就來了?！闭挂喑首跅顔⒚鲗γ娴囊巫由希D(zhuǎn)了轉(zhuǎn)僵硬的脖子。

    “我是說...你魂回來了?！睏顔⒚骱仙蠒绷松碜樱骸罢f說吧，又怎么了？”

    展亦呈轉(zhuǎn)頭眺望窗外林立的樓宇：“我和他說了一些以前的事，我還給他看了我們以前的照片，但是他說他想做阿滿?！贝瓜卵劭嘈α艘宦暎骸八麊栁宜矚g吃什么?！?/br>
    “我答不出來，他的喜好，他的習(xí)慣，他的興趣...我居然一樣都答不出來?！?/br>
    楊啟明站起來走到展亦呈身邊，扯著他的領(lǐng)子看到了他后背新鮮的傷痕，嘆了一口氣問道：“昨天的？”

    展亦呈低頭不答。

    楊啟明無奈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嗎？”展亦呈抬起頭來看著楊啟明：“是什么？”

    “你總是在沉溺在過去。以前的小念，后來的白小魚?！?/br>
    “現(xiàn)在白小魚回來了，你又開始糾結(jié)他忘了你?！?/br>
    “且不說恢復(fù)記憶對他來說是好是壞?！睏顔⒚鳝h(huán)手半倚在桌沿上：“你確定他現(xiàn)在恢復(fù)記憶后，還會想和你在一起嗎？”

    展亦呈雙手在膝上握拳：“我...我只是想讓他...”

    “想讓他想起他愛你？”楊啟明截斷他的解釋接著說：“如果他永遠(yuǎn)都想不起來他愛你，你要怎么辦？”

    “我想要他，是因為我愛他，不是因為他愛我?！闭挂喑蕡远ǖ恼f道。

    “既然如此?！睏顔⒚髡酒鹕砼牧伺恼挂喑实募绨蛘f：“與其自怨自艾過去，不如著眼未來，以前不知道的事，那就現(xiàn)在知道?！?/br>
    “拉著他回憶過去，不如帶著他展望未來?！?/br>
    “當(dāng)然了，前提是人家愿意和你展望?！睏顔⒚髀柫寺柤缋@回座位上。

    “那...那我...”展亦呈話還沒說完，被楊啟明堵了回去：“別問我，自己的老婆自己追，我還是條單身狗呢?！?/br>
    展亦呈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剛走了兩步，就被楊啟明叫住。

    “亦呈，去醫(yī)院處理一下傷口。不管事贖罪還是追愛，傷害自己都不是好的選擇。”

    展亦呈輕輕應(yīng)了一聲，開門走了出去。楊啟明說的不對，他的疼痛，不為贖罪不為追愛，只是想讓自己平靜，不過這也只不過是另一種逃避罷了。

    他現(xiàn)在需要正視自己做過的事，犯過的錯，而不是縮在角落里獨自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