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除夕

    除夕當日，閔湘按照生物鐘早早轉醒，只不過睜開眼之前，聽到房間里壓低聲的對話。

    是簡為與祁連一問一答。

    “傻孩子，你不會一晚上坐在床邊吧？”

    祁連無數次揉眼眶成功將眼眶揉紅了，她扭頭　，呆呆反問簡為為什么不。

    簡為一時語塞，“你至少可以床邊趴會兒?；蛘摺策@么大，床邊歇會兒。”

    祁連執(zhí)拗反駁，強忍著呵欠連天，“我說了要守著她的。說到做到?！?/br>
    簡為深深望著她，“那你有沒有對別人許諾過什么？比如，對閔菲？”

    祁連就這話認真搜刮腦海，之后搖頭，“我記憶里沒有。”

    簡為追問：“那你記憶之外呢？”

    祁連很篤定：“我醒著時候沒說過?！?/br>
    她倆還沒說完，被懷瑛一手一個捉手腕趕出去，“你倆出去絮叨。”

    懷瑛將門一關，閔湘若無其事徐徐睜開眼。

    懷瑛倚在立柜邊看她，“你就不打算說些什么？”

    “昨晚我不記得了……謝謝瑛姐照顧我。”

    懷瑛低頭看腕表，“按照你的習慣，醒來得有一會兒了吧？剛剛簡為和祁連對話，我不信你沒聽到?！?/br>
    閔湘坐起來緩緩神，轉身下地。

    懷瑛不緊不慢坐在祁連搬來床邊的椅子，坐下就一句“哎喲”。

    吸引閔湘抬頭看她。

    “這么硬的椅背，我坐一會兒都受不了。這要坐一晚上，得多難受……”

    閔湘知道她為誰說情，垂眸遮掩紛亂目光，提起鞋跟。

    “昨天你整個人都是她照顧的。別說，那小丫頭還挺細心，為你喂茶擦手卸妝，鞋襪也是人家為你脫的。”

    “閔湘，摸摸你的心口問問自己，這世上還有其他追求者能對你這樣好么？”

    “我知道很難再有……所以，我也不會找別人?！?/br>
    “……然后又要說什么沒有她是人生一大憾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從旁觀的角度你已經不再公正了，你就是偏著祁連……偏多偏少都是偏著她，將來，那些為此質疑的人，一定會說你倆是一個陣營，甚至可能編排你造謠你對不起你meimei在先，閔湘，你沒有回頭路了，祁連這個人，無論你取來或舍去，別人眼里相差無幾……”

    “至少現(xiàn)在，捫心自問，我對得起家里人?！?/br>
    懷瑛無語望她好半晌，“真不知道你腦袋瓜里裝的什么，比我媽還迂腐?！?/br>
    懷瑛說不動閔湘，留不住她，只好送她出門。

    ·

    在簡為熱情邀約下，祁連留在懷家吃了早飯才離開。懷家父母今天回國，早飯后，祁連自覺主動道謝離開，聽說江祁兩個在回來路上，祁連在電話里掩著呵欠只說要補覺。

    江祁要她先回家休息，她們接上丁怡稍后就回。

    ……

    祁連出門晃悠十幾步，簡為追出來，將兩盒養(yǎng)生品硬塞給祁連手里。祁連拎起來看，分別是雪蓮粉和靈芝，心里更加過意不去，推說不要。

    “那你別走了。”簡為拉她往回走，“跟我去懷家蹭吃蹭喝?！?/br>
    “那哪兒成啊，我麻煩你們好長時間了……”祁連扎根原地不走，“再說，你什么身份，我就是外人……”

    簡為雖說和懷瑛還沒結婚，那也是懷家的準家庭成員。簡為看著瘦，小胳膊很有力量感，不愧是健身愛好者。祁連在她手里為溜走，只好答應將她帶出來的兩盒禮品收下，再三道謝，才從自己家背后迂回顛兒去姑姑家。

