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下雨天，課間cao取消，教室里睡倒了一片，沈東勖寫完一道拔高題，收拾好桌面后剛準(zhǔn)備趴下補(bǔ)覺，余光里瞧見柯讓站在他們班教室門口，還沖他招了招手。

    沈東勖瞬間睡意全無，步伐輕快地奔向他對象。

    這兩天他們很少聊天，微信上只有一些簡單的晚安來往，柯讓來找他沒有提前打過招呼，沈東勖對此感到意外。

    “怎么啦？”他問。

    “有事找你?！笨伦屴D(zhuǎn)過身，領(lǐng)著他到走廊角落里。

    這里是監(jiān)控死角，平時總有小情侶在這兒談情說愛，之前很多個晚自習(xí)，他倆就是?？椭?。

    “什么事??？”沈東勖靠在墻上，牽起柯讓的一只手捏在掌心里把玩，“明天的滿月酒決定去了嗎？”

    柯讓垂眸看了一眼倆人互相交錯的手指，這一眼不算短，因為他知道，一旦今天把話說出口，以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了。

    他舍不得。

    可是沒有辦法了。

    柯讓決絕但又不情愿地抽回自己的手，抬眸看向沈東勖，目光順著對方的校服拉鏈一路往上，經(jīng)過喉結(jié)和鼻梁，最后落在沈東勖的眼里。

    就只剩沈東勖的手還僵在半空，他再次詢問：“怎么了啊？”

    “我們分手吧?！笨伦屨f。

    “？”沈東勖皺眉，有些難以置信，但柯讓的眼神很堅定，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為什么？”他總得知道原因。

    柯讓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對你的感覺越來越淡了，一開始以為只是到了厭倦期，想著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但這幾天我冷靜下來想了想，我們還是……”

    “想明白了？”沈東勖打斷他，面若冰霜，但語氣和之前依舊沒差。

    如果是這樣的理由，他找不到任何能反駁的話語，畢竟誰都不知道相愛的保質(zhì)期能有多久。

    而他之所以打斷這樣問，無疑是想讓柯讓再重新梳理一遍，弄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真的想明白。

    “……嗯?！笨伦尡凰哪樕?shù)?，鼓起勇氣說：“就是想明白了，所以才來和你提分手?！?/br>
    沈東勖沒說話，但不難看出他的眼底滿是失落。

    當(dāng)然失落了，他還喜歡的要死，柯讓卻已經(jīng)沒感覺了，沈東勖不由得想，是他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瞧他這副模樣，柯讓一陣心酸，鼻腔里像灌了檸檬水，他最怕的就是沈東勖因為他而感到挫敗，他明明一點(diǎn)也不值得。

    于是他說：“是我的原因，我這人就是三分鐘熱度，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愛的時候愛得死去活來，沒感覺了就不想浪費(fèi)時間，恨不得一腳踢開?！?/br>
    “說實話，一開始我招惹你，是因為知道了你家有錢，你說富裕也是你的魅力之一，可你要是不富裕，我壓根就不會多看你一眼?！笨伦屢缓菪模瑢⑦@些不斷在嘴里掙扎的話說出了口，“越相處就越發(fā)現(xiàn)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強(qiáng)行塞進(jìn)同一個框架里，肯定是會撐破的?！?/br>
    沈東勖額角一跳，眉目間的寒冷之色愈漸濃重，柯讓說的每個字都像把利刃，刺得他體無完膚。

    他突然想起什么來，嘲諷般嗤笑一聲，之前還說什么頭發(fā)軟的人心軟，可這人多狠心啊，踹他就算了，還說這樣傷人的話，簡直是在把他的尊嚴(yán)往地上踩。

    但他一點(diǎn)兒也不生氣，被甩已經(jīng)很丟臉了，他不想讓柯讓覺得他會惱羞成怒。

    “好，我知道了?！鄙驏|勖微微點(diǎn)頭，“沒其他的事我就先進(jìn)去了?！?/br>
    柯讓動了動唇，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是點(diǎn)了個頭。

    沈東勖走出去兩步，又驀然停住，回頭看著柯讓說：“你還有個東西在我家，家長會那天帶給你。”

    “什么？”柯讓并不記得自己上次從沈東勖家走的時候有什么東西忘記拿。

    可沈東勖根本沒打算理他，說完那句話后便進(jìn)了教室。

    這時候已經(jīng)快上課，姚放睡醒從桌上爬起來，正好對上從講臺上走下來的沈東勖。

    “怎么了？臉色這么臭?！币Ψ糯蛄藗€哈欠，“出去一趟和誰結(jié)仇了？”

