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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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那支箭矢從戰(zhàn)場的那一頭直直朝宬?的胸前射來的時候,宬?甚至沒有眨一下眼,已經(jīng)被敵國將士圍困到?jīng)]有任何回旋的地步了,身后的宸家軍也都已經(jīng)覆亡,戰(zhàn)場上的喧囂聲,硫磺味都被眼前的鮮血暈上了猙獰的色彩,就這樣吧,戰(zhàn)死沙場,終是不負(fù)宸家二十五年養(yǎng)育之恩,不墮宸家軍忠心護(hù)主的威名…… 縱使這忠心所護(hù)的主上是個平庸殘戾的昏君。 宬?眼睜睜看著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刺破自己的胸膛,眼前的血色也漸漸化成了濃的化不開的黑,慳國的最后一道防線轟然倒下,被敵軍的鐵蹄撻伐。最后一絲神志消散前,宬?揚起了嘴角,滅的好……自己這背上家族愚忠的可笑人生,也終于要結(jié)束了。 只是今生,怕是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吧…… ---- 白帝京都,端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好景象,十里長街繁花似錦。悅來樓靠著水畔搭了個不小的臺子,白日說書,晚上歌舞,觀眾隔著一泓水聲聽書看戲,更是別有一番韻味。 此時正是晌午光景,臺子對面一個個湖心亭雅座風(fēng)鈴輕響,簾籠飄搖,忽近忽遠(yuǎn)地只看見二三閑客喝茶嗑瓜子,一邊閑話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著說書。 說的正是白帝近來的大喜事兒,不久前的蒙溪一戰(zhàn),慳國如今已成為過去,變成了白帝的慳縣了。這場戰(zhàn)役被老者說的繪聲繪色,即使沒有到邊關(guān)仿佛也能聽到那邊的烈烈風(fēng)聲與颯撻馬蹄,講完了白帝戰(zhàn)士的英勇雄姿,老者忽然轉(zhuǎn)而一悲:“要說起來,慳國也就靠宸將軍死守了,宸將軍好一位英雄奇才,奈何愚忠愚善,白白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可嘆,可嘆啊……” 說著從驚堂木旁的青瓷酒壺里倒了一杯酒,灑在了桌前。 可英雄事跡離京都子弟的生活太遙遠(yuǎn),權(quán)當(dāng)聽個樂兒,更何況是敗者,在他們眼里更是沒什么可值得稱道的地方了。但是倒有樁事情可以說說,一個身著寶藍(lán)直裰書生樣的男子朝旁邊人擠了擠眼兒:“聽聞這宸將軍,和咱們主上,那可是舊相識?!?/br> 旁邊聽得昏昏欲睡的人來了點兒興趣:“哦?竟然還有這事兒?” “咱們主上啊,到慳國去當(dāng)過,”他四下看了看,拿起了桌上的一朵梔子花兒,“那時候就認(rèn)識了?!?/br> “還有這事兒?這少年相識的情分,嘖嘖嘖,在戰(zhàn)場上可真沒見出來。主上位置剛坐穩(wěn)就一舉滅了死守的宸家軍,這驍勇善戰(zhàn)的宸大將軍還被一箭穿胸,當(dāng)場人就沒了,若是年少相識,怕不是仇人吧?” “都是這么說呢,圣上的腿呀……就是從慳國回來不好了的,說這里面沒點關(guān)系,誰信呢……” 竊竊私語的聲音被清風(fēng)與湖水傳得很遠(yuǎn),可跨不過宮墻綠瓦,兩邊都無從窺探。 -- 宬?的意識漸漸回籠,費勁兒地睜開眼睛,第一反應(yīng)就是渴,很渴。當(dāng)眼神逐漸聚焦到繡花幔帳上精工細(xì)繡的合歡的時候,意識才逐漸清明,他這是……沒有死? 他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態(tài),被綢緞被子包裹著,很暖也很舒適,他好像已經(jīng)有七八年沒有在這樣舒適的床上睡上一覺了,胸口的傷幾乎感覺不到,宬?半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探了探被箭刺穿的地方,被包扎的很妥帖,傷口看樣子已經(jīng)快要愈合了。 隨著簾帳里響起了動靜,馬上就有侍女走了進(jìn)來,推開門簾看了一眼,還沒等宬?問她要水,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門簾又被拉開了,先進(jìn)來的是一個容貌艷麗逼人的女子,身著錦緞羅裙,戴著朱釵,很是端莊倨傲。她打量了兩眼宬?的神色,卻沒有近前,緩緩開口,聲若珠玉,聲線滾圓:“主子說了,公子起來以后,就好生休養(yǎng),公子這條命是主子給的,以后入賤籍,為我府上宮妓,隨時準(zhǔn)備伺候?!?/br> 宬?還沒理解她的意思,卻見跟在女子后面第一眼見他的小丫鬟神情驚詫,聲音不大地扯著嗓子呃呃起來,卻發(fā)不出聲,那艷麗女子掃了小丫鬟一眼,音調(diào)仍是毫無起伏:“主子原話?!?/br> 然后便攜著小丫鬟一徑去了,屋里沒留下一個人。 宬?下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還是溫?zé)岬?。宮妓?他面無表情地將一旁撥燈芯的銀挑子塞進(jìn)了袖口,他這條命,也不是誰都能要的起得。 院子里種著些寒梅,初夏時節(jié)綠葉郁郁蔥蔥的,這院子雖看起來不怎么樣,方才那女子的樣子看起來卻絕非是尋常人家可以有的,縱如此還是個下人,宬?推敲著到底是何處勢力救了自己還要用這樣的方式折辱于他,忽而注意到了院門的階梯處,搭了一處木制的矮坡。 他心頭一熱,推開門簾看了看屋外的兩級臺階,果然也有一個小坡。宬?訥訥坐回屋內(nèi),一時間心神繚亂,難道……是他? 屋外響起了木質(zhì)輪椅滾動的吱呀聲,宬?的眼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門口,一只纖長的手掀開了門簾,雕著龍頭的輪椅緩緩?fù)七M(jìn),黑底金絲的龍袍,垂珠的冕旒,明顯還是朝服,一瞬間此處草堂仿佛也碰壁輝煌起來。 然后是冕旒下那張清麗絕倫的臉,那一剎奪走了宬?的呼吸。 輪椅上的男人神色模辯,盯著宬?看了一會兒,緩緩開了口,像是在壓抑什么似的:“你這條命是朕給的,以后入賤籍,為宮妓,隨時準(zhǔn)備伺候。” 帝王走了,隨后的侍從魚貫而入,靜默無聲,將手里捧著的東西都放了下來,垂著眼又退了出去。宬?隨手翻了翻,一堆堆的金絲紅紗叮鈴金鐲便落了一地,他又拿起看起來最正常的一疊書冊翻了翻,春宮秘戲魚水之歡盡數(shù)映入眼簾。 宬?躺倒在錦繡堆里,手臂遮住了眼,忽而悶悶笑了,他將手臂拿下,一雙黑眸熠熠亮光,舔了舔嘴角:“做你的宮妓,那還真是……我的夢想呢……”