    “姑父早～”祁連驚奇于往常忙下廚的姑父親自來開門。

    江源看到祁連回來，熱情將她拉近門，邊走邊高聲喊：“春陽，連連回來了！”

    祁春陽的聲音隔老遠從廚房飄來門廳，“連連回來了？那咱們先吃飯，不等她們了?！?/br>
    祁連去廚房勸住姑姑等江祁她們回來一起吃飯，微笑著將禮盒交給姑父。江源端詳這孩子，小一個月沒見，總感覺哪里不同了。

    “是不是瘦了？”江源招呼祁連洗洗手在客廳坐坐，來回來去端詳她，之后憋出這一句。

    祁連揉揉臉，憨笑，反問姑父，是否家里都好。

    “都好。我跟你姑姑這邊很好，你媽你爸那邊也沒事。放心吧。”江源湊近些神秘兮兮對小侄女說：“你姑姑跟你mama出去每次聚會回來，都說起你mama惦記你。你mama問你姑，你姑偷偷問祁祁，祁祁說你住處安穩(wěn)且有靠譜的人作伴，工作也有著落了。”

    “你mama為你高興?！?/br>
    祁連從長輩這里道聽途說了家里的事情，鼻頭一酸，她低頭揉揉眼睛，裝成單純是困倦樣子。

    “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江源仔細觀察，發(fā)覺小輩眼皮很沉重似的，招呼她先吃飯，然后要她去休息。

    喧賓奪主太失禮了，祁連搖頭。

    江源一看，好嘛，不愧是祁家的人，倔脾氣。他勸不動，喊來老婆祁春陽，對她使眼色。

    祁春陽眼風一掃就明白當下什么情況，不由分說，壓著祁連去吃飯，之后趕她去睡覺。

    江家的獨女江祁越長大，越趨于悶葫蘆，她家別墅房間多，卻很少有朋友來投宿。而她父母親的朋友，一般住在一樓客房。

    祁連不同，她小時候和江祁睡一個被窩是常有的，只不過江祁結婚后祁連還沒住過姑姑家。她冷不丁一來，祁春陽安排她住處有點犯難。要她住三樓是肯定，只不過客房閑置久了，難免生活用品不齊全，祁春陽要她看看房間缺什么，找江祁帶回來。

    祁連看了眼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實在困倦，沾枕頭就睡著了，衛(wèi)衣外褲沒脫，鞋襪也是。

    祁連這一覺，睡過了午飯。她睜開眼，窗外天光淡去，藍色一層層渲染天幕，茫然下地開燈，打量房間布置，恍惚發(fā)覺自己從懷家的客房，搬來江家的客房……

    雖說這里是她勝似親姑姑的堂姑家，她也算是小半個主人……祁連忍不住想——這里總歸不是自己家。

    窗外鞭炮聲響起來，噼里啪啦勾人思緒。祁連心里失落。

    “大連，起來了么？”江祁敲門。祁連回過勁兒，撐起笑容，應聲開門。

    祁連開門，見她抱著收納箱，驚了一下。

    “你這是……”

    江祁對她擠眉弄眼，壓低聲“進去再說?！?/br>
    祁連放她進來?？唇顝氖占{箱翻翻找找，將一包包小零食翻出來。

    “香蕉酥、唔！”祁連驚喜出聲，話音沒落被江祁捂住嘴巴。江祁警惕看了看門口，“你別聲張，再把你姑姑招來。”

    “又是你偷偷買的？”香蕉酥勾起了兒時的回憶，這道被排除在腸胃脆弱小公主食譜之外的小零食，是祁連從小就眼饞的。

    她眼饞在于她嘗過味道，嘗過則要感謝小表姐江祁——從小經常請她來家里與她分享這些眼饞吃不到的小零食的江祁。

    “謝謝小祁姐?！?/br>
    江祁將一大包香蕉酥抱在懷里，“那你謝著吧，我去書房自己吃?！?/br>
    “別啊?！逼钸B將人攔腰抱住，將她拖回桌邊，畢恭畢敬請她坐下，溜去門邊將門反鎖，笑嘻嘻跑回來坐下，和小表姐分享零食。

