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這天到最后鄒樂也不知道孔小慢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等孔小慢第二天早上來推醒他時，窗外刺眼的陽光給他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驚。

    鄒樂困得兩眼發(fā)直，沒注意到孔小慢身上的衣服變得皺巴巴的，跟被人攥了一晚上一樣。

    小超市趕在10點出頭開了門，陽光鋪灑進店內(nèi)，引得鄒樂瞇著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活像剛睡醒的貓。

    每天早上兩人都要輪流把店門口清掃一遍，再把隔夜的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站里，從包子鋪拎三個包子回來。

    鄒樂飯量小，一個就頂飽，但只愛吃rou包子；孔小慢就無所謂口味了，這個點去買，有得剩就不錯了，吃飽就行。

    上午一般都是清閑的，也不急著理貨架，兩人坐在柜臺后面拿計算器架起手機，啃著包子看電視劇，對著屏幕目不轉(zhuǎn)睛的。

    鄒樂吃完包子擦干凈嘴，身上又犯起了懶，沒骨頭似的抱在孔小慢身上，腦袋在他肩膀上蹭來蹭去，哈欠連天。

    身上多了一個人的份量，孔小慢感覺到屁股里的那個部位有些說不出的酸痛，他往外挪了挪，讓半個屁股騰空在外，這才舒服許多。

    鄒樂掛在他身上扭了扭，說：“你別動嘛，我剛要睡著，就被你動醒了?！笨仔÷念^發(fā)以示安撫，結(jié)果摸完發(fā)現(xiàn)手上都是包子的油，心虛得縮回了手。

    快到中午的時候老板陳桐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她那輛略顯破舊的小三輪，上面裝了滿滿一車貨物。

    她把車停在店門口，喊道：“樂樂！慢慢！出來搬貨了！”鄒樂聽了直往外躥。

    陳桐把掛在車把手上的袋子拿給他，囑咐道：“去后面把菜洗洗，今天中午不吃盒飯了，咱們打火鍋?！?/br>
    鄒樂兩眼放光：“好嘞！”

    孔小慢也跟著出來了，他負責(zé)搬貨，陳桐則進去把柜臺底下那口鍋掏出來，火鍋底料扔進去，煮得滿屋子都是香味。

    捧著菜籃子的鄒樂回到店里，忍不住仰頭一路聞過來：“嗯，就得是這個味兒！”

    “你啊，省省吧。”陳桐把倒了礦泉水的鄒樂專用碗放到他面前，笑斥道。

    鄒樂是他們?nèi)酥谐岳弊钊醯?，也是最饞的一個，吃的時候誰都攔不住他，等吃下肚了吧，他又要淚眼唧唧說太辣，一點記性都不長。

    鄒樂不服氣了：“我都比剛來那年能吃辣多了，別小看我！”一回頭發(fā)現(xiàn)還在搬貨的孔小慢也偷偷彎起嘴角，他急得跺腳，“不許笑！”

    陳桐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車上還剩最后一箱貨，孔小慢搬起來，抬頭便猝不及防地看見馬路對面站著的人，臉上的笑意漸漸茫然起來。

    是俞文星。

    這還是孔小慢第一次看到俞文星穿校服的樣子，白襯衫配黑褲子，右肩上掛著書包帶子，雙手插兜，無處不洋溢著校園的氣息。

    他忽然清晰地意識到，即使俞文星是Alpha，將來會比他長得更高更壯，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還在讀高三的、尚在青春期的少年。

    而俞文星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靜靜地注視著孔小慢，像在觀察，又像在思考。

    路過的車輛沒能阻擋住他們的視線，但兩人誰都沒有開口。一時間，孔小慢的耳邊安靜得只剩耳鳴聲。

    “慢慢！”

    良久，這份寧靜終于還是被打破。鄒樂左等右等不見孔小慢回來，他饞得哈喇子都快出來了，喊道，“你再不來我們就先吃了??！”

    孔小慢如夢初醒，手足無措地移開目光，轉(zhuǎn)身回到店里。而等他再回頭往那處看時，站在那里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俞文星下午去了趟醫(yī)院，他的18歲生日和分化就快要到了，然而一些征兆卻表明后者可能來得并不順利。

