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十一月下旬的C市氣溫徹底轉(zhuǎn)涼,孔小慢身上的衣服也從夏裝變成了帽衫長褲。他剛才在門口蹲了好一會兒,現(xiàn)在又半裸著被俞文星裹在毯子里,一時間冷得不行。 俞文星把他的襪子脫下來,腳放在自己腿上揉搓了幾把,果然是涼的??仔÷X得有點癢,想把腳縮回去,但是俞文星不肯松手,還越玩越起勁。 他不高興地拿毯子罩住腦袋,大半張臉埋在膝蓋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盯俞文星。 俞文星心里好笑,趁孔小慢不注意,故意拿指尖在他腳底撓了兩下。這孔小慢哪還能忍,瞬間跟炸了毛似的蹦起來,一腳把俞文星都踢倒在床上。 俞文星被他這樣子給逗樂了,躺在床上笑了半天。孔小慢本來還擔心人有沒有給自己踹壞,一看他這樣又氣上了,縮回了毯子里。 他蜷縮起四肢,弓著背趴在床頭,腦袋“咚”一下撞到了靠板,活像只正在冬眠的烏龜。俞文星笑夠了,就過去躺到他身邊,隔著毯子輕輕摸他的頭。 他忽然問道:“慢慢,討厭煙味嗎?” 那顆腦袋左右晃動了兩下。 俞文星打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滿是拆了包裝的香煙。他點燃其中一根,夾在指間,看煙頭燒出橙紅色的火光,焦油味隨之四散。 孔小慢聽到打火機被撥動的聲音,有些好奇地探出腦袋來。他認出了俞文星手中的香煙就是自己當時摔壞的那一種,想著最后果然還是沒能送出去。 那只手卻湊過來,夾著煙遞到他嘴邊,語氣中帶著一絲愉悅,對他說道:“試試嗎?” 俞文星單手撐著床,上半身俯下來,嘴角勾出一個溫柔的弧度,“吸進嘴里就吐出來,不要過肺,會上癮的?!彼嵝训馈?/br> 孔小慢聽話地把腦袋湊上去,含住濾嘴,煙被吸進口腔里時他抬眼仰視俞文星,眼里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冀,讓俞文星無端想到那些向主人討取夸獎的小狗。 于是為了獎勵孔小慢,他把煙抽走,換上自己的唇,用舌頭描摹孔小慢口腔的形狀。 最后孔小慢也沒能把這口煙吐出來,基本進了俞文星的嘴里,一些進了嗓子,嗆得他咳了半天。 俞文星一邊幫他拍背,一邊又在他額角吻了一下,說:“我以前聽別人說,煙味能讓人放松,之前睡不著的時候就嘗試了一下……怎么樣?現(xiàn)在是不是不生氣了?” 孔小慢呆楞地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不高興了,香煙原來有這么厲害的么? 他點點頭,俞文星得到肯定,也高興了起來,問孔小慢:“那要不要做?” 這次孔小慢沒再點頭,而是直接親到了他的嘴上,順帶嘗到了他唇間彌留的煙味。 孔小慢難得有這么熱情的時候,俞文星回了吻,有些哭笑不得地退開一些,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洗個手,剛剛摸過你的腳呢。”說得孔小慢都有點害臊了。 俞文星帶著那支煙去了衛(wèi)生間,架在水池旁的臺面上,又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放在煙的旁邊,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時他打開了水龍頭,水流沒過他的雙手,拼命地沖打在他的皮膚上。 他擠了一團洗手液在手上,兩手互相揉搓著,同時對電話那邊說道:“阿姨您好,我是小俞,今天您來我家的時候有沒有在門口看到什么人呀?” “……哦,有啊,啊沒什么,我就是想說那是一個鄰居家的兒子,他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就倒在這里了?!?/br> “對,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您可以放心?!?/br> “還有我mama那里,我覺得就不要告訴她了,她最近總是睡不好,我不想讓她為這些小事cao心,對身體不好?!?/br> “沒有沒有……這都是當兒子應(yīng)該做的,沒有您說的那么夸張?!?/br> “還有電視柜的抽屜里有一點現(xiàn)金您知道嗎?平時要是家里有什么缺的就麻煩您幫我買一點回來……也不多,就三四千塊錢,如果不夠再告訴我,好嗎?” …… 同一時間,某個俱樂部里宋倩云正端著茶杯出神,旁邊人在桌下踢了她一腳,她如夢初醒地晃了下,香氣馥郁的花茶險些從杯子里潑出來。 對面一個妝容精致的富太太掩嘴笑了笑,打趣道:“你們看,一說孩子出國留學的事情,咱們俞太太馬上就魂不守舍的了。”其他人聽了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宋倩云捻了捻鬢角的頭發(fā),仿佛還沒從那股晃神勁兒里緩過來:“哪有,還不是我們家文星太黏人了,說離不開mama,我也覺得讓孩子出去鍛煉鍛煉比較好,每次想起這個事兒就頭疼呢?!?/br> 眾人交換了幾個眼神,眼里流出不屑之意,嘴上倒是樂呵呵地附和著。 “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笨吹絹黼婏@示的名字,宋倩云迫不及待地起身,躲進洗手間接通了電話。 聽到對方說的話之后,她反而皺起了眉,將信將疑地問:“是鄰居?他跟你這么說的是嗎?……好,我知道了?!?/br> 鏡中映出了她美艷的模樣,從頭到腳無一不透著精致的貴氣,只是她的表情算不上好看,說是可怖也不為過。 她用力地捏著自己的手機,感覺渾身都混雜著恐懼感與不安。她知道俞文星一定隱瞞了什么,同時又是在對她挑釁,諷刺她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她再也不能忍受了。 俄頃,鏡中的人將手伸到水龍頭底下,掬了滿手的水,然后塞到嘴里,一捧一捧地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