    江祁一一展示早上逛超市為她偷偷買的零食。

    “小祁姐，還有簡為姐，商闕姐，你們對我都太好了……”

    “我們對你再好，都不比湘姐為你付出得多?！苯钸@幾天一直惦記著她從網上查到的祁連公司的法人信息，她和蕭云薔始終沒達成一致——到底要不要將閔湘的付出攤在祁連眼前給她看。

    江祁主張順水推舟幫個忙，樂觀認為這樣能促進兩人感情，增加祁連追求的勇氣，蕭云薔卻不這樣想。

    江祁今天帶小零食給自己小表妹，一方面是怕她來家里過年找不到歸屬感從而內心孤單，所以想哄她開心，另一方面，江祁在找機會與她談心。

    此時此刻，江祁有機會對祁連說明，她又猶豫——萬一如蕭云薔擔憂的，自以為創(chuàng)業(yè)成功的祁連得知閔湘為她開綠燈而自尊心受創(chuàng)，以至于情緒失控再次離家出走怎么辦？

    江祁害怕這種不可控，她可是向她mama保證過好好照顧離開家的小表妹的。

    “祁祁，你怎么不吃？”江祁叼著香蕉酥，吃鼓腮幫，瞪著無辜的杏眼看小表姐。

    “我中午吃得飽。你餓了，不過留些肚子，晚上還有好菜。”

    祁連想了想，期待地湊近，“我可以不忌口嗎？”

    “不可以?！苯詈苤苯哟蚱扑孟耄安贿^——”

    祁連低頭抓一小把香蕉酥往嘴里塞。江祁眼瞧著一袋子零食見底，忙著將余下的小半包奪過來。

    祁連眼疾手快，抱緊在懷里。

    “我們晚上偷偷吃，怎么樣？”

    “吃什么？”祁連撇嘴，既不情愿也不期待。

    “我給你做。”

    “你會做什么？”

    “我買了串串、鴨脖、鹵味，還有……”

    “真的嗎？”祁連將香蕉酥袋子卷起來塞回江祁收納箱，又將箱子藏進空蕩蕩的立柜。

    “等一下，我還沒拿我的東西呢?！苯罱凶￡P柜門的她，將洗漱用具拿出來，抱懷里送去浴室。

    “你這是干嘛？”祁連不解其意，跟隨江祁跑浴室。

    “今晚薔薔要丁怡陪，把我趕出來了?！苯钫f著，回頭委屈巴巴對祁連撇嘴。

    祁連聽懂朋友們照顧她，熱情擁抱了江祁，“小祁姐你真好?！?/br>
    “得了得了，收拾好，咱們下樓去，準備吃飯了?！?/br>
    ……

    晚飯，出人意料，祁春陽難得下廚，做了許多祁連愛吃的菜。祁連在很像mama味道的家常菜香里面，深深找回來心安與眷戀。

    江家和祁家相鄰，飯后，朋友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爬上三樓陽臺，欣賞煙火。祁連往旁邊相鄰的宅子望去，眼眶一熱——她看到她的房間陽臺及窗玻璃上，閃爍著可愛的動物形狀的小彩燈。

    那是她多年不變的喜好，更是她家的傳統(tǒng)。

    離開家二十三天，三周有余，祁連無論離家遠近，都在父母的思念與牽掛之下。

    大受親情的鼓舞，她對自己未來之路充滿期待。

    祁連在新年鐘聲倒計時之際，完成了最后一件日常工作——對閔湘發(fā)晚安。

    這次是晚安加新年祝福。

    江祁和祁連又鉆進一個被窩里，緊貼著彼此取暖。

    江祁在祁連睡著之前對她神秘兮兮說道：“大連，我剛剛為你許了新年愿望。”

    祁連迷迷瞪瞪應了一聲。

    “不過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苯钶p笑，壓低聲音對她：“大連，晚安。”

    新的一年祝你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