    腺體科醫(yī)生在他后頸處抹上耦合劑，黏糊的觸感讓他脊背發(fā)涼，接著是冰冷的儀器貼了上來。

    醫(yī)生劃動探頭，看著屏幕上的圖像，作出診斷：“發(fā)育情況不太理想，平時作息正常嗎？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一般晚上只能睡4、5個小時，半夜很容易醒，這里偶爾會有點刺痛?！庇嵛男侵钢负箢i。

    醫(yī)生皺眉：“小伙子這樣不行啊，按你這樣的速度，很容易發(fā)育不完全或者信息素紊亂，嚴重的話要做手術(shù)的。”

    俞文星滿不在乎地轉(zhuǎn)開頭，他對會變成Alpha這件事毫無興趣，最好干脆分化失敗，變成一個廢物，又或是像孔小慢那樣，當(dāng)個Beta也不錯。

    想到孔小慢，他多半還不知道自己離成年還差臨門一腳，只在行動中默認了cao他的是個分化完了的Alpha。

    要是現(xiàn)在告訴他真實情況會怎么樣？他會生氣嗎？會驚恐嗎？要是自己分化失敗了，他知道后會又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想到這兒，俞文星心頭的陰霾被一掃而空，醫(yī)生看到他不僅沒傷心難過，反倒笑得像中了彩票，心里直犯嘀咕：該不該建議他去看精神科呢？

    最終醫(yī)生只甩給他一張抽血單子，并叮囑平日里要保持心態(tài)平穩(wěn)、作息規(guī)律、飲食清淡等，俞文星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敷衍了過去。

    驗血報告要兩小時才能出來，俞文星坐在等候區(qū)的座位上，百無聊賴翻看著手機。

    不出意料孔小慢根本不會主動給他發(fā)消息，以前也從來沒有過，他看著屏幕上孔小慢那些干癟的回復(fù)，嗤笑一聲，只覺得自己可笑。

    不多時，他的身旁出現(xiàn)了一位不速之客。匆忙到來讓宋倩云看上去損失了不少精致。她按捺住情緒，勉強平穩(wěn)地走向俞文星，但高跟鞋在瓷磚上踩出的聲音早已出賣了她。

    她坐在俞文星右側(cè)的座位，將耳邊散落的碎發(fā)撩至耳后，笑意盈盈地道：“怎么來醫(yī)院檢查也不告訴mama一聲呢？mama可以陪你來呀?！?/br>
    俞文星收起手機，淡淡道：“不需要?！?/br>
    “誰說不需要的！mama最關(guān)心的就是你的身體了，醫(yī)生有說什么時候會分化嗎？準時嗎？把單子給mama看一……”說著伸手就想奪走俞文星手中的病歷本，但俞文星早有防備，怎么會輕易地交給她。

    宋倩云不死心地抱住他的胳膊：“給mama看一眼，等你分化的時候mama就有準備了呀！到時候回到家里來，你想喝什么湯吃什么菜mama都給你燒，還有抑制劑阻隔貼，這些都是少不了的！”

    她越說越大聲，“要是有什么困難的話mama還可以放一點信息素幫你，人家都說母子連心，mama的味道你不會討厭的，你來聞聞，也許現(xiàn)在就可以……”為了驗證她所言非虛，她甚至還動手撕開阻隔貼的一角，把后頸伸到俞文星的面前，想讓他聞一聞。

    “你惡不惡心！”周圍人不斷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俞文星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身用力甩開宋倩云的胳膊，罵道。

    宋倩云沒想到兒子會在外面也這樣對她，驚嚇不已。同時她也注意到旁邊人都在看著他們，尤其是自己，有的還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么。

    她捂著胸口大口喘息，傷心地質(zhì)問俞文星：“mama只是想關(guān)心一下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對mama呢？”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流下，將她打造成外人眼中完美的苦情母親。

    俞文星看厭了她日復(fù)一日的表演，宋倩云的眼淚不會令他有絲毫觸動，只讓他愈加反胃。

    他深吸一口氣，垂眼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低聲道：“你應(yīng)該記得我說過的話，現(xiàn)在只要我想，我還是可以做得到?！闭f罷轉(zhuǎn)身走了。

    流著眼淚的女人僵住身體，雙眼瞪到極致，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有瞳孔中映出俞文星離去的背影，是那樣的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