    沈東勖緊閉著唇，如果不是姚放這樣說，他絕對想不到自己現(xiàn)在的臉色陰沉得都能擠出水來。

    “出去分了個手?！鄙驏|勖淡聲說。

    “哈？”姚放瞪大了眼，“耍我呢，你那么喜歡他，舍得提分手？”

    沈東勖瞥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姚放又道：“不是吧?。靠伦屘岬模。俊?/br>
    這震驚程度顯然要比前一個大得多。

    “嗯?！?/br>
    姚放嚴(yán)肅下來，小心翼翼地問：“我能知道原因嗎？”

    沈東勖輕描淡寫，“他不喜歡我了而已，就這么簡單。”

    “……”姚放啞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來安慰沈東勖。

    安靜了好久，他才問：“那你難過嗎？”

    沈東勖往講臺上拋了個眼神，伸手推了推姚放，“老師來了?！?/br>
    姚放立馬轉(zhuǎn)回身，就此結(jié)束話題。

    難過嗎？

    難過死了。

    沈東勖頭一次體會到這種心情，像被五花大綁地捆在海邊，頭朝著海的方向，海浪一趟又一趟，起時淹沒他的口鼻，落時才得以喘息。

    得以喘息，卻又難以喘息。

    他感覺心跳在漏拍，在減速，窒息感從胸腔蔓延開來，他大口喘氣，努力平復(fù)自己那顆不受控制的心臟。

    原來難過并不一定非要流眼淚。

    沈東勖并不是在難過分手，而是在難過柯讓對他蕩然無存的感情。

    說什么當(dāng)初是因為他有錢才來招惹他，可他現(xiàn)在又不是沒錢了，為什么不繼續(xù)招惹呢？

    看來是真的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了，所以就算只是為了錢，也不愿意繼續(xù)和他保持戀愛關(guān)系。

    沈東勖失笑，心想自己好像也沒差勁到這種地步吧？還是說柯讓為了不想被他糾纏，才故意說了這些狠心的話，目的是讓他不要抱有任何和好的希望。

    可沈東勖從未想過挽留，本來就是被甩，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做那樣低人一等的行為。

    這一天過得極快，沈東勖的低氣壓太嚴(yán)重，除了姚放沒人敢來搭話，轉(zhuǎn)眼日落暮靄沉，混混噩噩地過完三節(jié)晚自習(xí)，出校門坐上王叔的車，沈東勖窩在后座里，終于塌下了肩膀。

    窗外霓虹飛逝，行駛到安靜的路段，他才聽見門上的音響里在放歌，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聽不清，他讓王叔把聲音調(diào)大，這才聽到一段完整的歌詞。

    ……

    怎么都幾歲了還一樣長不大

    真的相信地會久天會長

    感情里面的人來人往

    但真心不是有來有往

    都幾歲了不應(yīng)該放不下

    這一路上有些人該遺忘

    幸福不會是紅著眼眶

    快樂不該是有點(diǎn)逞強(qiáng)

    何必勉強(qiáng)

    ……

    沈東勖詫異極了，心道這歌也忒應(yīng)景，他清了清嗓子，覺得不會被察覺到異樣后才問：“王叔，這歌什么名兒？”

    王叔往后視鏡里瞄了一眼，　笑道：“之前讓親戚家小孩兒隨便下載的幾首歌，我也不知道叫什么?！?/br>
    “好吧?！彼麩o奈地應(yīng)了一聲，又說：“能調(diào)成單曲循環(huán)嗎？還挺好聽的?！?/br>
    ……

    既然心上開了一扇天窗

    不如就好好地曬曬月亮

    既然眼角塌了一座堤防

    不如就好好地哭一場

    又怎樣

    ……

    沈東勖想起之前發(fā)生過的一幕幕，柯讓對他撒嬌對他笑，說會把整顆心都給他，說喜歡他，說好愛他，說有他在就什么也不怕，可最終還是柯讓先放了手，讓這些話通通都不作數(shù)。

    他哽咽一聲，果然還是自己太天真了，居然真的相信什么地久天長。

    又聽完一遍，沈東勖臉頰微涼，上邊早已掛著兩行清淚，他憋了一整天，終于塌了眼角的堤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